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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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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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暖摇头,“他办得出,我不好和他计较。到底是亲眷,他盼着我阖家灭门,我不能同他一样。”她转过脸对容与道,“舅舅,你前头说过要把敬节堂里那个人救出来的,替我想想法子吧!我瞧着她,真是羞愧难当。夏侍郎说得没错,我在外头海阔天空,她却要在那地方关一辈子,叫我于心难安。”
容与颔首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办。大牢里无主的斩监侯多的是,届时拿尸首去把人替换出来,万无一失。”
她勉强笑了笑,“那就好,劳烦舅舅了。”
那边沈氏张罗完了膳食,站在插屏前直打拱,“今日真谢谢国公和蓝将军了,二位是我布家的大恩人呐!快请坐,家下备了薄酒款待,过会子便可入席了。”
果然尤其看重蓝笙,上下打量好几遍——这样少年有成的将才!出身高,长得又是轩然霞举,若是布暖能许与他,那真是再好不过的良配了!
连布舍人都分外热络,“蓝将军呐,原先是见面不相识,今日当畅饮几杯方好!”
丈母娘看女婿,自然越看越欢喜。沈氏笑问,“蓝将军同我家暖儿早前便认识的么?”
蓝笙是个自来熟,眼下更是毫不含糊,“夫人叫我晤歌便是了,自己人还称将军,忒见外了。”他仰唇笑道,“当初暖儿来长安还是我接的她,这多日子下来,也颇有些交情。”
沈氏看了看尴尬异常的布暖,长长的哦了一声,脸上止不住欣慰的神情,愈发的喜上眉梢。嗔怪的瞥了容与一眼,“有这样的事,六郎竟没有同我说!来来,快坐!”
布如荫在一旁道,“也不知城防建造要耗时多久,住在营里终归不如家里自在。将军若是不嫌弃,日后便在家下留宿吧!”
“对对对!”沈氏忙不迭应,“我叫人打扫出园子来,府里空屋多,你住着,平素也没人打搅你。呃……恕我唐突,将军今年贵庚几何呀?”
蓝笙忙拱手作揖,“回夫人的话,蓝某今年二十又四,癸已年丙寅月生人……”
贺兰开始起哄,“夫人看看,我昨儿就说暖儿不愁嫁,今日佳婿可不就来了么!”
布暖那里听得无地自容,蓝笙最会顺杆子往上爬,连生辰八字都通报了。之前又有祠堂里那通骇人听闻的言谈,只怕两位大人早认准了这个女婿,她岂非有理说不清了么!
她嗫嚅着,想去辩驳,容与却示意她坐。端着凉茶吹掉了沫子递给她,慢慢道,“今天算是有惊无险,日后你要更加小心。夏侍郎会不会善罢甘休还未可知,洛阳能不回来就别回来吧,免得再生枝节。”
她低头拨弄杯盏上浮雕的茶花,想起他之前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还是觉得安慰的。他向来圆融练达,生平所作所为都要对自己有交代,可这趟在公堂上布兵包围祠堂,这点有些出人意料。她生出了小小的欢喜,看见他尚会为她失态,总算不枉此生了。
“夏侍郎我倒不怕,不是还有你么!”她看着他,眼波流转,说不尽的托赖和期盼。
容与缄默下来,现在还可以护着她,再过不久就该易权了。他终究不是能够陪她到最后的人,终究要把她交给蓝笙。
他转过脸望花厅那头打茶围的人,布暖的父母对蓝笙极满意,似乎相谈甚欢。这情形上看,满像一家子模样。如果换作他呢?和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求亲,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奇景!
他萎顿叹了口气,“暖,你爷娘放心把你托付给蓝笙,我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女孩子大了,总要许配人家,与其嫁一个不知道秉性的人,不如嫁给蓝笙可靠。舅舅和他做了二十年的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顶清楚不过。他虽荒唐,真正爱了,便是个长情的。这一路上我和他说了好些话,他对你如何,我也大概知道……”
她打断他,“他长情,你呢?你是个长情的人吗?”她眼里有挑衅的光,“你在这上头比不上蓝笙么?到了这会子你还把我往外推,是不是我一日不和蓝笙议定,你就一日不太平?”
他哑然凝视她,心脏被她狠狠划了好几刀,痛得没了知觉。
“舅舅真的是面热心冷的人啊!我嫁给蓝笙,你不会舍不得么?”她状似鄙夷的冷笑,“舅舅当真把蓝笙当作好友?把一个爱着你的女人丢给他,你不怕他受委屈么?”
他怔了怔,“那便要靠你自律。暖,你应该知道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
她绝望透顶,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不是纸上谈兵。他善于捕捉机会,一旦天时地利,他真的可以付诸行动。就像现在,他早已经盘算好了,顺理成章的,把她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蓝笙。
“其实舅舅算错了,贺兰才是好人选。我和他各自有所爱,他又不喜欢女人,嫁给他,他不会计较我爱不爱他。就是一口锅里吃饭,照旧可以两不相干。”她平静的呷口茶,又道,“若是让我选,我宁愿是贺兰。因为不想拖累蓝笙,我没有等值的爱来回报他,他娶了我,要煎熬一辈子。”
他颓然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痛苦的眸子。她不懂,她不了解他。他要为她考虑,嫁给贺兰,她的人生就毁了。她还有漫长的几十年,热情也许转瞬就会熄灭,到时候再后悔,谁能为她的幸福负责?
“日子久了就好了,真的。”他像一块坚冰,努力的维持,不愿让她凿出裂痕来。
她嘲弄的审视他,“日子久了就会好么?舅舅和知闲姐姐定亲的时间还短么?如今怎样?你爱她么?还是成了亲,你可以试着爱她?如果不爱呢?你又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他俨然被她逼到了死角,她一字一句的凌迟他,他无力也不能还击。他突然厌恶这样的争执,无休无止的辩论、猜忌、彼此伤害。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于是寒着脸对她说,“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疯了,难道要我同你一道疯么?”
她抿紧唇,连心也一并冷下来。他果然以为她疯了,她在他眼里就是个胡搅蛮缠的疯子。他可以陪她疯一阵子,却不能陪她疯一生。现在时限到了,他要退出,所以必须摆脱她。
她的爱情注定荒芜下去,令人愕然惨然。她对他笑,起身道,“也罢,我同蓝笙把亲事定下来。如果这样能叫你放心,那我按你说的办。”
他知道他的话说重了,他现在也弄不懂自己,分明一心希望她和蓝笙敲定,可当她真的答应了,他又恍惚感到天塌地陷。这是怎样一种凄怆的心理!有一瞬他竟害怕起来,他有按捺不住的冲动,想把她带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圈禁起来,圈禁一辈子。不让她的生命里有别的男人,只有他一个,让她爱他一生一世。
这是种恶毒的心思么?他/瑟缩一下。他从来不是个善人,他骨子里有不为人知的阴狠,不过遇见她之前埋伏着。如今到了利益攸关,性命攸关的档口,就一股脑儿倾泻/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怖。
她站在那里,大约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他强迫自己别过脸去,作出了不为所动的姿态。他听见她微微叹息,然后挪动步子朝花厅另一边去了。
他闭上眼睛,仿佛兵败如山倒,大势已去,他的人生从此只剩下空壳。




第111章 声断
布暖和蓝笙的事布家这边认可了,已经商谈放定的彩礼。媒人是现成的,贺兰很乐意牵线搭桥。因着不好大肆声张,过礼只用了信物,说好等布暖役满,便三媒六聘正式上门来。
一夕之间,布暖和蓝笙成了未婚夫妻。以后所有事都不和他相干了,他能办到的事,蓝笙也一样能办到。
他站在角落里看这满屋子的喜气,终于促成了他们,他应该松口气了,应该高兴了,可是他笑不出来。五脏被钉得千疮百孔,吸口气,浑身都抽痛起来,他简直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
于是他强颜欢笑,借着放心不下军务要告辞。他姐姐很不高兴——好容易来一趟,怎么说走就走!他百般譬解,终于说动了,在太阳将夕下的时候辞了出来。
布暖和贺兰明天动身,听说他要走,便跟随众人出来相送。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立在蓝笙身侧,淡淡的,远远的。已经不是那个坐在卷棚下,和他讨论《孔雀东南飞》的人了。
万里晴空似乎都哽咽了下,他不敢再看。多看一眼就是血淋淋的现实,木已成舟,但并不如他想象中的解脱。反而是从一个窘境,跌进了另一个更为苦厄的绝境。他止不住战栗,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不堪一击。再停留下去就要耗尽心力,恐怕连尊严都要坍塌了,于是便草草拱手作别,跨上坐骑绝尘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风吹得脑子发木,次日天亮方到将军府。进门脸色也不好,未及到渥丹园给老夫人请安,就一头扎进了竹枝馆里。
睡意全无,支起直棂窗朝外看,岸上是巍巍矗立的烟波楼。初升的太阳打在白墙灰瓦上,隔着水气看,明晃晃的迷人眼。这样一个明朗的早晨,只可惜她不在……也许出了宫还回来住一阵子,但过不了多久,就要进郡主府去,嫁给蓝笙,做她的蓝夫人。
他拿手支着头,太阳||穴突突的跳。他的人生就是个笑话,头一回动情,爱上的是自己的外甥女。如今她许了人,他在这里撕心裂肺。他终于一无所有,成了可怜虫,成了失败者。除了像个弃妇似的睹物思人,什么事都干不了。
也许不该回来,奔波了几百里,静下心来,愈发觉得自己像个逃兵。他们之间的纠葛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这么沉不住气,借着由头仓惶离开,是不是欲盖弥彰?所幸他表现得还算沉着吧?也许保留了些脸面,至少他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自己爱布暖,这点还是好的……他茫然在地心打转,男人的面子太重要了,他保住了么?
他不由苦笑,当然没保住。他昨天的表现太糟糕,从上公堂到布暖定亲,他简直前所未有的失态。但那又怎么样呢?他这会儿神魂颠倒,还计较那些干什么!
自怨自艾的当口,隐隐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蹙了蹙眉,知道来人是谁。整个沈府敢随意上醉襟湖的,除了知闲不作第二人想。他反感不请自来,对府里下人下命犹可,知闲那里虽然提过两次,到底不好板着脸说。因此每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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