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知道了，好好读书。”
陈莫年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细微的波动：“我脖子有点酸，你帮我敲敲。”
陈言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自家父亲半扬起身子，看着他，他的肩膀消瘦，埋藏在黑玉一般的发下的，是白皙的脖颈。
“怎么，不肯吗？”
陈莫年动了动手指，他看着陈言，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
陈言向前动了一下，然后将手搭到了陈莫年的肩膀上，他靠的很近，近到几乎能闻到陈莫年头发上的味道。
陈莫年仿佛是不耐烦一样，微微动了动脖子，然后那头发就划过陈言的皮肤，留下一地战栗。
陈言咽了口口水，慢慢地动了起来，冬日的阳光照在手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恩，可以再用力一点。”
陈莫年开口，陈言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觉得陈莫年应该是高兴的。
他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感觉到男人的血液在他的手下缓缓地流动，一种说不出来的血肉相亲的东西，在他的周围盘绕上升。
两个人一时无话，陈莫年只是闭着眼睛小憩，陈言也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陈莫年几乎是将大半的身子都靠到了陈言的身上。
明明是父子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互动，可是看在旁人的眼里却隐隐透着一股子古怪的意味。
陈言慢慢地按着，在到陈莫年腰部的位置的时候，却感觉到陈莫年的身子忽然一颤。
然后他豁地睁开了眼睛，陈言被他吓了一跳，手还放在他的腰上，几乎不能动弹。
陈莫年的身子，和自己贴的很近，他侧过头的时候，呼吸几乎要喷到陈言的脸上……
“阿言，你有没有觉得，我对你的弟弟特别好？”
陈莫年忽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陈言淡淡地回了一句。
“爸自然是喜欢阿默的。”
“这样啊……”
陈言忽然觉得父亲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微微地用了一点力，那种陌生的感觉，仿佛带着点绝望的占有意味。
“你就记着了，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
陈莫年忽然停了嘴，他的目光含笑，却不知道看向哪里。
陈言愣愣地看着他，男人的嘴角难得上翘，惨白的皮肤仿佛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色，如同上好的光滑瓷器。
再然后……
陈言觉得面前传来一阵莫名的压力，额头上一阵温润。
那是辗转的，冰冷的唇。
“爸爸爱你啊……”
那阵声音，轻轻浅浅，让人……心惊。
*
在接受了陈莫年的亲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陈言都是处在一种很是恍惚的状态里，而这种状态却是在开学的前一天被打破了。
那个时候他正在房间里陪着陈默一起看书，就听到刘伯的声音从窗户外面穿过来，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二少爷，大少爷找你。”
陈言正在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陈默在他面前慢悠悠地抬起头。
男孩的眸光幽幽，然后出乎陈言意料地，瘪了一下嘴巴。
“二哥，他又来找你了。”
陈言看着陈默被灯光打得几乎愈发白皙漂亮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陈默的脑袋。
而很显然，陈默并没有拒绝陈言的这种亲热，他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了一瞬间的喜悦的模样。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
陈默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看着陈言离开。
桌子上放着的果汁，正在微微晃动，泛出琉璃的，透明的光。
夜晚的风很大，刺着骨子一般地传过来，陈言一只脚刚刚迈出房门的时候，手上却蓦地感觉到一股大力传过来！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手会这样被折断。
紧接着是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衣物摩擦的声音，他的脸颊上一片冰冷，那不是属于他的温度。
陈言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没有丢脸到尖叫出来，就着月光看过去，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
陈梓靠的很近，那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一阵温热。
“大哥……”陈言低低地叫了一声，陈梓却没有一点反应，依旧攥着自己手腕，陈言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如同自己记忆里一样的，陈梓的手劲大的可怕。
“恩……阿言。”
陈梓答应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喑哑。
“我今天看到了，那个老家伙……”陈梓忽然伸出手，陈言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是粗糙的手指。
但是手指的主人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了他，而是十分缓慢但是坚定地摩擦着。
“他，碰了你。”
陈言听得他的话，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却没来由地带着一点莫名的味道，陈言身上的热气透过手腕传过来。
“啊，你在说什么啊……”陈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点，“先放开我，大哥……”
“那个老东西，恩哈，你真的以为他会对你好吗？”
陈梓却好像全然没有听到陈言的说话一样，只是兀自一个人说着，脸上的表情带着隐隐的不屑。
一股没来由的怒气从陈言的心上冒出来，手上挣不过，但是好歹嘴巴还是能说的。
“爸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我做什么，陈梓，你给我放开！”
陈言的语气带着平日里没有的尖利，陈梓好像一下子被惊险，他钳制着陈言的手不由地一松。
然后陈言就听到陈梓的声音，隔着冰冷的空气传过来，隐隐中带着一点几欲落泪的错觉。
男人上挑的桃花眼里，尽是悲切。
“我三岁的时候，亲眼看见，他……掐死了我妈。”
“陈莫年是，杀人犯。”
第八章 上学（完）
似乎是一切的纠缠，终于找到了由头。
那些存在记忆中仿佛被忽略的现实，慢慢地被抽丝剥茧，露出原来鲜血淋漓的模样。
陈言强迫自己去理解那个“杀人犯”的意义，就像自己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陈莫年的样子。
但是此时，陈梓依旧拽着他的手，紧紧贴在墙壁上，一片冰冷和恍惚。
“我就躲在门后面，我看到那双手，钳在脖子上，慢慢……窒息，然后是……”
陈梓的眼睛里不再有任何和温暖有关的颜色，此时他就像是卸下了伪装的野狼，在黑暗中慢慢伸出自己的利爪，丝毫没有怯懦害怕的模样。
“够了你不要说了。”
陈言冰冷地打断了陈梓的话，陈梓的瞳仁紧缩！
他看着陈言，死死地咬下了嘴唇。
“怎么，你害怕了，你听到让你爱戴着的父亲在我口中的真正的模样了？阿言，听哥的话，和哥一起到外省去，然后我们……”
“好了你不要说了。”
陈言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目光中带着点抗拒的意思。
“我过几天就走了，大概要很久就才回来。”
陈梓的话锋忽然一转，他的眼睛里又重新溢满了流光，在月光下微微闪动，很是漂亮。
“所以，好好照顾自己。”
陈梓低下头，黑色的头发随着夜风微微飘动。
他的眼里是一片妖异的光，带着点陈言所不认识的，狂野的味道。
“至于刚才的话，如果你不想相信的话，就忘了吧。”陈梓转过身，他的背影融化在浓重的黑夜当中，陈言站在原地看他，周围是一片悠悠的灯光。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一脸淡然的陈默，半个身子正靠在门上，半斜着头看着陈言。
他的目光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手上拿着的是陈言今天早上刚帮他买的小说书，上面画着漂亮的公主，还有幸福的王子。
出乎陈言预料的，陈梓在当天夜里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的人，甚至连陈莫年也是第二天才得到的消息。
但是却没有人敢对此提出质疑，现在要忙的更重要的事，大概就是陈言和陈默的开学。
因为之前说过的缘故，陈言和陈默的确就读到了同一所学校。
而去学校的路上陈默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拽着书包然后闭着眼睛假寐，陈言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弟弟的头，满意地感觉到弟弟细小的抗拒——现在他变得越来越恶趣味了。
好吧，当然陈言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那天晚上，陈默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或者说又看到了什么。
“二哥……”
陈默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里面还带着点鼻音，大概是晚上的时候着凉了。
“恩，有事？”陈言耐心极好地回应了一下。
陈默顺势拽了一下陈言的手，他黑色的眼睛里面仿佛有不知名的流光闪过。
然后陈言就听到他开口。
“二哥，大哥他是不是……喜欢你？”
车子慢慢前行，周围是快速飞逝的风景。
“你小孩子想什么啊。”陈言掰过陈默脑袋，看着陈默抿着嘴角不说话的可怜模样。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大哥当然喜欢我了，就像我喜欢阿默一样，不是吗？”
“……哦……”
陈默低低地应了一句，然后快速地收回了手，掐着书包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
学校和陈言记忆中的一样，下了车以后，陈言就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自己的教室门口。
书包已经有下人背了上去，从四周看过去是一片青绿交杂的草坪，带着点春寒料峭的味道。
“陈言——！”
正当陈言转身上楼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肩膀上一沉，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脸上还沾染着汗水，看着陈言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然后他开口说话，还带着点生气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陈言看着他手上抱着的那颗篮球，汗水在男孩的身上蒸腾，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他记得他最初的好，那样干净又充满活力。
“啊，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言池一，要是被你爸知道你又偷偷打篮球你就死定了。”
陈言忍不住笑了，抱着胸站着看他，却没有想到言池一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开口说。
“阿言，你笑起来真好看。”
“……”陈言听他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就笑不出来了，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言池一，虽然现在仅仅是初中生的他，并不需要自己过多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