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不君一双凤眼扫过了燕十一,用他特有的尖锐嗓音道:“”
“在陆府的时候你便拼命折腾,就是为了要见我,现在见到我了,怎么不说话?”
燕十一攥紧拳头。就是眼前的男人,在第一次去灌题山的时候夺走了自己的身体,还吻了……他缓缓转头,透过结界看到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劳鹭。她形容憔悴,一直皱着眉头,偶尔还会发抖。
一阵心痛的感觉一下子盖过了自己的愤怒,眼前的男人即使害了自己千万次,可是他现在正在全心全力帮鹭子找那父眼。
燕十一的理智已经恢复了,平静地看着泓不君,道:“那个那老爷说的话可信吗?那父眼真的在那个人身上?”
那父眼的事情至关重要,泓不君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他点头,“应该不会错,百年以前的事情因我而起,那父眼的确有很大的可能在那家老头的孪生兄弟手里。”
“既然是孪生,长相应该一样吧?”燕十一问道,心中隐隐激动起来。
泓不君亦是知道燕十一的意思,一双修长的凤眼猛然睁大,“海宫里,那家老头的样子你是见到过的。难道你知道他的孪生兄弟在哪里?”
燕十一看着泓不君的样子,忽然心里的感情变得复杂无比,经过几息的调整,他道:“有七八分像,只是那人瞎了一只右眼。”
泓不君的身体为了抑制这份欣喜,竟然有些微微发颤,“是谁?我马上去找他。”
燕十一看了他一眼,“西山山寺,孤灯大师。”
当初他和劳鹭一起去拜访孤灯大师的时候,他就对劳鹭说过:“贫僧与你缘分未尽。”现在一想,说的可能就是此事。
泓不君闻言,马上转身要跨出结界。
“等等!”燕十一喊住他,“你也需要那父眼……”
泓不君身子顿了顿,半转头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侧颜,“一百多年,已经活够了。”
“照顾好她……”燕十一嘱咐道,可是声音几乎小的他自己也听不到。
泓不君红唇一勾,转身离开了结界。
……
……
西山山寺路途遥远,燕十一收了结界,便出门雇了一辆马车。
不知道是因为听不到便心静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劳鹭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等到翌日的清晨才醒了过来。
燕十一在旁边陪了一夜,只是闭眼调息。
“十一,现在是几时?”劳鹭推了推他,笑问道。
“已经是清晨了。”燕十一说着,扶她起来,“已经找到了那父眼的位置,很快你就会康复的。”
燕十一说完,忽然想到劳鹭根本听不到什么,马上别过头去,将自己的神情藏起来。
劳鹭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天有些黑,点灯吧。”
燕十一闻言,心里一颤,这次是视觉吗?一个同时失去了视觉和听觉的人,便如同永远被隔绝在了世界的外面……
劳鹭此时眼前的事物有些发黑,就像在夜晚看东西一样,看得见,却不清楚。
她看到十一一时间怔在那里,没有点灯,随即了然,喃喃道:“这次是视觉啊。”
燕十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是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力抱了抱她。
“十一,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怕。”劳鹭的声音很小,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怕。
吃过完全没有味道的朝食,劳鹭几乎看不见东西了,眼前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感觉到十一一手扶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上了马车。
至此为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耳边毫无声音,眼前一片黑暗。只有马车的震动感,让劳鹭觉得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
十一在带她去某个地方,但是劳鹭不奢求是去寻找那父眼。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除了五官逐渐退化之外,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睡得多,清醒的少,只怕很快就会一睡不醒了。
她将自己的手伸到面前,却看不到指尖。怎么办,自己还是贪恋十一的温度。
在马车的颠簸中,劳鹭伏在软垫上,渐渐睡着了……
不知道在黑暗无声的世界里呆了多久,身体被抱了起来,一阵青草的味道飘入鼻腔,这是十一的味道。
劳鹭如同刚刚出生的小猫,将身子团了团,伸出手去勾住了十一的脖子,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闻着他的味道,来安慰自己。
忽然感觉到有气流吹过了自己的身体,再加上重心上下移动的感觉,可以判断出十一在掠行,而且速度极快。
因为已经没有了时间感,劳鹭数着自己的心跳来计时,等到有些孱弱的心脏跳了整整一千下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停了下来,不过十一始终没有将她放下。
这里是哪里?
劳鹭用力吸了吸空气,闻到了一些香烛的味道。
十一在说话。她的胳膊碰到了十一的喉咙,那里在颤动。
忽然有一只干枯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劳鹭害怕地挣扎了一下,只是十一更加用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裹了裹,劳鹭才觉得安全一些。
过了一小段时间,劳鹭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一张长椅上坐着,闻到了一些饭菜的香味。等到柔软的饭粒碰到嘴巴的时候,她张口,十一便会小心温柔地喂她。
“十一,好香。”劳鹭笑了笑。
忽然十一他不喂了,劳鹭伸手去摸他的脸,有些湿润。
“十一,不要哭……”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在失去视觉之后便有一种直觉,身边的这个十一很快就会离开自己。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极了……
、033 尸花毒解
第三十三章
尸花毒解
松江府东靠海,西靠山。不过南方的山也不过是一二百米高的丘陵而已。
西山山寺坐落在那里最高一座山的山顶,三间屋子,三尊佛像,两个僧人。
今日,小小的屋子里多添了一张长椅,多做了两碗素斋。
小和尚善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女,他们一个多月前来过,那时候还好好的,可是现在,这位女施主已经耳不能闻,目不能视,食不知味了。
男施主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两人身上好像有一种他从来不知道的东西在。
“善缘。”
一听到师父喊自己的名字,便知道这是一种告诫,善缘马上低头专心吃饭。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时不时地看看眼前的男女。
“善缘,诶——”孤灯大师忽然一叹气。
善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师父叹气了,心中有些发怵,连忙低头吃饭,就算心里痒痒,也不敢抬头了。
“善缘,这顿饭吃完,你便下山去吧。”孤灯大师仅剩下的一只清明的眼睛里面满是慈祥。
善缘以为师父要他去化缘,便道:“师父,米缸里还有半斗米,还能吃些时日。”
“善缘,师父的意思是,你下了山便不要回来了。”
善缘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身体发颤地跪下,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了,“师父,善缘不该心不静,偷偷看两位施主。善缘知错了,您千万不要逐善缘出寺啊。”
善缘在婴儿时期被娘亲抱到山寺,此后便与孤灯大师相依为命,两人是师徒,更是父子,更视对方为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孤灯大师要善缘离开山寺。这是要了善缘的命啊。
燕十一闻言,微微转头看向孤灯大师,心中已是了然,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善缘,师父是一个早该死了的人。现在用自己残余的性命去救这位女施主。也算是一件善事了。”孤灯大师道:“善缘你本红尘未了,此番下山好好磨练去吧,如果到了那时候还是想要一心向佛。那就再回来,继续参禅。”
只是为师那时候早就不在寺里了。
善缘还想开口,却被孤灯大师制止了,“善缘,等为师圆寂了,记得替为师火化,骨灰撒在西山的山林里。”
“师父……”善缘两眼充泪,抬头看着师父。他只得师父已经报了舍己救人的决心了,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以报答养育教导之恩。
……
……
山寺外面的空地上,孤灯大师坐在蒲团上,正对着劳鹭,燕十一在她身后双掌轻轻抵在她肩胛骨上。善缘坐在稍远的地方,红着眼睛。
“百年之前,鸿施主去灌题山夺那父眼。家兄为了保住那父眼,便将它交给贫僧。”孤灯大师说着,嘴里默念了梵语的经文,他已经发枯的右眼忽然发出了明黄色的光芒,一个明亮的球体从他的眼眶里出来。落在手掌上方。
“贫僧不曾修习灵力,但是因为这那父眼,活了一百多年。”他说着,手掌一竖,将那父眼朝着劳鹭的眉心打去,慢慢没入她的身体。
“贫僧当时一见劳施主,便知道那父眼终有一天要交给她。当时贫僧有私心,希望她和燕施主可以救出那氏一族……”
劳鹭的身体微微一颤,身体开始发出明亮的明黄色光芒。
燕十一见状,立刻将自己浑厚的灵力一点点灌入劳鹭的身体,在经脉里帮她做引导,使那父眼一点点融入她的身体。
那父眼一脱离孤灯大师的身体,他便支持不住了,倒了下去,幸好善缘马上跑了过来,将他扶住。
“泓施主,你肯为了劳施主放弃那父眼,周身戾气已消,想来家兄也可瞑目了。”孤灯大师吃力地说道。
燕十一想要回他一句,但是却不能开口。
“师父……”善缘哽咽道。
“善缘,不要忘了为师的嘱咐,处处为善……”
孤灯大师说完最后一句话,面带笑意,圆寂了……
燕十一替劳鹭调理了一百周天,终于将那父眼的灵力融入她的身体,她锁骨上的尸花慢慢消失了。
山寺的小屋子里,劳鹭昏睡着,与那父眼的灵力融合,需要颇多体力。
山寺正中间的大堂里,燕十一与善缘一起跪坐在蒲团上,孤灯大师的**盘腿坐在大佛下。善缘念着往生经,燕十一诚心祈祷。
……
……
自己虚弱的身体里好像注入了一丝力量,在睡着之前,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劳鹭终于清醒过来了,一睁眼,十一的微微含笑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
“十一!”劳鹭惊叫了一声翻身起来,一把扑入他的怀里,,哽咽起来,“我梦到你永远离开我了……不要走……”
“我不走。”燕十一说着,心中泛着苦涩,还剩七天,七天之后真正的燕十一便会在你身边永远不走了。
“嗯,不要走。”劳鹭哽咽了很久,一直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