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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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相信任何人-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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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恨我。我爱你。



*****

现在我又读了一遍,叠起了信纸。信纸颇为整洁,似乎昨天才刚刚写成,可是装它的信封软塌塌的,边缘已经磨损,散发出一种甜香的味道,像是香水。是不是克莱尔随身携带着这封信,把它塞在包的角落里?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把信放在家里某个抽屉中,虽然不在视野里、却从未完全忘记?它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被打开的一天。在这一年又一年中,我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这一年又一年中,我一直无法弥合我们之间的鸿沟,因为那是一个我无法意识到的距离。

我把信封夹到日志里。记这篇日志的时候我在哭,可是我并非感觉不快。我理解发生的一切:他离开我的原因、他一直骗我的原因。

是因为他做到了一直骗我。他不告诉我我写过小说,因此我不会因为再不能写出第二部而绝望。他一直告诉我我最好的朋友搬走了、不让我得知他们两人背叛过我,因为他不相信我深爱他们两人到已经可以原谅他们的程度。他一直告诉我是一辆汽车撞了我、一切不过是事出意外,因此我就不用面对被袭击的事实,不用知道是一个蓄意的、充满仇恨的凶暴行为造成了这一切。他一直告诉我我们从未有过孩子,不仅是为了不让我得知我们的独生子已经死了,还是为了使我免于每天不得不经受丧子之痛的命运。他也没有告诉我他曾经多年苦苦地寻找一家团圆的办法,却不得不面对无果的事实,不得不独自带着我们的儿子离开,从而寻求幸福。

在写那封信的时候,他一定以为我们将会永远分离,可是他必定也希望并非如此,否则他为什么会写信呢?当他坐在那儿、坐在他的家中——那也一度是我们共同的家——拿起笔试图向一个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这封信的人作出解释,告诉她为什么他别无选择而只能离开她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他说,“我不是个作家”,可是他的字字句句在我眼中都是如此动人,如此深刻。读起来仿佛他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可是在我的内心,在层层皮肉的深处,我知道并非如此。他讲的是我;同时也是在对着我讲。克丽丝·卢卡斯。他生病的妻子。

可是分离并非永远。他所希望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病情有所好转,或者是他发现跟我分离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所以他又回头来找我。

现在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比起今早醒来一眼看见的那个房间,比起四处找厨房、到处找水喝、拼命拼凑昨晚情形的时刻,眼前的房间似乎仍然是陌生的,然而一切不再充满痛苦和悲伤。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再标志着一种与我格格不入的生活。头顶时钟的滴答声不再仅仅标示着时间,它在跟我说话。放轻松,它说,放轻松,安然迎接未来。

过去我错了。我犯了一个错误,犯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谁数得清有多少次?我的丈夫承担着保护我的角色,没错,可他同时也是我的爱人。现在我发现我爱他。过去我一直爱着他,如果我必须每天从头学习爱他,那就这样吧。这就是我要做的。

本快要回来了——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他在靠近——当他到家后我会告诉他一切。我会告诉他我跟克莱尔见过面——还有纳什医生、甚至帕克斯顿医生——我已经读过他的信。我会告诉他我理解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离开我,而我原谅他了。我会告诉他我知道那次袭击,但我不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关心是谁这样对我。

我还会告诉他我知道亚当。我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尽管想到要每天面对丧子之痛让我无比恐惧、全身冰凉,可是我必须这么做。这所房子一定容得下有关他的回忆,我的心中一定要保留他的位置,不管那会带来多么巨大的痛苦。

我会告诉他这本日志的事,告诉他我终于能够将日子串起来、终于可以找回人生。如果他要看的话,我也会把日志给他。然后我可以继续用它书写自己的故事,记录自己的人生。从虚空中创造一个自己。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我要告诉我的丈夫,“一个也不要。我爱你,本,我会一直爱你。我们曾经亏欠过对方,但请原谅我。我很抱歉多年前为了别人离开了你,我很抱歉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去那个旅馆房间要见谁,不会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可是请一定要明白现在我决心要弥补这一切。”

然后,当我们之间只剩下爱的时候,我们可以找出一个办法真正在一起。

我打过电话给纳什医生了。“我还想再见你一次。”我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日志。”我猜他听后有些惊讶,不过他同意了。“什么时候?”他说。

“下个星期。”我说,“下个星期过来拿吧。”

他说周二他会来拿。

Chapter 3 回到此时此刻

*****

今 天

我翻过一页,却看见一片空白。故事就在这儿结束。我已经读了好几个小时。

我发着抖,几乎无法呼吸。我觉得在刚刚过去的几小时里我不仅过完了整整一生,而且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不再是今天早上跟纳什医生见面、坐下来读日志的那个人了。现在我有了一个过去,找到了自己。我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失去过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在哭。

我合上日志,强迫自己冷静,现实世界重新在我眼前鲜明起来。我所在的房间里暮色正在降临,屋外街道上传来探钻声,脚边有个空空的咖啡杯。

我看着身旁的时钟,突然吃了一惊。到这时我才发现它正是日志里提到的那一块。我发现面前跟日志里提到的是同一个客厅、我是同一个人。到这时我才完完全全明白过来刚刚在读的原来是我自己的故事。

我拿着日志和咖啡杯进了厨房。在那里,在厨房的墙壁上,同一块白板在今天早上见过,上面用规整的大写字母列着跟今早同样的建议事项,我自己加上的一条也没有变:为今天晚上出门收拾行李?

我看着它。它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可我说不清是为什么。

我想到了本。生活对他来说一定十分艰难:我永远不会知道醒来时身边躺着的是谁;永远无法确定我能够记起多少、我能够给他多少爱。

可是现在呢?现在我明白了。现在我所知道的足够让我们两个人重建生活。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按计划跟他谈过了。一定是谈过了,当时我那么确定那样做是正确的。可是日志里没有记录,实际上,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写过一个字了。也许我把日志给了纳什医生,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记录。也许我感觉既然已经跟本共享了日志,也就没有必要再在里面记录了。

我翻回日志的扉页。就在那儿,用的是同样的蓝色墨水。五个潦草的字写在我的名字下方。不要相信本。

我拿出笔划掉了字迹。回到客厅后我看见了桌上的剪贴簿,里面仍然没有亚当的照片。今天早上他还是没有跟我提到他,他还是没有给我看金属盒里的东西。

我想到了我的小说《致早起的鸟儿》接着看了看手里的日志。一个念头不请自来。如果一切都是我编造的呢?

我站了起来。我需要证据。我要找到日志内容和现实生活之间的联系,证明我读到的过去不是凭空捏造的结果。

我把日志放进包里,走出了客厅。楼梯的尽头处立着大衣架,旁边摆着一双拖鞋。在楼上我能找到本的书房、找到文件柜吗?我会在底层抽屉里找到那个藏在毛巾下面的灰色金属盒吗?钥匙会在床边的最底下一个抽屉里吗?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找到我的儿子吗?

我必须知道。我两步迈作一步上了楼梯。

办公室比我想象中要小,甚至比我预料的整洁一些,可是柜子的确在那儿,颜色是跟枪支一般的金属灰。

底层抽屉里是一条毛巾,下面盖着一个盒子。我抓住它,打算把它拿起来。这么做似乎有点傻,因为它要么是锁着的、要么就是空的。

都不是。在盒子里我找到了我的小说。不是纳什医生给我的那一本——封面上没有咖啡杯印,纸质看来很新。这一定是本一直留着的一本,等着我明白过来、再次拥有它的那一天。我很好奇纳什医生给我的那本上哪儿去了。

我把书拿了出来,书下面压着一张孤零零的照片。相片中是我和本,正对着镜头微笑,尽管我们脸上都露出悲伤的神情。看上去是最近的照片,我的脸跟镜子里看见的差不多,而本看起来也是早上离开家的模样。背景里有所房子,一条砾石车道,一盆盆艳丽的红色天竺葵,有人在后面写上了“韦林之家”。这张照片肯定是在他去接我、把我带回这里的那天照的。

不过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照片。没有亚当的,甚至没有日记里记录着的、我以前在这儿发现过的那些照片。

肯定有个理由,我告诉自己。一定有。我翻看了桌子上堆着的文件:杂志、售卖电脑软件的目录、一份学校的时间表,上面用黄|色笔标出了一些栏目。还有一封封着口的信——我一时冲动拿了它——可是没有亚当的照片。

我下楼给自己弄了杯喝的。开水,加上茶包。不要让水煮太长,不要用勺子的背面压茶包,不然的话会挤出太多丹宁酸,冲出来的茶会发苦。为什么我记得这些却不记得分娩?电话铃响了,在客厅的某个地方。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不是翻盖的那一只,而是我丈夫给的那只——接起了电话。是本。

“克丽丝?你没事吧?你在家吗?”

“是的。”我说,“是的。谢谢你。”

“今天你出过门吗?”他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却莫名有些冷冰冰的。我回想起我们的上一次谈话。我不记得那时他告诉我我跟纳什医生约过时间。也许他真的不知道,我想。也有可能他是在试探我,想知道我是否会告诉他。我想起了写在约会日程旁边的提示。“不要告诉本。”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肯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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