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裘冲已有九十分醉了。
一时间,裘冲有种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错觉,他觉得自己把他拉了过来,用身体覆盖上去,抚摸着他那如同羽毛般细腻柔软的肌肤,含住了他那如冰如晶的淡色双唇。他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蜿蜒出一条浓色的缝隙,万般风情俱在其中,偏又不屑一般,只留余晖清浅。裘冲在他眼帘上反复亲吻着,将烈火般灼热的气息铺满他的身体。
“痛……”
他并没有叫出来,只是脸上做出了这样的表情。裘冲立刻停下来。
“没关系的,怕疼就不做了。”
莫斐用手指引着,带着裘冲找寻契合的方式。不过一个埋身俯冲,莫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他紧咬着唇也知道忍得十分辛苦,更何况温热的液体已经流过了敏感之地。
“我……真是……每次都弄糟……”
胡乱说着道歉的话,裘冲便想要偃旗息鼓。两人身形本相差甚巨,勉强行为必定痛楚加剧。更何况自己酒醉之下力道无法控制,若再弄疼了他……对于莫斐,裘冲真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又怎能眼见着他在自己身下委曲求全?只是他还来不及动作,便被莫斐攀沿上来,搂住颈项吻住了唇。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行动说了个清楚明白。那饱含着纠缠之意的吻在口腔里蔓延出香甜的味道,宛如醇酒,越饮越醉。裘冲与他互吻着,一时间胶着征战,往来回合。而最后,都变成自己一味的攻城略地。莫斐不如他气息绵长,不一会儿就挣扎着逃脱开去,搂住肩咯咯笑着,喘(蟹)息道:“都快没气了。为何咬我舌头?”
有些事做起来是一码事,说出来又是另一码事。
更别提——还被人这么颈吻相交,搂在耳边笑语。
裘冲只觉得自己灵上最后一根清烛也嘎嘣一声断了。他俯□去,用双手卡住髋骨上方那一道月牙状的柔韧,然后一下一下的,将自己的全部情感和疯狂索求,都随之奉上。
莫斐的上半身整个反弓起来,如天上的新月,扬起一道雪亮的弧线。他喘(蟹)息着,望着天窗外那轮皎月,觉得自己的魂魄已在半空之中——
他想,这一次之后,真的是了无遗憾了。
事毕之后,裘冲也一直环着莫斐身子,在他耳边诉说着各种废话和醉话。
“我老家在攸湖边上。前面有清澈的湖,后面有巍峨的山。”
“等我回去,我带你去野草地策马狂奔,去湖中抓鳖捕鱼,去山上采果猎狐。”
“我们可以盖很大很大的院子,又或很小很小的茅舍。只要是你喜欢的,哪儿都可以。”
“我每年都回去看你,数日也罢,数月也罢,你等着我,我给你一个稳稳当当的家……”
话到最后都变成稀里糊涂的胡言乱语了,但莫斐却仿佛每一句都听懂般一直点着头,说着“知道”“好的”,露出水一般温柔的笑意。裘冲终于沉沉睡去,月影东斜,似乎已经是丑时了。
莫斐缓缓挪开裘冲的手足,移开了身子爬起来,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换过雪色外衣,不刻意却又穿戴完毕。他最后回头看了裘冲一眼,终究俯□去,用手指沿着他熟睡的侧颜,完整地划过一遍。
虽然知道现在就是捏起他的脸,做出各种怪状他也决计不会醒过来,但莫斐还是放弃了这一恶作剧的打算。他飘然离去,从案台上寻过笔来,书信一封,简单数语,偷偷塞在裘冲枕下。
莫斐用唇语说——
珍重。
然后他掀开帐帘走了出去,还在巡逻的士兵看见他,不由好奇道:“公子深夜出巡,所为何事?”
这些人或许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一个个都口称公子,于是莫斐笑着回应道:“终得安逸,竟有些睡不着,所以四处走走。”
“公子小心夜凉。”
士兵见他衣衫单薄,终觉不妥,于是拿过一些衣物来交与他。莫斐笑而受之,在夜色里越走越远。
“公子别去远地儿,小心野兽。”
“谢你提醒,我自会小心。”
他远远地回答道。
而帐内,裘冲还在榻上安卧着,沉醉入梦,唇角带笑。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踏实,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开心。
就好像在梦里,他已经抓住了他的归宿。
在裘冲枕下,压着一页纸角,上面写着几句很简单的话。
“西摩吾兄,万般事端皆由吾起,吾不忍遗祸于汝,唯有自去。汝之深情厚谊,吾甚愧对。肝胆之情,唯有他时报。吾去也,勿相挂。梓潼别笔。”
对不起,西摩,我还是骗了你。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我归去,反而误了我的正事。
而我,是一定要回皇城的。
我欠那个人一个嘱托,一份约定,一条命。
你一定也无法想象当几万双流着鲜血的眼睛同时看着你的那种感受,我的灵魂被拷问着,我无法超生。
就算以我一人之力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我也想要试一次。
就算需要我的鲜血为之祭奠,我也想要试一次。
至于你,西摩。
我不想牵累你,也没有办法在如此沉重的枷锁之下还妄谈情爱。
你真的很好很好。
很好很好。
倘若我不能活着出皇城。
这便是诀别之礼了。
莫斐最后一次回望那片隐约灯火的营地,终于下定决心扭头而去。在快要天亮的时候,他躲过了裘冲麾下的第一轮搜索,又在树上藏身,躲过了他们地毯似的第二轮。就这么躲躲闪闪走走停停,莫斐用了比正常速度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皇城。此时他早已蓄出了长须,相貌大为改变,又与入京马队相遇,谋了一份押运货物的差事,就这么蒙混过关的进了皇城。待差事交清,莫斐与雇主言明想四处走走,雇主也大方地放了行。
福王府早已成了荒冢一堆,而且门口舍外暗探无数,莫斐只远远望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肩上那无形的枷锁莫名又沉重了许多,只压得他步履蹒跚,神情恍惚。待到他再次恢复清醒查看周围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柳衣巷,站在了离合酒肆的门前。
此时虽为白天,但依然车马无数,比往日里竟还要热闹些。只是当年为柳衣巷绝艳一景的离合酒肆却大锁当门,静谧无声。莫斐登上对面酒楼二层,临窗而坐,一面点过酒食,一面对景黯然。假装旧客询问酒家离合酒肆的情况,却无人说得清楚。人人只道当初这里也是飞出过金凤凰的,乖乖不得了,一飞飞进了紫禁城,荣华一世,羡煞旁人。一个话题引来无数听客,更有后人争先表白,个个仿佛亲见当年入宫盛况,仪仗队伍有多么多么豪华从巷子这头摆到了那头,鼓乐声有多么多么响亮惊飞的燕子再没有飞回来,轿中的美人有多么多么倾国倾城无数鲜花果实掷向……莫斐只默默听着,心道你等若是知道当年皇帝迎娶的美人正是区区在下我……只怕弄碗面汤也会噎死。
这时,又有另一人忽然挑了个头:“对了,说起那位美人,似乎进宫后跋扈了些时日,便悄无声息了。却不知道为何。”
“吓!你还不知道么?那位美人据说牵连上福王谋逆一事,只怕早已问斩了。”
“诶?这就给斩了?”
“你瞧瞧这满城风雨的样儿,已经持续多少时日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达官贵人不都给问斩了吗?不过是个清倌罢了,纵然生得天姿国色,又没得靠山,又没得亲戚,只要与福王有半点瓜葛,还不是一个字儿——斩……”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唏嘘。
“哎。要说当今这位皇帝,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啊。我家有个亲戚在御林军里当差,据他说,皇上在福王谋反之前就早已知晓,但还是听任福王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然后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福王根基一网打尽。如此狠毒的计策,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嘘……凄风惨雨的……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莫斐一边吃着酒,一边听这几位闲聊,终于将饭食都咽尽了,这才擦擦嘴,唤过小二来,将一锭银子交给他。
“客官,一顿便饭哪用得了这些,绞个边角也就够了。”小二忽见这位食客掏出这么大锭元宝来,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而莫斐只是笑,清清淡淡答道:“都给你吧,只做赏银。我……只怕也没机会用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两袖飘飘的离了酒楼,抬头向着禁宫方向看了看,终于迈开了脚步。
57
57、干戈尽处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结局。
啊,大家有没有兴趣预测一下,小斐到底是跟了皇帝还是将军?
莫斐一路来到西便门,正正衣冠,恭恭敬敬举着一个链坠递给侍卫。
“烦请官爷帮忙,递给圣上瞧瞧,就说有故人求见。”
那侍卫拿眼角瞅了一眼莫斐递过来的什物,便从牙缝里哼出不屑来。
“什么狗牙也敢往宫里送,还要送到皇上面前,你活腻歪了不是?快滚快滚,小心官爷不耐烦,再治你扰乱公务之罪!”
莫斐连忙道:“不是狗牙,是熊牙,皇帝身上也带着一颗的。”
“去去去,再敢刮躁,直接送牢里吃饭去!”
莫斐见他油盐不进,只得缓缓收了链坠。原也料过进宫不易,却没想到如此不易。他略微定了定神,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换过另一副表情,傲气中带着五分淡泊,将一把秋水清虹般的宝刀递到侍卫面前:“这一件宝物本是皇帝钦赐的,嘱我以此为凭入宫面圣。官爷若再三阻拦,误了大事,只怕你也吃罪不起啊。”
那名侍卫就算再不识货,也被宝刀凌厉清冽的锋芒所震。再目及刀刃处,只见冰凌一般透明的刀身上刻着篆体的两个字——苍泓。
苍泓?!竟然是苍泓?!
那名侍卫终于面露寒意,毕恭毕敬接过宝刀,对莫斐说“我进去通报,你请稍等片刻”,便双手奉刀而去。莫斐站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公公一边抹汗一边飞奔而来。“方才是哪一位大人拿着宝刃请求面圣?”人还没到,一叠嗓子已经嚷了起来。
莫斐认得他便是卓不群身边的执笔太监韩公公,于是扬声道:“正是在下。不知韩公公是否还认得?”
韩公公眯着眼睛瞧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