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老大夫又道:“这个毒一时还要不了他的命,不过……”老人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还请示下。”
见干戈着急得很,老大夫终于开口:“令兄体制异于常人,应该是伺候过贵人,所以、所以,他虽是男儿身,如今却是如女人一般,怀有身孕。”
“什么?”干戈噗通倒在椅子上,满面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有孕?”
老大夫摇头:“就知道你不肯信,但这就是喜脉,错不了。”
干戈忽然问:“有多久了。”
“从脉象看,成孕已近三个月。”
干戈低头,看看那边还在昏迷中的人,面上痛苦之色不减,这拳头攥得骨节嘎巴作响。
“大夫,开剂药,堕下他。”干戈此时血气冲头,心中的愤怒不言而喻。这孩子不能要,趁现在胎儿不算很大,堕了他。大哥,怎么可能为那恶魔般的北苍皇帝产子呢!
“你疯了!”老大夫当时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体被毒药已经快挖空了,此时若是下了那种药,待胎儿落下时,他也会没命。”
“你是大夫,掌握好药量不可以么?”干戈不甘心,心里不停咒骂元文敬禽兽。
“先不说这种事伤天害理,老夫做不得,就这人的身体而言,老夫也不会下那个药。老夫是救人的大夫,学医术不是用来杀人的。”老大夫拒绝干戈的要求,毫不退让。
僵持了好一阵,干戈痛苦地问:“那现在要怎么做?”
老大夫舒口气,知道干戈不会再要他下落胎药,遂道:“我开几贴安胎药,按时给他服用,饮食上再好好调理,可以令他体质稍加改善。至于他所中的毒,老夫也没办法,不过那个毒只会一直发作下去,一时倒不会真要他的命,最多就是受尽痛苦。要解毒,还是得找下毒的人去要。”
干戈声音很低,“明白了,辛苦了,请开方子吧。”
老大夫算是得到特赦,在桌上几笔挥洒,便将药方开好,嘱咐干戈尽快抓药给病人服用,并说这人身体堪忧。
药方,干戈交给了小二,付了诊金,干戈让小二跟随老大夫去药铺抓药。
坐在床边,干戈用帕子给贺兰骢擦拭额头的汗水,大哥,为了你的身体,为了你,我愿意保下他,一切,只为了你。
干戈心乱如麻,耳畔,响起他警告老大夫的话,此事,不得和任何人说。否则,我会杀你全家灭口。
当时,老大夫看晃在干戈手中的金刀,倒吸口冷气,他知道,若是不答应,全家必然无法活命。他说:“老夫也常遇到患隐疾的病人问诊,为医者,自当为病患保守秘密。”
长长吐口气,干戈道:“元文敬,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既不能毁北苍龙脉断了你的江山,又不能堕了你的孩子出气,诶!”眼下,为了大哥,我可以包容一切,不过,我干戈和你势不两立。
“嗯,好难受。”
床上的贺兰骢似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干戈猛地回过神来,坐到他身边,声音很轻柔,“大哥,我在这里。一切都会过去,再忍耐下。”
53、注定的命运 。。。
贺兰骢折腾了小半日,一会呼吸急促,一会呼痛,神志极度不清,到天完全黑了,才算安静下来。
干戈撤出被他攥了半日的手,看看上面几道殷红的血痕,他柔声道:“你受苦了。”
给贺兰骢把被子重又盖好,干戈靠着床头,眼皮开始打架。
房间内,一灯如豆,整个室内显得有些昏暗。小二那会抬进来一个小火炉,把药碗放在盛着水的砂锅内,一直温着,只等人醒了,赶紧让他服药。旁边桌上,另一个砂锅内,已经炖好的山参芙蓉鸡,透过盖子上的小孔,向外散发着老汤的浓香,和屋内弥漫的药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颇为奇特的味道。
“干戈,干戈,怎么坐着就睡了?”
干戈甜梦正酣,被这一声呼唤拉回现实,猛地睁眼,却见贺兰骢已经坐起,扯过一角被子,给他搭在腿上。
“还难受吗?”干戈问着,看他脸色多少恢复些,这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好多了。”底气还是不足,贺兰骢想,又一天没吃东西了,还蛮饿。正想说弄点东西吃,忽然一吸鼻子,这是什么怪味?
干戈跳下地,“我都忘了,你身体不好,我给你请了大夫看过,他说你身体弱了点,需仔细调理。我去拿药,你快些喝了。这边还有店家炖了的芙蓉鸡,味道不错。”
接过干戈递给他的药碗,贺兰骢手不自觉地一抖,干戈知他心事,道:“放心喝吧,这个就是补身体的药。”
“嗯。”应了一声,知道干戈不会害他,这次慢缓缓把药碗端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还好,这药味道不算太苦。
把空碗拿走,干戈倒了杯白水让他漱口,“这药需要喝两天,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下吧。正好我可以买些应手的东西,我们要跑远路,你的身体不行,我要给你雇马车。”
“我的身体,真的这么差么?”
见他满腹狐疑,干戈笑道:“也不是太弱,总是大夫一番好意,仔细调理好些。来,喝了这汤,我尝过,问道很好。听说,是这店里的招牌菜。”
看虚弱的人把那碗鸡汤喝了,干戈转身,面色一暗。推开房门,叫小二又送了些饭菜进来。
精致的饭菜被端到床头木桌,干戈拿起筷子递过去,“再吃点,只喝汤不行。”
贺兰骢低头,无声笑笑,“干戈,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了?”
“没有!”干戈答的非常干脆,“你说的哪里话?北苍皇帝只是给你下毒,又不是解不了,歇息两天,我们就动身南下。我听说西戎国,有很多医者。而西戎国的大医令,是个妙手神医。我们去求他,他一定能解你身上的毒。”
贺兰骢听罢,由心底感到满足,他笑,“好,都听你的。哦,你刚才说西戎国的大医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干戈抿抿嘴唇,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咀嚼两下便囫囵吞下。他说:“我只听说,他很年轻,但医术高明。他是西戎国女王的首领御医,为人谦和,也肯为普通百姓看病,实属难得。放心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求他救你。”
“……”
他们所在的这个北方小镇说小也不算小,商铺,集市样样俱全,卖各种小物件和糕点的游街货郎,吆喝声一天下来,从未间断。天气虽然还不是很暖和,但午时过后,暖融融的阳光下,格外温暖,这街上也就更加热闹。
贺兰骢坐在窗前,毫无目标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绪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干戈抱着个包裹进来时,看他静在窗前,蹙起剑眉。他出去时,贺兰骢就坐在那里,这时自己回来了,他居然连动都没动一下。
倒了杯水,递给他,干戈说:“我们明日就动身,不能再拖了。”
被唤回神智,贺兰骢啊的应了声,面上也现出一丝喜色。他恨不得早早离开北苍,不想却被干戈按在这里足足两整天。干戈任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肯上路,好言劝慰,非要他好好养这两天。
“想吃什么点心么,我去买,留着路上吃。”
“不用了,只要早些上路就好。”早点上路,避免夜长梦多。
次日,早间的晨雾还未散去,一辆朴素的蓝帏马车已经驶出小镇,在路面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车轮印。
车内,贺兰骢靠着软枕,舒服地斜倚着车厢,手里拿着一本《六韬》正全神翻看,对马车的摇摇晃晃浑然不觉。
干戈坐在车辕,亲自驾车,偶尔掀开车帘看看,见他正看的仔细,心里替他高兴,也不去打扰,只自顾驾车,时不时逗逗跟着马车奔跑的乌骓马。
“黑烟,这路边的景色不错哦。”干戈轻笑着,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小,似有意让车内的人听到。过了一阵,不见有动静,干戈终于耐不住,挑开车帘去看,发现书掉落一旁,人已睡熟。
“唉。”干戈叹息一声。
干戈带着贺兰骢一路驰往渔阳,中间没有在大的城池逗留,虽然没有发现缉拿贺兰骢的榜文,但干戈不愿冒这个险。千辛万苦逃离魔掌,在没有进入西戎国之前,危险随时都在。
即使马不停蹄,他们还是绕了很大的一圈,走了有十日,终于进了渔阳城。
还是那家同源客栈,干戈要了上房,把已经疲惫不堪的人扶了进去。
“在这里歇息几日,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西戎国。”
“不,明日就出发。我们这一路太安静,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干戈想想,觉得贺兰骢说的有道理,说:“这样吧,你先躺下歇息,我出去看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让元文敬无暇顾及你。”
“也好,出去小心些。”
“嗯。”
等干戈推门出去,贺兰骢呼口气,身体因为连日的赶路有些疲乏,腹部隐隐传来不适之感,让他不禁蹙起眉头。
靠着床边坐下,微闭了双目,思绪不知怎么就飞回到龙首山。眼前是干戈手持金刀愤恨异常的眼神,可他却看到自己抓住了干戈的手臂,阻止他毁掉北苍龙脉。
贺兰骢有些自嘲的苦笑一声,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断了北苍的龙脉,让元文敬的帝国一夕倾塌?可是,断了龙脉就真的能断了北苍的根基么?对于这一类的传说,虚虚实实谁又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元文敬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也许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龙脉宝库,他只相信,北苍的命运永远只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贺兰自己也很清楚,帝国的强盛并不是靠神灵庇佑就可以万世昌隆的。东林也有神坛,东林也有所谓的龙脉,可最终不还是败在了北苍的铁骑之下?
再者,对于北苍的臣民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手段,什么叫城府,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的安居乐业,谁能让他们衣食无忧,那个人就是好皇帝。天下是谁的,并不是百姓所关心的事。无疑,元文敬在他们心目中就是那个可以让他们生活无忧的好皇帝。他上察河工,下缮旱涝,减赋免苛,勤于政事,才有了如今强盛的北苍。贺兰心中虽然对他千般憎,万般恨,但依然不能否定他的政绩卓著。如若毁了北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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