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都有居住困难,别说帮忙安顿方明德了。
她便只好打上前面两个的主意,只是公共资源从来都是手快有手慢无。自从师姐选择了出外任官历练,方明德便真个是要凡事自己动手,她又不是个风风火火的脾气。凡事想得多了,行动上便不如意。她只慢上半拍,那些今年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廉租房,翰林宿舍便被人抢光。她便是探花,在这些琐事上也是没有优先权的。到了这地步,方明德没法子,只能还住在城外庙里,出入颇为不便。
还是秦八角偶然想起去看她,问她住宿的事办得如何,几时搬迁,才晓得这人还窝在城外没处着落。秦八角受了方夫人和师姐双重托付,又与樊大郎是干亲,算起来方明德还是她的弟媳。无论如何不能丢下这人不管,便为她奔走打探。也叫了秦小猪帮忙,这小猪一心想着叫樊大郎到京城来。闻听此事比她自己当初没房子住还紧张,跑去问姬圭朝廷廉租房的事。姬圭还以为她不乐意在蔡府住了,调侃笑她,可是小猪着急想进小楼里去。
秦小猪忙解释,不是她住,是给今科探花娘子。姬圭闻言有些作难道:“当初留给你的那套房,因着你不要,已经退回去叫她们重新分配。”她虽答应会去过问此事,可是秦小猪也晓得,怕是十有八九要落空,便把希望都寄托在秦八角那边。
秦八角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把认得的人都问过来,看看谁家有空闲不用的租借过来。结果问了一圈,要不就是没有,要不就是租金太高承受不了。二秦碰过头,两下里都没好消息。秦八角想了想,还有个法子。二人一起回了蔡府,叫秦小猪置办一桌好酒菜宴请蔡婆子,又请了熊鸣作陪。
几个人吃的爽利,蔡婆子连夸秦小猪名不虚传,做点心有能耐,做酒菜也有一手。秦小猪被夸得飘飘然,几乎忘记了此举的真实目的。喝了小半杯酒,就和蔡婆子互相称起姊妹来。熊鸣瞧着有趣,笑眯眯不说话,只管吃喝。秦八角瞧着这样下去不行,人都喝倒了,还跟谁商讨正经事去。便止住秦小猪胡闹,开口向蔡婆子说道租房的事。
蔡婆子给葳蕤置办的房产一时半会也用不着,便爽快地用个低于市场平均的价格租给了方明德。起先她听说是租给探花娘子,眼睛便是一亮,问道:“那位方娘子婚配没有。”秦八角晓得蔡婆子打的是个什么主意,笑道:“她与我有亲,算是我家弟媳。”蔡婆子闻言有些失望,却并不持久,大叹几句可惜。又叫秦小猪与她吃酒,安慰一下她老人家。秦小猪这时吃得有了几分醉意,嚷嚷道,我老人家也要被安慰,她抢了我的心头好。
这话说的却是樊大郎了,只是除了秦八角意外,余下两个都不明白事件背景,所以也听不大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要说秦小猪的心头好,那可多得很。吃的玩的用的,秦小猪喜欢的东西可多了。熊鸣和蔡婆子两个闻言便都笑了,也不疑有他。只是没想不到这小猪还挺记仇,估计那位探花娘子连自己几时开罪了她都不晓得吧。
秦八角听到秦小猪说出这么一句来,不禁头疼。别说樊大郎跟秦小猪没什么,若是真有什么,那就更不该到处嚷嚷开来。这不是叫人难做吗,又让方明德的颜面何处安放去。便半哄半拽,叫这小猪小睡一会去,自家和蔡婆子商议详细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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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游园
在秦八角的转圜协调下,方明德二次入住了蔡婆子给葳蕤,在国子监东南买的小院。除了去翰林院有些路途。按现在的话来说,这房子的周边环境相当不错。身处太学、国子监这等国家级大学城外围,附近有国家级成品药铺。与著名景观“看街亭”和“州桥夜市”,都只隔一个街区。贡院、什物库、礼部、贡院车营务、草场,都在出朱雀门以南、南熏门以北,御街的东边。在横大街上,还有有个著名的游玩场所,大名叫做五岳观。
这个五岳观的主体建筑实际在御街西边,规模宏大。自西向东绵延数里;有太一宫、佑神观、明丽殿、奉灵园等,九成宫内还放了国之重器九鼎。观内有个迎祥池景致最为宜人,时人言道“夹岸垂杨,菰蒲莲荷,凫雁游泳其间,桥亭台榭,棋布相峙”,可大略窥见一斑。唯有到了每年清明节这天,五岳观才开放,放寻常百姓进观烧香游玩一日。
为什么五岳观连大伙的香火灯油钱都看不上,这么牛气哄哄的呢。这其实是座皇家御制的道观,每年大约女帝要来驾临一两回。其余宫中诸人也有爱此中风物,到这里耍玩。说起这个一般不给人进去赏玩的地方,也是因为清明节到了眼跟前。方明德和翰林院一众翰林不能免俗,也结伴前往。其实与清明遥祭先人,寄托哀思无关。到得观中迎祥湖,就是为了观景致。
状元姓陆,单名一个柯。柯者,斧柄也,从木从可。《诗。豳风。伐柯》有云,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尔雅》则道,柯;法也。是以这位状元娘子有个字。称作克法。她今年二十四五,也是婚娶过的。按说不符合颜妃和女帝为姬璞择妇的要求,该打发她出京。但是历朝历代,就没有把状元娘子丢到外间力量的道理。一般都是好生放在京里,妥善安置。待得荣养一段时日后,再放个京官,稳健做起。
至于榜样,那位年纪委实有些大了,几近知天命。她也晓得自己余生有限,主动上表求了女帝叫她去地方上任职。如此京城一甲三元。便只剩下了陆柯陆克法和方明德两个。二人年岁差了些,却不很多。学识相近,倒也能说到一处去。关键是这二人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旁的进士要么对她们顶礼有加。要么就是瞧着她们年轻,内里有些不屑为伍。
她俩也算是内有丘壑的,不为之所动,便结伴搭伙走动。这日到五岳观游玩。也还是她两个一起。五岳观里的景致有两种,一种自然是水榭亭台的风景。这点毋庸置疑,自御制建成以来,便为京人称道。另一番美景则是人物的风景,不管是小家碧玉还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儿郎。到了这日,也不愿错过这观中一年一度难得一见的开放。都跑来凑这份热闹。皇室以下,三教九流,芸芸众生。尽皆汇聚于此。
陆柯和方明德几乎是挤进来的,但是这拥挤也不叫人恼。常有那与家人分散的小郎君,羞羞怯怯地抬眼看来,或是轻启朱唇,低低丢下一句:“娘子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一让。”京中口音本是爽脆,不知怎地经这些小郎君口中一说。直听得人骨头酥麻,糯糯的勾人心神。据说许多姻缘,便因着这一句“借过”、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暗通曲款,红线定情。
陆柯也看出几个小郎君眼神爱慕她,按照方夫人的说法,这人便是个通透灵活的。外圆内方,是以她也只是回之一笑,躬身让过,并不搭话。至于方明德,就更不用说了。这人就跟睁眼瞎一般,那么些郎君爱她年轻有气度。丢大把的秋天菠菜给她,她却视而不见。连做出个努力接过却没接住的心思也没有,弄得这些大小男子内心好想求挽尊。
于是在一群登徒子里,这二人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行径份外惹眼。说来也怪,她们越是端着这种高不可攀,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反而愈发有男子把眼光往她俩身上丢,叫那些想来揩油,混个郎君回家的浪荡女子好生郁闷。可是看那二人端方,举止不俗,京中藏龙卧虎的多了去。众人看不透她俩来历,也不敢上去如何。
方明德越往深处走,眉头皱的越紧,心道这京中男子好没规矩。男女大防四个字,都刻到自己脑门上顶着了,那些人还凑过来说话,老没意思。陆柯看到这位小友不太高兴,方明德这人熟悉后,其实很好猜。她大略晓得这位贤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便笑道:“慎独贤妹,你的心乱了。”
方明德闻言一愣,也想起那个风动幡动心动的典故来。不禁心生惭愧,果然自己是探花,修为与状元娘子比落了下层。当即立住身形,向陆柯打躬作揖行礼道:“克法姐姐所言极是,却是我庸人自扰了。”陆柯一瞧,这么欢乐的气氛,都要叫着书呆子弄没了。赶紧叫她起身,二人继续走动,口中言道:“我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方明德还待再说,陆柯已经拽起她往前大步快走。
走了一会,陆柯道:“慎独贤妹,我怎么觉着有人跟着咱们。”方明德感觉迟钝,自然是说没有。陆柯四下看看,见前方路旁草木间有个八角凉亭。便叫过方明德去里面歇脚,这里从外间看来颇为隐蔽,从凉亭往外看,却是一览无遗。
方明德到了这里,觉得精气神又回来多半。见陆柯安静看外面人流,她也沉得住气,呆坐着不说话。陆柯坐下来后再观察身后人群,果然叫她看见两个小郎君,眼神闪烁直往她们身上瞧。陆柯悄悄招过方明德,把那个小郎君指给她看,说道:“看见没,就是他俩适才一直跟着咱们。”方明德极目看过去,不觉“咦”了一声。
陆柯道:“如何,可是你认得。”方明德微感诧异,言道:“其中一个是认识的。却不熟悉。”那二人不是别个,正是进到红尘胭脂地,改名叫做青杏和红梅的两个少年。楼中爹爹也不是全然不近人情,有那赚银子得力,又受客人欢喜的郎君,平日也给一定自由,放他们满京城的走动。其实卖身契文书都在楼里,还真不怕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悄悄潜逃了去。今日里又有些好运气的少年,正好轮到闲暇。伺候头牌人物出来耍玩。
青杏和红梅两个那日惊吓到秦小猪,一路不知招惹到几位贵人。楼里爹爹知道缘由后,不但没有责罚这二人。反而叫他俩频繁亮相。还提拔他们,做了楼里红人眠柳的近前伺候。知道规矩的少年有的对他俩艳羡,有得却是摇头。头牌的贴身小子,做的活计并不繁重。重要的是叫他们在眠柳身边耳濡目染,学习那人的言行举止。不肖说这是看好他二人。日后也要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