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不是海棠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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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不是海棠红儿-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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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冤枉官司吃惯了,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没几分钟就被程凤台哄得笑出来。不料到了水云楼,水云楼群情激昂地也在讨论着今天的报纸,使程凤台一番活宝付诸东流。
十九大呼小叫地先在那叫骂着:“他就不是人养的!老王八蛋!呸!前儿还跟后台腆着脸求咱班主赏个角色,一大把年纪的老人了!那份寒碜!就差跪咱班主跟前了!大家伙儿都瞧见的吧!哎哟!说什么‘您早年改的《贵妃醉酒》是我的高力士,接茬伺候飞燕娘娘是应当应份的!’扭头就上报毁人来了!我看这老不死的就是演多了奴才,谁给点儿好处,他就给谁舔□子!”
十九见商细蕊到了,也不住嘴,依然翻着眼皮,自顾自“老不死的”“臭不要脸”地骂着。众戏子也多有附和的,七嘴八舌,把人辱骂得很不堪。他们全仰仗着商细蕊这块活招牌,商细蕊的利益名誉但凡受损,他们立刻就痛到了肉里,比商细蕊本人气愤得还多呢!
商细蕊木知木觉,问沅兰:“这是在骂谁?”
沅兰看了看他,微笑道:“班主还不知道今天的报纸吧?”
商细蕊道:“看了一点。”
沅兰道:“那该看见金芦笙的话了吧?”
商细蕊心中虽有怀疑,但也不敢确认,道:“那个人是金芦笙?我不知道,报上一贯都是用的化名。”
十九高声插嘴道:“班主呀你别犯傻了!除了姓金的老不死还有谁?他求您给他在《赵飞燕》里安个太监,您没搭理他,他过去吃了您那么多好处,一回没喂饱,老狗子就反水啦!您看看报上说的,戏界老资格的前辈!他算哪门子的老资格!谁服过他!唐朝的夜壶也是盛尿的!他能知道什么叫糟改!还有其他大放厥词的那几个人,要让姑奶奶查出来他们是谁!全叫他们不得安生!”
商细蕊虽不跟着奚落人,但是面上的表情很是舒泰,把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抛,朝着十九笑了一声以资鼓励,显然并不是个以德报怨的角色。
沅兰笑道:“金芦笙戏里戏外都是个奴才命,他哪有胆子在报纸上说那些,我看是有人指使的。”说着挑起一边眉毛抽了一口香烟,老谋深算似的。在场许多人大概都能猜到是谁在毁的商细蕊,但也有那不开窍的,商细蕊若有所思,心里模模糊糊的。程凤台替他问了出口:“大师姐说说,是谁在使坏?”
沅兰鬼鬼神神地笑道:“这还用细想吗?班主的赵飞燕和姜家的苏妲己打了架,他们《摘星楼》票房倒是出得不错,可到了开演那天,戏迷宁可买不着票来清风剧院门口蹭戏听赵飞燕,也不去看妲己。我听说,上座才这个数!”沅兰手指夹着香烟,比划出一个优美的数字,众人配合地发出唏嘘:“师弟和师兄打擂台,师兄还败北了,能痛快得了吗!别说!准是姜家弄的鬼!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它恶心人!”
商细蕊不停点头,表示自己就要被恶心坏了。程凤台听这话说得有趣,也笑了一笑,又想到他们梨园界的泥淖,叹气摇了摇头。这些中伤究竟出自谁口,毕竟都是没有证据的事,也不好说报复或者怎样,每个出来唱戏的戏子总要受下这份委屈,只是商细蕊风头出的多,得罪的人多,所受的委屈也总比别人来的都要多一些。由《赵飞燕》牵出个头来,之后几天的报纸盯着商细蕊,七嘴八舌纷纷扬扬,说着他的戏不算,还一定要结合他的情史轶闻。杜七在流言中成为商细蕊的入幕之宾,以此为答案,解释了为什么杜七不给别人写戏词,专门伺候商细蕊一个人的粉墨,外人路人看了不禁茅塞顿开,知情人看了无不发笑的。
不管报纸上怎么讨伐《赵飞燕》,都不曾妨碍《赵飞燕》在坊间的红火。懂戏的新派人物自然觉得报纸上的批评全是放空屁的,有明显的同行相嫉的意味;老派人物听见这份批评,抱有不屑的同时也很愿意去亲自看一看,看看商细蕊的赵飞燕到底骚成个什么样子。期间杜七换了笔名与几个戏评家每天展开骂战,骂至酣处,互相问候祖宗高堂,一点儿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杜七骂人的功夫看着比写戏词还强,把几个戏评家埋汰得千疮百孔,脚底流脓,压根回不出嘴来,最后拿“商细蕊专饲咬人之疯犬”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扣就跑了。杜七得了这个称号还挺得意,勾着商细蕊的脖子,自封是“商郎门下走狗”。水云楼的戏子们也不是吃素的,十九他们则是四处放下谣言,说姜家师兄逛窑子染上梅毒,在协和医院打六零六针被人撞见了!说金芦笙手脚不干净,偷后台的金项链金钗子还赌债——这一项大约是真的。商细蕊受了委屈,只会不声不响憋着在心里恨得慌,顶多和亲近的人闹闹别扭,甩甩脸色,要没有这帮戏子,简直不知如何吁出胸中一口恶气!
外面口水仗打得热闹,商细蕊却是没有多余的工夫参与八卦。忙完了《赵飞燕》,他紧挨着就要预备侯玉魁的冥诞,其实也没有新戏码拿出来亮相,这一天商细蕊只想唱《武家坡》。私下和钮白文商量着,说侯玉魁的几个徒弟文场都不怎么样,听着让活人气死,让死人气活。钮白文对那几个徒弟也挺瞧不上眼,说他们没学着老侯的几成戏,倒把老侯架笼玩鸟抽大眼的本事学着了十成十,拍着大腿摇头感叹。谁知这话头正是商细蕊的伏笔,他惦记孙主任堂会上唱《凤还巢》的王冷小姐,惦记得有段日子了。或许也是因为王冷和蒋梦萍搭过戏,商细蕊才特别想要和她搭上一段,以验证自己确实高过了蒋梦萍一大截。万万没想到,和钮白文一提王冷,钮白文先抚掌大笑了:“商老板慧眼识珠!你哪里知道!冷丫头的戏就是老侯给开的蒙!她小时候父亲在北平任官,她和老侯,和宁老板都唱过。老侯当时还夸她呢,说可惜是个姑娘,不然准认她当徒弟。王冷一听就哭上了。宁老板打圆场说,要不然,小丫头跟我学旦吧。王冷一嘟囔嘴儿:不要!我只当驸马!不当公主!——她差点就成了我的小师妹呢!”
商细蕊听到这段往事,心里嫉妒得死去活来!只叹自己生不逢时,在平阳穷乡僻壤之地荒废了许多光阴。如果一早能拜侯玉魁或者宁九郎为师,那真是再好没有的幸事!这个王冷丫头居然如此不知惜福!商细蕊更想与她交会一番了。
有钮白文给牵线搭桥,没过两天就把王冷给约了出来。商细蕊坐着程凤台的车子去咖啡馆与王冷碰面,程凤台听见他是要去见个大姑娘,约的地方又幽静,觉得这简直是一场相亲!到了地点,透过玻璃窗户一看,就更像是相亲的模式了!王冷短短的头发戴一只发箍,细脚眼镜,俏白的瓜子脸,穿着蓝褂子的学生服,旁边有钮白文作陪。程凤台当场打开车门,要一同前去,被商细蕊连赶带轰的留下了。
商细蕊与王冷谈不到半个钟头就结束。王冷与曾经的俞青又是不同的女孩子,爽气之中带着那么点豪气,人如其名,是有点冷冷淡淡,漠不经心,态度大方得过头,就不大像个纯正的小女孩儿了。三言两语谈妥了当天的戏目,又约了日子来对戏。王冷笑道:“我在武汉的戏搭子说,戏越对越生,咱们对过两趟就够了。不要我练得太熟,到了台上反而舌头打结。”
商细蕊正好犯懒,但是觉得这丫头口气有点儿大,看了看钮白文。钮白文笑笑的,好像很信得过王冷。谈完之后,钮白文随着商细蕊顺路回去,走得稍微慢了一点拖在后面,就看见车门一开,程凤台捞过商细蕊的后脑勺与他亲了个嘴。钮白文都惊呆了,四下张望有没有被记者跟踪到这一幕,心说商细蕊你是好不了啦,被人编排成九尾狐狸精了,还敢当街和男人亲嘴!
商细蕊也恼了,一推程凤台:“找死!”他瞪起眼睛:“你最近特别找死!”
全因为程凤台最近看多了报纸上的商郎艳史,看他们把商细蕊配给这个配给那个,醋劲猛然上涨:“和大姑娘说什么呢!半天不出来,把我晾这!”
商细蕊又瞪他一眼,偏身让钮白文上车。程凤台这才看见还有个钮白文,想起刚才那幕,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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