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沉漪犹豫着捏弄着自己的手指,“我想去见师父。”
“我不想你见他,我也更不想见到他,于公我的确十分欣赏那个男人,但是于私我却和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为何如此针对他,但是他……却没有脸面对你我,不管是什么时候,大哥……他欠我们的,他欠了我们的!!”沉莲压住声音中的激动,捉 着沉漪的肩头轻轻摇晃着,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晃醒一样。
“可是……师父并未作出对我们两人不利的事情来,十多年前是他同东风一起救了我们,也是他从我们十一岁一直倾囊相授至十八岁啊。是他交给了我渊博知识,也是他教给了你权术谋略和高强的武功——”
“够了!”沉莲飞快的按住了沉漪的双唇,一张阴森的神情微微的缓和了一下口气,才缓缓的说着:“我今天心情本来很好,先是被那个中年人毁了,你又要让你的师父来搅坏么?你总是说着你师父师父,别让我以为,你心里面还放着……樽天行。”
沉莲牵着沉漪的手默默的回了屋子,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出声,虽然直到两个孩子和驾着辛却痛的杨梓絮去了,他们仍然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只是双双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一抹沉重和不甘。
或许是两个人的气氛太过凝重,连刚刚清醒的辛却痛也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两人,来来回回的在沉漪沉莲毫无变动的神色上探究着,想要看出些什么来一般。
“你们既然都来了,我也就把事情同你们说了吧。”沉漪先出了一声,示意站在门口的杨梓絮关上屋门。“馥淳和鸾双可能知道一些,但梓絮和却痛就不大清楚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能瞒着你们的理由了
近十七年前,我为庆贺莲的生辰特地做了一幅画,本是只画了一个人,莲却再后来又添了我,便是后来流传天下的那张图。我们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出门游玩,我不知道那时有多少人觊觎拦下我们,半途被当今的太子拦在了半途,关在京畿郊外的一幢宅子中。后来我同莲为了活命拼了一拼,跳下巫太子的后山崖,也便是那时……”
“是那时你为替我挡下坠落山崖的重量,也是在那时废了你的双腿。”沉莲嗓音喑哑的接上,捏捏沉漪的手,“后来的我来说吧……其实也便是那个时侯,我发觉爱上了这个总是处处都在傻乎乎的维护着我的大哥,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我有半点伤痛……你们看见的那个中年书生,说的有一半是对的一般是错的……
十年前我的确是夺走了大哥全部的东西,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要为了那什么无谓的责任迎娶别人,我不甘之下,在他外出的时候派人将他劫下,并诬陷给了巫太子,我夺他大堡主的位子只是为了要一个人毫无牵绊的呆在我的身边,不是为了权,只是……为了一个人。只有这一个人,让我情愿与任何为敌,也不惜牢牢的绑在身边。”
杨梓絮呆呆的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深深凝视对方 的表情,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这么说,先生果然是穆风堡的穆沉漪,而你和穆沉莲你的弟弟是……是……”斟酌了半天,杨梓絮才憋红着脸挑选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说法。“你们……互相喜欢?穆、穆先生喜欢这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呃……我、我没有觉得你们那个的意思,只是……”
“梓絮只是疑惑穆先生你怎会喜欢上这样的人而已。”辛却痛笑着把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的梓絮拉进自己的身旁夹着,明亮的眼睛一如既往看着自己的先生。“虽然说穆大堡主和先生有一模一样的脸,甚至……”因为有张因粉莲胎记而更加女性化的脸庞,“可是他的脾气这么坏,还对你用粗,不值得嘛。”
辛却痛虽然最初被打昏,不清楚却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穆家的两位或多或少或隐瞒的解释,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不过你们两人的事情可否先放一边,我听梓絮和馥淳说过了,经过这么一闹,先生恐怕已经不能再呆在海州书院了,那个中年人的来历不清不楚,你们有没有反驳,即便以后找不到那个人,别人也会认为你们已经默认。”
杨梓絮的脸上一阵苦涩:“先生,梓絮不想你走。为什么先生明明是清白,却不能再留在书院继续教导我们?只不过是一把琴,梓絮不管什么长不长生,为什么就为了这个就把先生扯入这样的事情之中?”今日之事必然会立刻传遍整个大桤,外面的人将要如何看待这两个人,又要如何在他们的身后指指点点?
明明……他杨梓絮的先生是这天下最好的琴先生,谁都比不上他的琴艺和品德。
沉漪释然的叹息一声:“梓絮,不用替先生担心,先生会过得很好。若是你舍不得先生,仍然可以去穆风堡找我,那是先生的家,无论你们何时来找我,先生都会烹茶相迎。只是……我可能不能亲自对清松说声对不起了,若我还是见不到,你便帮我转达吧。”
杨梓絮大大的点着头,禁不住挣开了辛却痛的束缚,冲上去紧紧抱住了沉漪的身子。沉漪几乎差点被杨梓絮的力道撞倒,身旁的沉莲却默默的扶住了他,两人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至死也不分开。
送走两个学生,沉漪微微含笑看着辛却痛低着身子轻声安危杨梓絮的背影会心一笑,扶着门框看了好久,心里闪过太多的思绪,此刻却也无用了。他曾想告诉杨梓絮这个世上人心中那片被扭曲的贪欲的可怕,却还是没有告诉这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
他的身边仍然有大智若愚的辛却痛守着,那就很好。
九十八 心思万缕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的杯具就是……亲戚来了,吵得你完全静不下来……
沉漪从额头上摘下镶嵌着白玉的额带,不舍的看了一会儿才交会院长的手中,久久的看着躺在院长干枯手心的那条额带,苦笑着叹气:“穆沉漪负了院长的信任,原本以为能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这就要走了。沉漪实在惭愧。
为书院师者,应博兮,应慈兮,应淡兮,应研兮;不以俗名而喜,不以卑身而忧,不引京海水,不做庙堂言;心若飞絮,心比顽石,心存仁怀,心系院生……沉漪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想要极力做到,但却似乎不能了。”
穆沉漪可以不以俗名而喜,不以卑身而忧,但别人不可以。他将潜伏暗处的庙堂争斗引至自身,怎么能不影响这个书院?
“穆先生莫要这样说。你将那三个孩子教导的极好,即便没了你在旁指点,他们日后也前途无量。”院长慈祥的笑着,抱着双拳微微的向着沉漪低身,手中额带上的白玉反射着温润的光芒,只是却不能再戴在沉一
“这么多年来,能让我家那纨绔子弟心服口服的先生,穆先生是第一个,先生走了之后,书院难以再寻到一个如你一般的先生。辛某只待穆先生何时扫却外人强行按在先生身上的污名,心气平淡之后再来学院奏琴。”
老院长身后站着同样来送行的杨梓絮和辛却痛,杨梓絮的眼睛很是红了一圈,窝在辛却痛的身侧低着头,虽说是来送行,却连一告别的话语也未曾说出。
三人的背后还颇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学生,无论是院内还是院外的学生,都十分极力的垫高了脚尖,想要看清楚十七年引起一场江湖争乱的双生子是如何的相貌,也更想看看那个带着疏影琴的先生,嗡嗡的吵闹着。
站在书院高高的门阶回头望了一眼,沉漪俯瞰着拥在书院台阶外的书生,若有似无的提起一抹冷讽的微笑,看着那群书生渐渐没了声音,才淡淡的应了一声,挺直自己身板,一身轻松的迈出书院的大门。
只是,他不打算再回来。
门外马车牵着的马儿打着清脆的响鼻,满身的铃铛叮叮的响着。车上的沉莲一身玄色长襟,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靠在车门上已经等了许久,自然也是看见了沉漪的动作——即使不为天下人而承认,即使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他骄傲的不容他人来置疑。
一如那时挡在自己身前,同别人说着相信自己弟弟是个平常孩子的倔强。他的大哥,总一别的时候,有着特别的倔强。
“回家?”从马车上跳下,沉莲笑着挑眉。
“回家。”沉漪勾起唇角,将自己的手安心的放入沉莲微凉的掌心,抬头微笑。
车内坐着两个不安分的孩子,似乎刚刚很是争斗了一番,穆鸾双矜持尔雅的跪坐在桌内的小茶几钱,看到车门打开仅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虽然面色有些过分红润,但相比一旁衣发凌乱不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的穆馥淳自然是要好上许多。
两个兄弟刚相认,似乎相处的不错。
穆风堡的距离和海舟书院额距离说是没有什么意外,顶多七八天便能回去。不过四口人自然知道疏影琴仍然放在身侧,不免一路上有些战战兢兢,两个孩子因为沉漪也在马车内不敢过于放肆,顶多在小桌下闹些小动作,而沉漪则是捧着沉莲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琴谱,静静的看。
桌下似乎传来一阵过大的动静,沉漪微微抬了抬头,果然看见自家馥淳死死的眯着眼睛,两只小手攥得紧紧,咬牙切齿的从口中勉强的吐出一句勉强还算清楚的话语:“爹爹……我没事,你继续看,不用管我!”
穆馥淳对面的穆鸾双扬着微讽的笑意,冲着满脸无奈的沉漪眨眨眼,左手颇为用力的拍上馥淳的肩膀,看着自己兄长在这很是用力的一拍下摇摇欲坠的样子,笑意更浓:“爹爹,馥淳果然还是像你多些,都这么多时候,仍然如同我们第一面的时候。”
一不是那混蛋提前教了你功夫,我能被你区区一只乞丐耍来耍去么!”馥淳翻翻白眼,一双脸更是气的通红。
“哼。幸亏你还有你身为穆家人的自觉,懂得将‘区区’两字用在何处。不过亲爱的哥哥,你是否忘记了你如今仍然未曾在嘴上的功夫取胜于我?”显然冷静得多的穆鸾双耸耸双肩,傲然的看着自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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