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年,安晋臣几乎连面都没让他见,可谓是道歉无门、补偿无门,以至于他很想知道自己后来,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乾坤挪移让安晋臣回心转意的?
爱的力量?苦肉计?深情感化?死缠烂打?这些招数他这半年都试过了,几乎绞尽脑汁,可并没有一个有效的啊!
大概……是安晋臣大人有大量吧。
「在这儿呢,这些都是我们在一起拍的,」这时候,安晋臣抱着一大摞朱红色的影集坐回了床上:「这些,我都把它们放在床头上面的橱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看。」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刑蔚心中默默这么觉得。没事就看这个,这不是越看越走不出来么?而且……
「这么多?」
「是啊,这本是芬兰和瑞士,这本是奥地利,这本是英国,这是你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那天晚上下了雪……」
我凑过去,看着安晋臣一页一页地翻过那些照片,照片里面是各地的美景,雪山、松林、湖泊、庄园,每一张照片下面都加有书签,详细记录着时间地点和当时发生的事情。这些照片,对安晋臣来说是熟悉得不能熟悉的回忆,对刑蔚来说却都还是还没有经历的新奇旅程。
「是苔原带哎──我一直想去的,结果我们真的去了啊?果然好美啊,但是应该很冷吧?」
「啊!还真的是短发耶!我后来真的把头发剪掉了呀!为什么?」
本来挺宝贝这长头发的,结果之后居然还是剪了!所以很多年前和安晋臣合照的那张照片上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短发家伙,果然就是他没错了!
「因为……」安晋臣有些尴尬:「因为我说讨厌,像女人似的。」
刑蔚很是委屈:「我哪有像女人──!」
「不过是当时随口说的气话而已,怎么想到你就当真给减了。」
啊……我的头发剪得好冤。刑蔚心说,看着照片一页一页翻,忽然又发现一件事情:「咦咦,怎么看来看去不是景物就全都是我的照片啊──你的呢?」
「我?」安晋臣顿了顿:「我负责拍你啊!」
「那我就没有拍你吗?整个旅行全部是让你拍的我?晕死,我什么时候养成那么自恋的毛病啊!奇怪了……我应该很想要拍你才对啊,而且肯定会拍很多很多,居然一张都没拍,真是……」
「不过,这下面的书签上也全都是我的笔迹哎,」刑蔚看着那些书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笑道:「写了好多,都跟日记似的了。」
「……那时候你突然变得很热衷旅游,满世界乱跑,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相机不停地拍,还全部洗出来用心记录装订成册。我现在……终于明白原因了。」
又是一剑穿心。安晋臣时不时冒出来的一句,总能让刑蔚瞬间开始良心不安。
「……是啊,那个时候的我……应该已经来过了这里,知道了将来会发生什么,知道了结局不可能是很好的,」刑蔚讪讪笑了几声:「是啊,奇怪了……那我为什么还要拍下这些呢?」
不像自己的性格啊。既然知道自己会死,留下来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让安晋臣睹物思人心里难受?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是……我却明白……你的心情。」
「哎……?」
「你通过这个相册,想要传达给我的东西。」安晋臣有些苦涩地扬起一抹笑容,从相册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的背面,刑蔚认得出那是自己的笔记。上面写着,小安,我最喜欢你,无论在生命中的任何时间。
「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写了同样的话。说实话,这些东西在这几年算是给了我不少宽慰。」
安晋臣说着,将那相册像是什么珍宝一样地抱在了怀里。
宽慰……那真的是宽慰么?
哪里有宽慰?明明是让你睹物思人,让你像现在这样过了八年还对我念念不忘!这绝对不是宽慰,这是自己的自私,这是自己的自私以纪念的名义将独占欲建筑在这个人一辈子的痛苦之上!
刑蔚忽然感到一阵无力,抚了抚额头:「呵呵……我真是个过分的人……」
「这样的东西,还是早点扔比较好吧──我现在就来给你扔掉!」
「你千万别敢乱来啊,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安晋臣如临大敌,连忙把所有相册都抢进了怀里:「我能够拿来回忆你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这些照片比我的命都重要!你敢动他们──就算你是刑蔚我也和你拼命!」
「可是都已经八年了!你还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这样束缚你,我死了都会觉得良心不安的!小安,你还年轻,你的人生还长,刑蔚并不该是你的唯一!这些东西,你想要就靠他们过一辈子吗?」
「但是……你是。」安晋臣说。
「什么?」
「你是……唯一的。」
刑蔚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小安,你……现实一点行不行?是不是唯一其实都无所谓了。事实就是我已经不在了,已经没办法给你幸福了,你还一味忘不掉,不是自己在折磨自己?」
他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来到十年后的意义不是别的,就是来奉劝安晋臣的。作为一个年轻的、清醒的、有良知的刑蔚,来修正自己数年之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犯下的错误。
「不是啊,」安晋臣幽幽道:「怎么能说是在折磨自己呢。能想着你的时候,我都感觉很幸福。」
「能感觉到幸福,你就给我笑啊!」
「我现在不是笑着呢么?」
安晋臣并没有变换表情,他的脸上确实至始至终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你笑你个大头鬼了!你幸福个屁!我们不是没交往过,你幸福的样子我不是没见过!你幸福的样子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安晋臣是个多单纯的家伙,自带晴雨表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都看得见?我看得见你高兴地时候头上飘着小太阳,沮丧的时候头顶上乌云密布,沉浸在幸福里的安晋臣是无论什么感情都透明得像玻璃似的!而现在呢──小安,现在的你,除了强颜欢笑你还剩下什么?」
「……」笑容终于消失了。
安晋臣深深看着刑蔚的眼睛,脸上没有必然的喜悲,像是处于神游状态,却又明明不是。
「也许你说的对……我也许是在折磨自己,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开始是心痛到没有办法,于是我等着麻木,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可是过了好久好久,还是不会麻木,于是我开始学会了享受这种持续的痛,后来渐渐……就变成了习惯,渐渐……我就真的享受起来那种感觉了。」
「刑蔚,你知道疼痛也可以让人上瘾,让人欲罢不能么?」
……我不知道。
而且,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想法──也太阴暗了吧?刑蔚觉得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如今的安晋臣外表如常,甚至比以前要看着还要积极向上得多,可是内心却像是一个庞大的黑色空洞,让人靠近就遍体生寒。
我怎么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竟然没办法指出,更没办法劝解,因为无论安晋臣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自己都是罪魁祸首。
已经没办法说出「赶快忘记,不要再沉溺其中」这样的话了,就连「对不起」,都觉得是那么虚伪苍白……
后来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刑蔚又一次发现自己不能理解自己,留下这样的东西──究竟是想干什么?!
好想跳过去拍死一两年后的自己……
「好了,我只是说一说,你别那样一副表情嘛,」安晋臣涩然笑道:「总的来说,我比其他人还是要幸运一些的不是么?起码……起码八年之后,我还能见到你一次,真的……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刑蔚……你告诉我,」他说着,背对着窗台蜷缩起来,头靠上了刑蔚的肩膀,「这一次,你可以在我身边待多久?」
「理论上,我每年最多……只能够在别的时空待十五天而已。」
「十五天啊……这么短啊……」
「短是短,可是跳跃了时空,我在原本的现实中也是要失踪的,十五天都足够报案成失踪人口了。所以之前我为了避免麻烦,还从来没有在某个过去或未来尝试过夜呢,像这样,绝对是第一次。」
「那么,」安晋臣握住刑蔚的手,轻轻摩挲着:「我可以贪心地要求你陪在我身边,待够这十五天吗?」
……对着这样的微笑,我能说不么?
刑蔚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点点头。
「太好了!」安晋臣一把将他熊抱住:「好!我要振作起来!从黎明之后,就还剩十四天了,必须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才可以──这十四天,我要让你很幸福很幸福。」
这十四天……我也要努力让你释怀才行……刑蔚心中默默说。
可是,这真的可能办到么?刑蔚不禁很没自信。
总之,时间有限,看着办吧……
第二天,两个人不约而同都起得很早。一夜那么久的失眠,基本上就睡了两三个小时,刑蔚却感觉完全不困,看看安晋臣,虽然按理说已经不再和他一样是青春年少的体质了,倒也没有困倦的样子。
早餐又十分丰盛。安晋臣自制的火腿蔬菜三明治,加上煎蛋、牛奶和水果,让刑蔚不知不觉又吃撑了。
「太不好意思了……一大清早就狼吞虎咽的。那个,明天的早餐我来做──明天一天的饭都我来做吧,老是麻烦你,太过意不去了。」
「好啊,」安晋臣笑道:「我很怀念刑蔚做东西的味道呢。」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是很愿意一辈子做给你吃的啊……呜……刑蔚感觉自己又被安晋臣这种成熟温和的笑容晃瞎了眼,从内心深处不淡定起来。
呜……为什么命就那么不好?死那么早干什么啊!死个屁啊!错过了眼前这个人这么美好的表情,真他妈亏亏亏亏亏──
话说,真的很想多看一看他这些年来的各种表情,各种样子,要是能有什么记录的东西……
「对了对了!」刑蔚的脑子突然「叮」了一声:「你隐退之前,还有发过别的专辑吧?我过来的时候,听说你年后要发第二张的,那之后是不是还有别的?有MV吧?有录节目吧?我想看我想看我想看──」
面对刑蔚粉丝般的热情,安晋臣反倒有些无奈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