《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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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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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恐怕不太好罢……”穗儿目瞪口呆,“来人说,来人说……”
悠悠微微一笑,道:“你紧张什么,来人说得明白,不可张扬。如其所愿!即便真要追究起什么慢待之罪来,有我这当家的在,轮不着你什么事。快去,闭关时间,有事也不许来烦我!”
“啊?哦。。。”穗儿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等穗儿走远,悠悠才嘿嘿掩卷偷笑出声来,尽管明知此举根本无用且无聊。于是,继续来回踱步。当心思再回到书册上时,已然火烧红霞,时近黄昏。想来,穗儿早已将那位神秘来客安排妥了。意气用事,可一不可再。悠悠环视屋子一圈,摇摇头轻声吟道:“孔子云,何陋之有?”书生心气纵高,又有何益?挥挥衣袖,荡然无存。
走到客舍别院门口,侧耳一听,竟是悄然无声。进门一瞧,草木舒展,一切如旧,看不出丝毫有人迁居的迹象。悠悠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路了,望望红彤彤的天空,再定睛一瞅,这才看见一个隐在屋檐下的身影,倚柱而靠,垂头抱手胸前,仿佛跟身后的阴影溶成了一体,难怪,不仔细瞅还真难发现。“芝麻大事,何劳贝勒爷大驾亲临呢?”那影子闻声一动,却不答话。悠悠也不再理睬,入屋自去与来客以主人家身份絮叨上几句,转眼又出了门来。那影子果然也未挪窝。
悠悠以同样的姿势,也靠在另一根廊柱上,抬头望去,天边一条赤龙腾空出世,横亘万里,看得她不由泛起了嘀咕,飞龙在天?其血玄黄?吉凶莫测啊。
“西山的落日,与京里的看起来也没多大差别,你为何又恋栈不去?”
“这儿就算山里了?”悠悠笑了笑,有点小小的得意,“诶,终究还是你先沉不住气,开口说话!”
四阿哥微微一笑,道:“想说什么就说罢,四爷恕你无罪。”
“嗬!”悠悠道,“我能有什么想说的?不管是该不该说的,能不能说的,你若猜不出个□不离十,还凭什么在人前摆四——爷爷的谱?”
这一回四阿哥却不笑了,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说,我是不是真错了?”
“你后悔了?”悠悠语含讥讽。相比他现在心里一时的困苦,当初积极促成五公主与佟家婚事的时候,可曾不忍过,犹豫过?佟家与五公主有什么关系,隆科多只是他四贝勒一人的舅舅。世上有谁愿意娶一个必然不久于人世的妻子,舜安颜又岂能例外。这敢情好,结亲等于结仇。怨结已深,此刻就算拼命去挽回,去补偿,也只求得个心安,根本无济于事。“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四爷谱大啊,想找个人吵架,骂骂自己,还得先赦那人无罪。哼,我偏不说。”
“什么?”四阿哥失笑。
悠悠摇摇头,不疾不徐道:“我有个很爱出游的朋友,走过很多的大川大水。她常常说,旅途艰难,从来没有一条道走到底的好事,最怕的还是无路可走。如果岔路多,千万别怕会误入歧途,条条大路通京城,即便走错了,不过多绕些路罢了,总归能绕到目的地的。”
四阿哥转过身来:“你这个朋友倒有意思。”
“不说她。”悠悠苦笑,继续道,“有选择总好过没得选。选好了要走的路,就一直向前,别再回头,无论好坏全都得一并承受。将来,兴许你还要作出更多,更违背自己心意的选择,慢慢试着习惯罢。”
“你似乎很有感触。”四阿哥望着她,问道,“换了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我?”悠悠轻轻一笑,“你不妨去太医院问问,出了名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个家伙,就是区区在下了!给我一道选择题,我就得规矩作答吗?我就不能把它改成是非题,问答题?山野草民做久了,怕什么无路可走。跋山涉水,破草劈石,路也就走出来了。孰是愚公,孰是智叟,谁又能说得清。”言罢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良久,四阿哥忽道:“我明白了。五妹之事,绝非偶然,你是否想起了这个?如此不相称之事,我只当你从不曾放在心上呢。”
“想取笑便取笑个够吧。”
“不,我是认真的。”四阿哥思忖片刻,终开口问道:“恕我冒昧,若有一日,家族需要
一场联姻,你愿意遵从族人的要求?”
悠悠自嘲一笑,道:“人情俗世,到底血缘维系,岂有只管乘凉,不肯栽树之理。你这一问,实在多余。”见四阿哥听得发怵,悠悠站直伸个懒腰,大声叹道:“太闷了!天光还早,有兴趣上山里逛一逛吗?”四阿哥仍在踟躇,悠悠已经头也不回地去了:“想知道西山落日的好处,便跟着来罢。”
四阿哥只道空手便可动身,谁知悠悠指挥他背了一篓子的锄镰斧凿,奇道:“咱们真是上山开路去么?”悠悠道:“怎么,长这么大个,还怕出力气?”说着拿出一副画满圈圈点点的图来,问他:“你能看得懂这地图么?”四阿哥看过,纳闷道:“这是地图?这一圈圈的是指什么?从未见过。”“这是我那位朋友送我的西山地势图,她曾解说过,图里的圆圈叫作……噢,等高线。算了。”悠悠收起图纸,一脸释然,“想不到堂堂四贝勒爷,居然跟在下一样,也是个地图白痴,这笑话一定能供人们在茶余饭后传上十数载。也罢,地图既无用武之地,只能使出我这一介药农的看家本事了。”
走在山间小径上,薄雾渐起,鞋底沾了少许轻苔,软软的仿若踩着了青荇流水,让人沉醉。四阿哥长居城中,几乎忘了这时节的清透春风,繁花似锦,他有那么一瞬,觉得一生所求,不过如此,不过,也只是一瞬。
四阿哥长吸一口山林清气,问道:“此行到底所为何来?”悠悠道:“庄子地处山腰,水源偏远,我见仆人们每欲取水,便要推着水车去到后山脚下的河流,徒步来回数十里,苦不堪言,便想着山涧多有溪流飞瀑,何不直接将山泉引至庄中,大大省却人力。”四阿哥悟道:“如此善事,我辈岂可惜力,你尽管拿我当劳力使唤。”悠悠呵呵笑道:“出力,可也,只是别以此邀功,又叫我做些无能为力的勾当。”
“你……”经她这一提醒,四阿哥才觉到了暮色的凉意,微微轻叹,笑着说道,“何必这样想。我从不惯强逼人做违心之事。五妹心情难过,此来不过是出城散散心,图几天清静日子罢了。你勿要多想。”
悠悠垂下眼帘:“你认为,一个有过不良诚信记录的人,还值得被人信任么?”
四阿哥为之语塞。
悠悠又道:“你就没想过,在江宁时,除了跟随巴先生学习,其它时候我可是住在织造曹大人府,而非自己家中。”
“曹寅?”四阿哥轻蔑哼道,在江南办案时没少与他打过交道。织造听命于内务府,本就是皇帝外派心腹的驻扎地。对于他这皇子而言,曹寅是奴才,一条忠心为皇室卖命的狗腿子,却绝不可轻忽视之。织造官就是皇帝的眼睛,事无巨细,所上秘折都可直达天听,当年查陈容生案时,他时刻都承受着背后有双眼睛牢牢紧盯的压迫感,对曹寅怎能不反感。
“嗨,说这些做什么。”悠悠走走停停,不断俯身捻起草木又闻又嗅,显然是在查看植被,根据所熟知的草木属性来确定水源的位置。“应该不远了。趁天色尚亮,赶紧走几步罢。”
四阿哥道:“果然事到临头才晓得地图的好处。”悠悠接道:“由此便看出你父亲的见识了,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丈量遍,日后测绘结果汇总而成的《皇舆全览图》,怕会是有史以来最精确的全国领土地图。”四阿哥开怀一笑,奇道:“你居然连名字都想好了,皇舆全览图,好名字,皇阿玛定然也喜欢。”“啊?”悠悠大惊,但没敢说什么。四阿哥又问道:“用那什么‘等高线’真能画明山川水流的走势?眼见为实之前,始终难以令人置信。你那位朋友是如何想出的这种画法?”
悠悠越发心虚道:“她一脑门的怪点子,我哪能猜得准。不过凡是她曾游历的地方,其地势地貌等便俱个了然于胸,过多长时候都不会忘记。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真是个怪才,也许我可以引荐他去此次大测绘的衙署领个差事,学以致用,人尽其才,岂非甚好。”
“只怕她不稀罕。”
“哦?!”显然名利场混迹久了,四阿哥已不信还有不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人,道:“你的朋友是个女子罢。”
“听!”悠悠心生厌烦,假意发现了什么,谁知周围一静,还真有一丝几不可觉的汩汩流水声,两人大喜,争先顺着声音奔去。沿途林木渐渐沉暗,跑出好远,眼前豁然一亮,只见乱草丛中,从岩石的缝隙里细细地漫出了一股泉水,四围悄寂,除了偶尔鸟鸣啾啾,便是水流潺潺。悠悠上前披开杂草,掬起一捧泉水,感觉着微凉水滴从指缝淋漓而下,嘴角漾起一抹温暖的微小笑意。水光清亮,将一日中的最后一缕阳光映在她身上,一时间光线离合,乍阴乍阳,仿佛身后黑压压的树木都变得婆娑柔美起来。
“发什么呆,还不快来帮把手。”悠悠喊了声,取出一支细长瓶子装水。四阿哥道:“这是做什么?”悠悠小心地封存好瓶子,道:“回去验验水质,看看是否合用。”四阿哥明白她找水并非只为了生活饮用,不再多问,取出工具推开乱石,清理枯枝败叶,直到泉水毫无阻滞,愈涌愈多。悠悠走到林前空旷处,向山下望去,沉吟良久,回来后便教他砍了些富含油质的树枝,生起一堆篝火,火势渐长,这时却见悠悠将新鲜草叶覆盖火上,顷刻之间,火转小,而烟转浓,扶遥直上青天,相信几十里内都能望见。
四阿哥明白她是在提醒庄内,记下水源所在位置,虽然无风,但此时暮色无声四合,他不由担心庄内能否及时寻见烟起所在。仿佛听见了他的忧虑一般,悠悠拿出了一管竹箫,乐声远远飘了出去,林鸟惊飞,鸣声大作。四阿哥会心一笑,在一旁照看着浓烟不灭。
忽然,一长声尖厉的哨音划过天幕,悠悠放下竹箫,收起所有用具,见四阿哥仍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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