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扬?”
裴扬突然醒过神,猛的睁开眼,看见了裴白东。
裴白东奇道:“你哭什么?”
裴扬伸手摸脸,果然是湿的,再低头看另一只手上的扳指,却见那扳指忽的的散成一堆粉末,从裴扬指尖滑落。
裴扬愣了半晌,呆滞道:“师兄……我又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裴白东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只是把裴扬拉起来,秦衍站在一边,看着那副渐渐风化的白骨,笑得温和。
裴扬跟着两人前进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说:“师兄,我好像又看见了李宪。”
“这回他说什么?”裴白东配合的问道。
裴扬思考了一下,用不太灵光的脑子总结了一下,“李宪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了他爱的那个人,让那个人如愿以偿,但同时李宪也彻底放弃了和那个人的一切。可是呢,他又不得不时时面对那个人,他只能妥协,所以最后,李宪说‘有来世也莫也再见了,何苦相扰相看两厌’,然后别的就没了。”
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秦衍忽然顿住了脚步,裴白东莫名的回头,却见秦衍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哀恸。那哀恸就像一把尖刀,瞬间插入了裴白东心底。
裴白东问道:“怎么了?”
秦衍温和的笑着说:“只觉得有一天你会恨我。”
“哦,”裴白东痞笑道:“难不成你也抢过我的东西?”
秦衍勾唇幽幽的笑了,裴白东觉得秦衍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那一瞬的情感重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
裴白东回过头散漫笑道:“走吧。”
裴扬跟上裴白东,秦衍看着裴白东利落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苦涩的笑了。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报应。长生本来就是报应。秦衍慢慢的跟上。
“师兄,如果我是李宪,你说我还要见他么?”裴扬像癞皮狗一样贴着裴白东问道。
裴白东抱着手笑道:“有什么好见的,你都不记得了,见什么见。”
裴扬若有所思,“其实李宪不让位,李隆基也会是皇帝,李宪不想看见自己被李隆基杀死,李隆基也不愿手刃自己的……李宪的选择其实是最好的,他还得了一个贤名。”
想了想,裴扬又补上一句,“可是贤名也没甚用,又不能卖钱……”
裴白东:“……”
不多时,三人又一次回到了那颗黄金巨树前。这一回,裴扬学聪明了,掩护着两人从树下爬过,三人好发无伤的过了大树,往出口走。
过了花野过了柏树林,三人安全的从李宪的墓里走了出去,回到了旅店。
几天之后,三人平安回了苏州,裴白东先把裴扬送去了张和的店里,之后才开着车往自己家过去。两人一进门,却看见客厅里多出了一个不速之客,似乎已经等了两人许久。
“秦晓?”裴白东有些意外,没想到秦晓这么快就找来了,回头看了眼秦衍,秦衍也有些疑惑。
秦晓没有看裴白东,眼神越过裴白东,看着裴白东身后的秦衍,微微笑道:“衍哥。”
秦晓从沙发上起身,手上拿着一个小匣子,“衍哥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还要多亏了宋叔,”秦晓脸上滑过一丝阴鸷,“不是宋叔,我还不知道,衍哥有多能骗人。”
“衍哥,你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被自己逼疯。”秦晓有些癫狂的笑着。
秦衍笑了,脸上还是一样的温和儒雅,“你知道什么?”
“一个死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秦晓哂笑着,“也不太对,应该是裴少告诉我的。”
一边说着,秦晓一边漫步走到裴白东身边,把细长的匣子抵到了裴白东的胸口。而裴白东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枪,在秦晓靠近的瞬间,朝着秦晓脚下就是一枪,秦晓猛的退了几步。
裴白东痞笑着,漫不经心的说:“二少离我远点。”
秦晓奇怪的笑了,“裴少不想听故事么?”
“单纯不想看见你,叫宋叔来。”裴白东收了枪,又补了一句,“明天再来吧。”
秦晓低声笑着,“裴少,是知道了什么吧?所以才这样不愿面对?看起来裴少和衍哥关系不错呢。”
裴白东痞笑着,凑近了抚摸着秦晓的脸,“小东西,我只是怕我一激动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话音刚落裴白东手猛地往秦晓的脖子上掐,秦晓一个闪身躲开几步,裴白东偏过头有些无奈,另一只手扣下了扳机。
秦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白东,在他的记忆里他还没有招惹过裴白东,裴白东为什么要对他下狠手。秦晓捂着自己的腿跪了下去。
裴白东这回真的收了枪,俯视着秦晓,挑眉笑道:“先不杀你。我挺想听故事的,但不想看见你,叫宋叔来吧。”
说完,不等秦晓回答裴白东就把秦晓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拖在地上,从秦衍身边走过,开了门,把秦晓扔了出去。回身打了个电话,让栗子来把人送去宋叔那。
合上门,裴白东回身,秦衍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桌上还留着秦晓没带走的匣子,只怕这回秦晓没有机会给宋叔述说秦衍看见匣子里东西时的表情了。
裴白东在秦衍侧面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过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裴白东拿出一把在手里看了看,秦衍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变成一种愕然的惊恐。秦衍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裴白东散漫的笑了笑,握着匕首的刃,将手把向着秦衍递了过去。
“你自己给我说,还是等别人来说?”裴白东问道,放下盒子,点了一根烟。
秦衍握着匕首沉默了许久,裴白东看出秦衍在回忆。不过,看秦衍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秦衍淡淡的笑着说:“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我用这个匕首摧毁过一个人。”
裴白东静静坐着,等着秦衍的下文。香烟的烟气散开,烟味迷茫了一室。
“我抢了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而已。”秦衍温柔的笑着,把匕首放在桌上。
裴白东不说话,静静的等着。
秦衍叹了一口气,“本来长生的应该是你,你才是秦氏的儿子,你摔下了山崖。后来,我杀了你,杀了秦氏,去了祭坛,然后长生了。”
“我活过来之后,又一次杀了秦氏,阻止了你的长生。后来我后悔了。”秦衍顿了一下,看着裴白东笑了笑,那样的眼神是裴白东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秦衍继续道:“你活到三十二岁,有二十年缠绵病榻。我陪着你到你死的那一天,我给你说了一切。”
“你让我替你守着这个秘密。鱼石的秘密,我的秘密,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才知道你恨我。我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报应,我守着这个报应一直到现在。”
秦衍温和的笑着,“只要你问,我能说就会说,只是我并不想那么早说。好不容易见你一次,你又要恨我了。”
“其实你不想见我的,何苦相扰相看两厌,你也这么说。”秦衍低下头叹息道。
“没了?”裴白东吐出最后一口烟气,将烟蒂扔进了烟灰缸。秦衍还是像裴白东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笑着,温和沉稳,儒雅细腻,依然还是那样让人心动。
裴白东回想着秦衍刚才的话,思量许久缓缓道:“你还没有说完吧,秦衍。”
“我不逼你,你想说了再继续吧。”裴白东痞笑着,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笑着,喃喃道:“明朝到现在怎么也有四百年,秦晓问得真对,你有被自己的愧疚逼疯么?”
秦衍勾唇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一份愧疚,他的确怀揣了太久。久到将他所有的怨都磨平了。他唯一恨的也只有自己了。
“报应。”裴白东喃喃重复了一遍,继而又讥诮着说:“那我又做错了什么?遭到这样的报应?还是每一次都只活到三十二岁。”
“你去休息吧。”裴白东点了支烟,指了指卧室,“我一个人想想。”
“你还想长生么?”秦衍问道。
“长生?”裴白东散漫的笑着,“不是都给你了么?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
秦衍笑着看裴白东,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沙发。秦衍没有去卧室,他拉开了大门。
站在门口的秦衍回头看了一眼裴白东卧在沙发上的背影,叹息着吐出两个字:“再见。”
裴白东往秦衍那看过去,对上秦衍的双眼。那双眼幽深又哀恸,让裴白东心底觉得有一丝难过。但也仅仅是一丝罢了。
“记得关灯。”裴白东回过头,挥了挥夹着烟的手。
秦衍关上灯,又关上门。离开的时候,秦衍忍不住合上眼,他深深的喘息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回头看了一眼裴白东的单人别墅,悔恨与哀伤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决定与回忆
张和关上铺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在路边摊吃饱才慢悠悠的起身回了家。打开门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裴扬走了有三天了,大概也快回来了。
“嗯……张和?”一个朦朦胧胧明显没睡醒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张和一跳。
张和开了灯,往声源的方向看去,“吓死人了你。”
裴扬懒懒道:“有吃的么?好饿。”下意识的往张和手里看,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好失望的回头。
“我吃过了。想你不在就没带东西回来。”张和接了杯温水喝了一口,又给裴扬接了一杯递过去,“给你下碗面么?”
“随便弄点什么吧。”裴扬揉了揉脑袋,“做了个梦累死了。”
“做梦?梦到啥了?”张和奇道。
裴扬咂咂嘴总结道:“梦到和一个土豪搞基,结果被甩了。”
张和笑了笑没说话。
裴扬又道:“本来还说去铺子里直接回来了,一回来就睡着了。”
“去墓里找到土豪了么?”张和调笑着说,往厨房走去。
裴扬起身跟过去,“你别说,还真找到了一个。”裴扬絮絮叨叨的把墓里的经历给张和说了,省去了自己看见的李宪的那些事。
张和一边烧水一边听着,偶尔补上两句。
“感觉师兄和秦少肯定有什么,秦少看师兄的眼神那个纠结。”裴扬感叹道。
张和笑了笑,“有个人陪着你师兄不也挺好。”
裴扬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指尖远远的点了点张和,“你也二十四了吧,都没见你找个女盆友什么的。”
张和笑了笑没有说话,抓了一把面扔进锅里。
裴扬看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