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神仙一念间 作者:张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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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神仙一念间 作者:张迷经-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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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昂却并不在意,他似乎本就不对别人抱有期望,只是背起一只粗糙的弓,又挎上一筒迟钝的箭,便做足了准备,并对我说:“和我一起。”
我很意外。倒是白云犬用四条腿摆出整装待出发的姿势,撅起黑黑的鼻头打量我,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于是,他们四位,加上我和白云犬,便从菜园后方的草径出发了。
那条小径上铺满细长的绒草,绵延到远方的丛林之中。朝露尚未退去,草地湿润又柔软。
小刃与双火、魔昂走在前面,留下三双脚印。待我跟上时,被小刃和双火踩倒的小草已经匍匐着抬起,唯有魔昂的足迹还清晰可见,宽阔足迹的边缘有着清晰浓密的绿色汁液。
小刃偶尔回下头,发牢骚嫌我走得慢。倒是那个看起来急性子的黑色皮毛,反却闲闲地跟我并排走,还跟我聊天,告诉我他的名字叫“花卫”。
花卫跟我说,不必理会小刃,因为“差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他的好意让我心安。不禁仔细去打量他,发觉他长得真是好看。长叶似的两道青眉下汪着一双透亮的大眼睛,鼻子有着讨喜的弧度,唇畔又隐隐现出笑窝。其他的魔人看起来像狂野的杂草,而他却似一株饱满盛放的花树。
“哦,所以你才叫花卫。”
“什么?”他没听到我心里所想,唯独听见我发出的赞叹,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是说你的名字啊。”
“我的名字?”花卫笑起来,“是我自己起的。我琢磨了好几年才定下来。”
一个名字要起这么久么?那一定是“有什么寓意吧?”
“这个……倒真谈不上。”花卫的脸微微红起来,爽快的声音蓦然变得轻柔,“或许因为我护卫的是一朵花吧。”
什么?我第一次听说要护卫一朵花,禁不住好奇问他那朵花生长在哪里。他没回答,倒是前面的双火大咧咧扭转过头,咧着嘴巴笑“在这咧。”
我看向双火,本来还觉得他长得周正,此时却怎么像个傻瓜?小刃已经止不住嘲笑与奚落了。而双火的样子,却哪里有一丝懊恼?迟钝如我,终也明白。
我对情爱见得不多,除了在师父和仙姑之间隐隐感受到一点儿干柴烈火之外,其余皆是道听途说。此时,看着双火与花卫,却豁然开窍。只不过,双火此前不是赞成异恋的吗?
没等我发问,一队魔人已然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道眼上站着的,正是上次比试场下,那位嗓门巨大的男魔人。他肥壮的身躯在道眼上断前绝后,甚至遮起一片阳光,而他发出的声音依旧粗粗拉拉:“嘿,魔昂!你是要去救那群小娃娃吗?”
“正是。”魔昂在他面前几步停住。
两者对立而站,皆是个头显眼、存在感十足,让我们和对方的手下都成了暗影中的附庸。
那大嗓门又嚷道:“我老抻劝你赶紧回吧。那群小娃早让狼叼走了,咱们两个何必再闹生分了?”语气中似乎真有一些交情在。
但魔昂并不买账,反问道:“既然都已被狼叼走,又何必怕我去看?”
“魔藏王子的命令啊。我老抻跟你不能比,不敢不从哇。”
“王子下的命令必定有他的道理在。”
“那是。”那个叫老抻的伸伸粗壮的脖颈,眼神朝我们这边瞟了瞟,“魔藏王子是把眼光抬得高些。异恋仔私生的小娃,都是懦弱的种儿,如果留下来长大,反倒是会把我们强壮的娃娃带坏了。他也是不得已才下的狠心呐。你我都应该理解的。”
“道理确实如此。”魔昂声音冷淡,“我也只是受他们父母之托,代为收个尸首罢了。不如你跟我一道吧。看看那些娃娃被吃得怎么样了?”
“唉——净说笑话,那些小娃细胳膊细腿的,狼又贪食,这会儿指定是连骨头渣渣都不带剩下的。有啥好看的?”
“至少会剩下几缕头发吧。”这时双火来到魔昂身边,开腔帮衬,“咱们过去瞧一瞧,说不定有贪食的狼还在呢?打回来几只岂不是很好!”
听双火这么讲,老抻的手下也有开始嘀咕的,“廋龙说的也是喔。如果真能在白天碰上狼,却是容易捉啊。”
并有私下里仰慕魔昂的轻声道,“听说魔昂用箭射狼特别准呢。”
于是,兴许是受到了狼的诱惑,兴许是确实想看看那数个小娃娃的下场。僵持的双方,终于放下了架子。
老抻那伙魔人打头,我们这边跟上,沿着山路上行。
不多时,已经来到山脊,放眼放下去,山谷的底部幽深诡异。
那些疯长的野草带着淹没一切的姿态,仿佛土地下面掩埋着无数尸体化作了它们的养料。在七天前,那些小娃娃正是被丢在了这片草甸里。


、十六念

与上山这侧不同,草甸这面的山坡异常陡峭。
有很长一段山坡裸露出尖利的岩石。仿佛在那样的坡度上,连泥土都粘附不住。偶尔挣扎着活下来的几株树木皆是奇形怪状,杂乱无章。
这样的下坡,毫无路径可言。但老抻那伙魔人已经扑通扑通大跳跃着蹦下去了。小刃身子灵巧,和白云犬两个也紧随其后。双火与花卫则并列而行,敏捷却不失稳重。
看着最头上的魔人已经快到达谷底,而我却仍立在山脊未动,感受到南风轻轻从脖颈后面吹过。
魔昂背对着我,脖颈后方的绒发在南风中轻轻拂动,隐隐带着点儿不耐烦。他似在等我,却又不问我。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想着要开口求他帮忙。然而,才迈步走向他,却猛然发现一树藤蔓。
那青藤的末端正在魔昂脚边。我寻着走过去,在魔昂身边蹲下拾起,直起身来却正对上魔昂偏向我的脸。似有光辉从他眼中掠过。我才想仔细去辨,却只见到他额角的脉络已然开始突突跳起。
他许是见我找着了方法,不再有一丝迟疑,纵身跳下山脊,踩着岩石,踏着土皮,如一股山洪涌向谷底。只剩下我还在原地。
我用力拉扯起手上的青藤,感受到它坚韧的力道。藤原是长在地上,但就势攀到山脊的一棵大树上。那大树生得巧妙,没有向上生长,却径直歪向山谷那一侧,仿佛是从山脊上生出的一截独木桥。
我用藤蔓在腰间、腋下打了双生结,这样既稳妥又不会过于紧绷。大着胆子踩上树干,一直走到斜生的树冠末端。此时,草甸就在我的身下。
我微微垂下双眼,目光能瞄到他们的头顶,只不过之间隔着几十座屋顶的距离。在他们还没仰头看我时,我就跳了下去。
耳边的呼呼风声让我倍感刺激。急速下降的瞬间里,我的灵魂像要冲破我的躯体。囫囵一个的我似要分裂成两个。但只那么一瞬间过后,我便停住了。
老天安排这段藤蔓的时候,似乎有一点点儿大意——因为它少生出一截,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儿长度,就恰好让我脚不能触地。
我就挂在魔昂的旁边,但他并没理我。
白云犬是有歪着头思考,却也爱莫能助。
小刃和双火则快笑弯了腰。
而那个大嗓门的老抻则饶有兴趣地绕我走了一圈,像是夸奖又像讽刺:“别瞧这小子身骨弱,却善于使唤外物哇!”
唯有花卫好心地帮我解下来。
我终于能够站到地上,但立马又被淹没在草丛里,因为我的身量尚不及草尖的高度。与来路那条小径上的绒草不同,这块儿的草茎粗叶阔、根牢蒂固,似乎都带着天然的坏脾气。我们一行走在草海之中,动作都快不来,仿佛抵着无边潮水的阻力。而越往草甸深处走,草越高密。
老抻感慨道:“在这样的草甸子,若是被狼撵,想跑都跑不动。那群小娃娃倒也死得痛快。就咱们这些壮年的,也不敢在黑夜里往这里面钻呐。”
他的随从也跟着附和,都说前几个夜里听到过这里有狼吼、还有小娃娃的叫声,可那叫声只叫了几下就没音了。
照他们的说法,那些小娃娃指定是没了命。
但奇怪的是,在草甸里搜寻了好久,却连一丝痕迹也没发现。没见着哪里的草因为挣扎而倒下一片,更没找到丁点儿血迹。
越走越接近草甸的中央,抬头望见那里长着一棵孤立的巨树。那盛大的树冠遮掩起一方天空,如同一位桀骜的勇士霸占住一方水土。
因为庞大树荫的常年遮蔽,树下的草都身子骨软。大伙一走进树荫里,脚下登时省力很多。然而,就在大伙渐渐松懈,心中又纳闷那些小娃去了何处之时,却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嚎叫。
大伙立即都止住脚步,收敛起呼吸。等刚刚被步子打乱的草丛“哗啦啦”恢复了平静。那嚎叫声却没再响起。
走在最前面最接近树干的男魔人回过头来问,“你们有没有听到——”
他话未说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那风灌进树荫里,树下的浓密草丛被齐整整吹低,我们原本隐蔽的头便从草浪中显露出来。
在风中尚眯缝着眼睛的片刻,我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丝悸动,仿佛预感到上方有不祥的怪物,它正张开血盆大口吹了吹气,把那些浮草吹倒,以便品尝我们露出的头颅。正这么想着,便要抬头去看。
“汪!”
倒是白云犬突然发出一声狂吠。
风已止住。我们都睁大了眼睛。但并没有什么危险发生,只不过在巨树主干的附近,从枝叶里悬下一颗狼头来。它原本隐匿在枝叶与丛草之间,此时因为风把杂乱捋顺,方才得以显露出来。
此时,多数的魔人都在树荫边缘,只有一个走得快的魔人离群体二三十步,最接近那巨树的主干。
“只有头啊。”他叫道,“只剩一截短短的脖子,还不够塞牙缝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的腿脚却跑得欢快起来,许是想着既然这么少的猎物就占为己有吧。
没谁和他抢。大伙都眼见着他兴奋地朝狼头跑去,尚未到达就先蹦了起来打算用一个漂亮的跳跃把卡在枝叶中的狼头取下。
然而,就在他腾空的瞬间,风又刮起来,这次换了方向。刚刚在南风中匍匐下去的群草又在这股北风中直起腰身,发出森森乱响。
刚才那阵风把草吹低,使得草丛与繁复树枝之间出现缝隙,这回换了方向,又把这道缝隙弥上了。遮天蔽日的枝叶连着又高又密的杂草,大伙的视野瞬时被遮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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