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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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 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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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显得如此通情达理的上司面前,邵竹君那敢还有什么意见,唯唯诺诺,苦笑而已。只怨自己运气不好,才摊上这样的无头官司。他与贺知文毕竟交情不错,况这件案子是他与周全功个人恩怨引发出来的,不能怪贺知文处置不当。贺知文也不能扛起这一切事情,在众人的强大压力下,见风使舵,随机应变也是人性趋利避害的本能使然。

贺知文见邵竹君让步不为难他,领了份上,继续发牢骚道:“上面有几个不懂世事混账官崽,他们对我有些成见,说了好些难听的风凉话。对我百般刁难责骂,嘲笑奚落。他们都怪我没有处置你这桩公案,以致出了妣漏,招来公议民怨。究其原因,道是因我不作为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说我难辞其咎,要我承担这桩冤假错案的责任。我呸,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痛,换了他们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他们就肯定做得比我好吗?不见得吧。他们攻击奚落我,说我糊涂无用,不如死了干脆。只有我以死谢罪,才能平息民愤。这是什鬼话,真是岂有此理。邵捕头,依你看,我是不是逐其所愿,以死谢罪,让他们称心如意呢?”

邵竹君那敢叫上司以死谢罪,只能摇头苦笑,谨守沉默是金的古训,闭嘴不言,不搭腔说无用又得罪人的废话。

贺知文愤愤不平继续道:“这些做大官的人真轻松呀,出子案子急如星火催促下面的人破案,并定下期限不容别人拖延押后。运气好,我们破了案,他们占了功劳,升官发财。运气不好,出了事情,他们一点责任也不担,倒叫下面的人代其受过。我凭什么以死谢罪呢?难道说我的官小便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吗?即便是我在办案中有错,也是他们压迫我的结果,我有委屈向谁倾诉?这些高官为什么不去寻死呢,却叫我们这些小官去死?什么道理呀!我偏要好好活着,呀,哼!看你能拿我怎样?”

邵竹君眼见贺知文牢骚越来越大,也自觉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勉为其难,对贺知文劝解安慰道:“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呀,干吗动辄叫人家去死呢?况办案出错,在所难免。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智慧不够有什么办法呀?错了就道歉认个错吧,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干嘛还要搭上一条人命才心安理得呢?这简直是忙里添堵,雪上加霜,不象是神经正常的人应做的事。”

贺知文拍案叫好道:“对,他们全是疯子,只有疯子才急不可待逼着别人以死谢罪,道个歉有这么难吗?竟然是叫人家去死,这些大官真不拿咱们当人呀。”贺知文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指着案头那封公函道:“我倒不是害怕上面那几个没头脑的上司对我刁难指责,却担心那些多管闲事的官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你不能小看这几个无聊的文人对你批抹谤毁呀,不要以为这些人的议论是口头虚哗,其实只要他们鼓燥起来,一唱百和,说不定能把你唱衰。把你批点坏了,不但从此受人冷眼鄙视,甚至是连那人品官声也从此振刷不起。这不能说是小事呀。邵捕头,你抽空去跟这几个无聊文人见个面,吃饭的钱算在我账上,跟他们沟通一下,解释一下,让他们晓得我的苦衷和难处。”

邵竹君闻言不作声了,即使是老朋友,也不是没有底线,无限让步。当时皱眉拒绝道:“南方风气浇薄,读书人茶余饭后喜欢清谈,议论别人是非,戏谑朝政,臧否人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法完全杜绝打压的。即使我武艺高强,神通广大。也‘难将一人手,遮掩天下目’。哪里有本事堵上天下人悠悠之口呢?这事太难了,恕在下无能为力。”

贺知文张口结舌,着实发愣了一会儿,无可奈何点点头,叹气道:“唉,谁叫我鬼迷心窍,做出这样糊里糊涂的事呢,该死呀。”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有一件非常着紧的事情要办,现在该是办这件事情的时候了,于是乎拖长声音叫道:“来人啦……快来人啦……”

伺立堂下候信的差役立即上前来问道:“大人,你有何事情吩咐?”

贺知文转身把那部平日供俸在神龛里的《洗冤推案录》取下来,吐了口唾液,然后狠狠把书扔到地上,大喝道:“来人啦,替我把这劳什子打三十大板。”

差役脸露难色,提醒贺知文道:“大人……大人呀!这……这……这可是朝廷钦定的金科玉律呀,大人你没有搞错吧?”

贺知文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冷笑道:“搞错倒好,这些圣贤文章把老子的脑袋瓜子搞得昏头转向,都把我调教成书呆子了。书读多了人也变傻了,信书者多办蠢事,就是这书误导我。我为什么还要信奉他?给我狠狠打,错不了,打……”

差役无可奈何,叫声威武,招呼同僚过来。各自举起狼头捧,一顿板子,把朝廷钦定刑厅办事人员必读的《洗冤推案录》打了个稀巴烂。

邵竹君眼见贺知文把自己不作为的过错诿罪于《洗冤推案录》的误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群众的意见不一定是对的,作为刑厅办事人员有时不一定要屈从或附和众议,认为影响极坏和民愤极大的案子决不拖延。草率结案难免会造成冤假错案,到时对官府施加压力的群众不承担责任,办错事的官员也不愿意承担责任,哪么谁来承担责任呢?只能象贺知文一样找本书来推诿责任了。邵竹君似笑非笑望着贺知文道:“大人这一招推诿责任的绝技高明呀,象太极推手,无人能敌。在下表示对大人这一招绝技佩服得五体投地,望尘莫及,我就是修炼一生一世,也不可能达到大人这种举重若轻的境界。”

贺知文在这官场混了半生,脸皮厚如城墙,心黑如墨,百毒不侵,早就练成金刚不坏之体,邵竹君这句温吞吞的嘲讽话自然不致于招惹他大动肝火。贺知文听了邵竹君的话浑若无事,一笑置之。然后一本正经对邵竹君道:“邵捕头,你要顾全大局呀。得饶人处且饶人,莫到处喊冤诉苦。这点委屈算得什么,多大的事呀,闭闭眼就过去了。明天太阳照样升起,一切向前看咯。况你官复原职,得了便宜就收手,不要乱嚼舌头了,不要招惹闲话了,这点簿脸你不给别人,那你就不用混了。大家也乐意给你补贴几两银子,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咱们吧。我主持这桩案子期间,犯了些错误,过于揣摩上意,又没有顶住群众施加的压力,以致铸成大错。不过,顺从民意办事,错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况我当初认定你有罪,也是受《洗冤推案录》的误导,因你是第一嫌疑人,不怀疑还怀疑谁?这桩案子搞成这样,那些编写《洗冤推案录》文崽们也要承担一点责任。罢呀怎么,你想想,出了这门大事,我不抓几十个人顶缸受过,只找一本破书出来鞭打泄愤,如此慈悲,如此格外开恩,你还不满意吗?”

第六十九章 雪恨不烦刀 诏冤何用戈(3)

邵竹君心照不宣地乐呵呵傻笑一声,他很清楚趁此机会跟那些言官起哄,上表参这贺知文一本,也不能撼动贺知文在官场上多年经营的固若金汤的根基。即使他凭这件案子落井下石让贺知文暂时去职,而贺知文也能用银子调动他在官场中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用不着多久就能官复原职。邵竹君如果还想在这衙门中打长工,就不能做这“恶人”,干这种自绝后路的蠢事。

贺知文在邵竹君这桩冤案中扮演的角色非常微妙,他只是推动这场官司的承上启下的传递者,也是这桩冤案大棋局中一枚棋子而已。要他承担全部责任其实有失公允。中国自古就有一人犯罪一人当的说法,而这桩冤案是集体犯错,无理由只找他一个人问责。这样做似乎是叫他当替死鬼一般,贺知文当然不干。贺知文就算是白痴,也不会傻到兜揽这件错案的全部责任,这件错案牵涉的人太多了,法不责众,不能只找他一个人麻烦。

邵竹君权衡再三,觉得自己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妥当。能拿到一点银子已算不错了,已算朝廷格外开恩了。追究所有办案人员的犯错责任,想都不要想。如果他固执这样蛮干,冤案可能会再次降临他头上。

贺知文满不在乎对邵竹君道:“这官场自古以来一直都是这样运转,大鱼吃小鱼,大官压小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地方出了乱子或者案子,大官责问小官,小官找差役霉气,差役只好迁怒嫌疑犯。嫌疑犯呢,再没有下家接手了,只好向老天爷诉冤叫屈了。这是衙门中的积荣,一贯这样推诿责任,不这样大家就没法过了。”贺知文说到这里,乜斜双眼戏谑地望着邵竹君道:“嗯,你想要我怎样,你能把我怎样?”

邵竹君确是不能把这贺知文怎样,他己够幸运了,能自己洗脱罪名,应该是祖宗积德了,谢天谢地啦!换了别人,只怕含恨忍辱,坐穿狱底。他能毫发无损从这件冤案中脱身出来,还有什么牢骚委屈可言。

这几日,邵竹君告了几天假,在孙婆客栈中休息。闲来无事,拿出算盘毛笔算了一下账。对这桩无头公案从头至尾评估了一番,看看这桩无头公案到底动用多少人力和钱财。官府到底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公帑库银来折腾他呢?他这桩无头公案又是连累多少人受伤?多少人死亡?又有多少人的生计受到牵连,受到影响?那些因这桩无头公案受伤或死亡的人该给多少抚恤?还有各级官员借这桩无头公案巧立名目的各种花销……邵竹君觉得他简直无法把这笔帐算下去了。这是一个吞噬金钱的无底洞,是人为设计浪费资源的陷阱,官府为这桩无头公案不知撒泼和浪费多少钱粮。邵竹君粗略估计,无论官府公帑支出,还是一些私人自愿的投入,比如说萧长天拿出银子作为捉拿他的悬赏,围绕他这无头公案至少花掉十几万两银子。这真是一场大手笔的豪赌,这些没事折腾人的昏官和蠢材,就这样作孽糟塌钱财。这笔钱如果充作军饷,足够支付西北边防十万守军半年的军饷,也可以让五千户普通老百姓过上一年小康日子,有人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让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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