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会是这皇帝有意将她藏了起来么?皇宫内都听不得小白小双的声音,难不成已经将它们宰杀?若真的宰杀,那翼国就会有充足的理由进犯,相信他们也不会这样无脑。
可是如若不在这宫闱之中,她已经陪着小白小双离开了么?徘徊一圈,夜间静谧,又不得使笛子来唤,怨恨这皇帝的缜密,怕他今夜又要失意而归了。
既然这女子不肯被皇帝赏赐给翼国,理应是不一般的宫娥。只是这偌大的宫殿内也只有一名肥硕的孕妇是他的妃子,不见其他。
那看护小白小双的佳人,究竟在何处呢?
冒险一试,男人稳稳落在一处殿阁上方,摸出怀中的草笛,轻轻吹了几声。旁人听来或许是鸟儿夜栖树枝,但是两只白鹅就会明白是主子在召唤。
谨慎地一曲终了,果然不负他的苦心,天赋异禀的听觉得到几声浅浅鹅鸣。他细细踩着砖瓦,翻过内外宫的宫墙,鹅声愈加清晰,让他心中大喜。这皇帝将她与白鹅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实在是可恨极了!
再不见她一面,怕是都要忘记那宛如精灵的身姿。
阿婉正添了灯芯趴在一旁看着璃珞在宣纸上写字,时不时望望外头再转回来继续看。璃珞写完一页,抬头用笔杆子敲敲她的脑袋:“要与我学字就专心些,总是出神可不好。”
揉一揉被她轻戳的地方,阿婉惭愧地笑笑:“等奴婢哪天真能坐下来学字了,那定是要出个书法家了……可娘娘啊……您没有听见外头有笛子的动静么?”
“笛子?”璃珞停下笔:“笛子我是没有听见,不过外面那两只鹅儿突然叫嚷地紧,让我听来头疼。”
“头疼?哎呀娘娘,奴婢这就去将它们弄到后院罢!您现在又是双身子,可不能小看了这一丁点的毛病,不能叫肚子里的小皇子跟着您一道受委屈。”
阿婉风风火火冲去收拾那两只金贵的鹅,璃珞浅笑,一定又是跟她学不下去写字,才找机会出去的罢。
手掌轻抚着腹部,她终究还是将这个孩子留下来了。一个月前,阿婉哭着抱着她的腿,死死将她劝住没有喝下那落胎的汤药。从那天起璃珞就明白,这个孩子,她永远也割舍不掉了。
即使他无法证明爹娘的相爱,也终归是依附于她而存活的生命。他会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身为娘亲,怎么会舍得将他扼杀呢。
如若他的父皇知道他的存在,是喜,还是怒呢?
“娘娘……这鹅今夜闹反常呐!奴婢怎么都哄不走。”
阿婉的嗓门唤回她,璃珞走出去,见着两只平日里已经养得乖巧的鹅儿突然抱成一团卧在笼子内,任阿婉使劲浑身解数也驱散不动。
檐上悠然卧躺着的人静静甩着笛子,心念的女子终于出现在视野间,让他直想在这屋瓦上翻几个跟斗。收了笛子,总算见着那胖胖的女子牵着他的宝贝白鹅离开,就见只剩她笑着跟着走到院中,月光下的她真的是美丽极了。
遥隔着看她委实不佳,正要走近些,或许,换一身内侍的行头来叩叩她的殿门。可惜了一队煞风景的侍从巡了过来,还听见要上房来看看有没有刺客。男人眯了眼怒视着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满心不悦地离开,还不忘了丢几个砖块去吓吓那些吃饱蹲。
反正知道了她住处,说不定哪天,他就会飞来将她接走。小女人,就再多等他几日罢!
接连几场暴雨,宫城内外堆堵了不少雨水,行路都步履维艰。容妃一早就守在沈翊的书斋前,笑意盈盈候着他来。
沈翊才入殿,就看见她撑着肚子候在门外,甚至已经打起瞌睡。好笑着唤她醒来,容妃羞红着脸颊道:“臣妾来一趟好不容易呢,这雨水甚多,昨夜都漫进寝宫里去了。”
“朕会先派人去加修凤仪宫的排水槽,爱妃莫要担忧。”
“圣上……这都城这样多的雨水,臣妾每日见了,心情也总是不好的,不如您带着臣妾去雨水不算丰沛的地方避避暑,可好?臣妾见您近日心情也总是烦忧的。让臣妾陪您去散散心罢。”
“可爱妃如今有孕,朕怎么能让你出去劳顿呢?”
容妃顺势向他怀中一靠:“臣妾与您在一起,不会觉得劳顿的。正好还有腹中的皇儿一起,可以与父王母妃一道出游,岂不为乐事?”
距离王城百余里地的麓山风景秀美,也确有晔国的避暑行宫。可那里最初只是为了能与璃素一起去才修建而成,如今,早已是人面桃花。
“已经立了秋,臣妾也不会多耽搁的,只希望能与您去玩几日就好。可以么?”
如果……是她此刻对他说,想与他一道出游避暑,怕是再好不过罢。月稀宫地势低洼,也一定遭了雨水,她如今怎么样呢?
“好……待暑气消一消就返回。麓山气候适宜,相信也对皇儿的生长也有益。”
或许去一个远离她的地方才会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容妃欣喜地拥着他,没有期料他会恩准,这一下,她当真是独享他的爱。几月来,她怎会看不出沈翊心中想着什么,等到皇儿出世,她就可以真真正正地稳坐后宫。
夜色青碧如水,璃珞比着显不出孕事的肚子,想着裁一件小褂给腹中的孩子。阿婉气鼓鼓地回来,见着她又在带着笑同孩子讲话,不忍生气,只得将火气发泄在灶房里。
璃珞听见灶房内锅碗坠地的声响,惊异地打趣道:“阿婉?你今日是怎么了?在蒙着眼睛做膳食么?”
阿婉急忙收减了动静,璃珞捏脚走到灶房外头想吓一吓她,却听见她一面剁着黄瓜一面骂道:“万恶的……我们娘娘也有孕了啊!怎么不也带着她去麓山呐?就知道跟着圣上谄媚!……万恶的女人!”
“阿婉……”
璃珞唤着,阿婉一惊,放下刀回头看见倏然变白璃珞的脸色,急忙低下头去:“娘娘……奴婢知罪,不该背后里嚼舌根,请您责骂。”
“你方才的意思是……圣上要与贵妃娘娘去麓山的行宫么?”
“是……”
“几日走?几日回?”
“明日就走……兴许过了中秋才回……”
过了中秋……
璃珞无声地回去,一个人躺在床榻之上,直到晚些阿婉来叫她用膳都不曾下床。
阿婉一边扇打自己的嘴一边熬着热粥,想一想真得不怨娘娘,皇上他确实是做得太过分!那贵妃娘娘看不出哪里生得好,一副哀哀怜怜的模样,哪里比得上王后?摆明了是故意让她难堪嘛!
许久,璃珞起床梳洗了一番,吃了阿婉备下的粥,一个人去灶房内闷着头做了几道点心出来。
阿婉望着那些皱巴巴的点心,实在是担忧她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小心着问道:“娘娘,您要是想吃点心了,奴婢给您做就是,要小心肚子里的小皇子啊!”
璃珞将那些歪歪扭扭的点心叠得规整些,搁在一只玉盘里,笑道:“即使我做得再难看,也终归是我的心意……明日是姐姐的祭日,我想去看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高考滴北鼻们加油!祝福旗开得胜!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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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叁章】魂兮啼不归(下)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璃珞独独提了篮子,趁着天色未霭,踏上中宫殿的长阶,祭扫离人。
清晨宫辇声声嘈切离都,沈翊携带贵妃娘娘出游避暑,聚城皆知。璃珞将点心与清酒摆放在埋有璃素画像的青阶上,郑重地斟满一杯,叩了首,将酒水倾洒。
“姐姐……这样你也算的落了清净。”她纤纤细骨磨砂着那无情的石板,“你连座碑墓都没有,不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么。”
眼泪落入酒盏,守着姐姐,才能让她毫无顾忌地将心绪统统剖白。
“如若知晓今日,你还会选择离开么?我一点都不快乐……姐姐,从头至尾都是你太自私……我想,我也许不会再爱他……你后悔了么?”
璃珞照顾到有了孩子,跪坐在一旁,抚着阶石任由泪水阑干:“我连替代都做不来……你就狠心丢下我了……你可知我多少回在梦里喊着姐姐,你却一声都不曾听。我的心早已冷了,若没有腹中的孩儿,怕也支撑不下……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放了手,去寻你……一定一定莫要责怪我,好么?”
“今日……是你的祭日……也是,也是与他成婚的祭日……”
璃珞咬着唇瓣,怔怔坐在空荡的殿前,“当真……爱早已经死了。”
悲凉怅望,日落眉睫,璃珞收了酒杯盘碟,起身回殿。
方下两阶,就隐隐遇上一对沉锐的视线。璃珞并不想抬头,紧紧攥捏篮子拾裙行走,终究看见一双金缕龙纹绣靴映入眼帘,停驻,星眸微启直视前方,道一声:“臣妾给陛下请安。”
沈翊喉咙一动,瞥见她红肿的眼眶,让那消瘦的面庞徒增几分凛然。几缕发丝许是因她的泪水干涸而空空粘在腮处,他提手,将它们从她无暇的颊畔取开。
“朕没有忘……”
看着她心伤的模样,就想对她解释。
一清早陪伴容妃前往麓山,将她安顿在行宫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为的就是能在今日安静地怀恋璃素,才将返回,看见从未在他面前有过这般模样的璃珞,跪坐在凄冷的长阶上,恸哭地声嘶力竭。伫立许久,凝望她梨花带雨的脸儿,写着满满委屈,痛楚。似被人遗弃的婴孩,淹没在人潮之间,哭声却震慑心房。
“是么……”璃珞抿唇略笑:“只记得这些么……您没有忘记今日是姐姐的祭日,特地丢下贵妃娘娘赶回来了?”
沈翊无言,此刻的她苍白无力,唯有哭红的双颊略带粉俏,让他格外心疼。
“那么,姐姐真是幸福,离开三年,她深爱的男人另结新欢却还能记得她。”璃珞转过头来看着他俊逸的面容,笑着伸手悄悄抚上腹部:“不比我,一生只将心给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还忘记了今日也是三年前我与他成婚的日子,这样的男人,我要如何才能与他携手人生呢?”
随你,从今起皆随你。
璃珞欠欠身子疾步离去,护着腹部生生地将夺眶的泪水又强压回去。
皇儿,你可看见了?你的父王,根本不会要我的……他宁愿新纳女人都不会爱我,母后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呢?
又只是徒留一抹背影给他。
沈翊空叹一声,坐到她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