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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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未央-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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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驯服了他,我发现这小子其实是又忠又倔的个性,和我胃口,便任他为羽林军的军侯,同时加了个侍中的职位,以便他在宫中走动。

句黎湖近几个月多与匈奴人接触,外族人气质比以前重,连带他麾下的胡骑军跟着野蛮暴躁起来。

这是我乐意看到的。胡骑军就要有胡人的样子,否则我练出两支羽林军就够了,何须他们。

一同跟来的还有刘舜。漂亮柔软的少年骑着一匹红马,裹在一件厚厚的银狐大氅里面。眼睛亮的动人。

我本来不想让他来,可是架不住他望向我时,可怜巴巴的无声的哀求。等真带他出来了,又恨不得把他捆在马背,或者让他坐在我前面。免得这粉妆玉琢的小家伙摔下来,跌成碎雪。

梁王似乎与过去有些不同。

大家收获颇丰。

直到狩猎完毕,在林间一片空地搭就的营地里,吃完了阿娇烤制的,血和肉黏黏搭搭,骨头碎渣遍布,还沾着可疑的石子和树叶的鹿腿,我才意识到,不同之处在于,今年梁王不像过去那样,事事与景帝争锋了。

他甘愿落在景帝身后,景帝说什么,他便笑着附和。有猎物出现,景帝抬了弓,他便绝不先射箭。两人言笑晏晏。

侍卫们在景帝的示意下唱棠棣之花,萼胚依依;手足之情,莫如兄弟的时候,真有那么点兄友弟恭的意味。

我将景帝交给宦者小心照看,拨弄着篝火,有些感伤。刘彻与我多年的情谊,说没就没了,说背叛就背叛。

至于刘荣,我告诉他我想信任他,可经历了那么多,我真的敢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大家心知肚明,半真半假,骗骗自己而已。天家的兄弟情,总是这般淡薄。

我将堆着雪人,小手冻的直呵气的刘舜招过来,抱进怀里,摸着他的耳朵。

刘舜不知我在想什么,单纯看着我笑,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

回宫前在营地休整,我无意间对梁王说了一句:“梁王叔的马真是神骏。”

未料梁王笑着应道:“太子殿下如果喜欢这匹马,就送给殿下好了。它在我这里只是匹好马,在殿下手中才算神骏。”

我被梁王的称呼弄得一愣:“梁王叔怎么突然见外了,还是称我越儿吧。梁王叔,这马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梁王含笑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多谢梁王叔的美意了。”我干脆的翻身上马。

“殿下!”句黎湖和卫青一同惊呼。

我驾马而去,一路风驰电掣,句黎湖和卫青挥鞭直赶,竟然没赶上。

绕了一圈回来,梁王还含笑等在原地。我下马执鞭,再度向梁王道谢。句黎湖和卫青好一会才到,见我平平安安的,才相信梁王是真心实意的,那马并未被做手脚。

回了宫,当晚卫青敲门进来道:“太子殿下,梁王刚才派人送来一张弓,两壶箭,说这副弓箭与马相匹配,一同赠予殿下。望殿下好生使用。”

卫青将弓箭捧给我。摩挲着弓身的流纹,我觉得梁王这些时日的言行,似乎意有所指。难道他真的歇了继位的心思,打算安安分分了?

属官们都劝我不要用梁王赠的东西,卫青和句黎湖也不例外。我笑他们疑神疑鬼,在梁王离京那天,坦然的骑那匹马去送他。

太傅曾说,太子的心胸比过去开阔了许多。我应道,多亏了太傅这些年的苦心,还望太傅继续不吝教导。

太傅神情淡淡的,并不显开心。

梁王离京当日,窦太后哭的不能自已,景帝一边听窦太后责备他无情,不愿多留梁王几日,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我让宦者好好照看景帝,忧心忡忡的骑马护送梁王到京郊,并望着车队离开。

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中时,这一年迟迟不至的初雪,终于从天空飘落。一点一点的掩埋着车辙的痕迹。

我驾马回转,句黎湖和卫青安静的带亲卫跟上。马蹄声整齐而沉重。 



50、榻前 
 
景帝不信梁王那番说辞。他日夜忧心自己会走在梁王前头。

谁知次年初传来消息,梁王回了封地便一病不起,一月里便薨了。

下午的时候,我正与景帝在宣室殿阅奏疏,听到这事,景帝的表情是震惊和欣喜,以及些微惆怅。

我将景帝跌落的笔挂回笔架。我猜到景帝刺客的心思,吩咐宦者准备辇车去长乐宫。

出了走廊,阴沉的云层遍布穹顶。

没有风,疏雪安静的从天空坠下来,濡湿两人宽阔的袖子。未央宫墙边的一棵棵老树枯枝,假山与小径,复道与石桥,皆拢着雪。

长秋殿里,窦太后正伤心垂泪。七八名侍女跪地噤声不敢言。

窦太后知道是景帝来了,不等我们走进,便嘶声道:“你还来做什么?你不让我们母子相聚这最后一刻。现在武儿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窦太后伏在案上恸哭。

景帝苍白消瘦的脸颊变得潮红,他忍着眼中的湿气,半天才说:“娘,我也不知道竟然会这样……”

然而他的话丝毫没有减轻窦太后的怨恨,窦太后狠狠打断他:“所以你开心了?你满意了?皇帝,你到底有多恨你弟弟,多见不得我们母子团聚啊!”

景帝听的摇摇欲坠,而窦太后气的急了,不论案上有什么,统统推下来。

我赶紧护住景帝。

“殿下小心!”宫女们惊呼。

鸟笼,香炉,茶具,果子尽砸在我身上。其他的还好,茶壶中的水是新倒的,滚烫的开水冒着白烟,隔着袖幅淋在我腿上。

“越儿,你烫伤没有!”景帝和窦太后都急了。景帝要弯腰查看,窦太后颤颤巍巍的从台阶走下,异口同声。

我哪敢劳累他们,安慰劝解了两人几句,随两名宫女去内室更衣上药。

掀开衣裾,卷起烫湿的中衣,膝盖部位已经红肿起手掌大的一块。

宫女端了盆水,待凉意覆在我腿上,我觉得不太对,抬头一看,服侍的人换了半年多不见的韩说。

层层深衣包裹着纤瘦的身躯,他仍是那般稚嫩的少年模样,带着永远去不掉的认真与拘谨。

若不是眼角眉梢微微的喜意,我简直要以为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两人从未分开似地。

韩说低着头,呼吸轻柔。靠的近了,那比冰雪还白皙的肌肤上,一抹淡红从脸颊延伸到耳垂。

他小心翼翼的揭起巾子,满目不忍。他将用过的巾子在水盆中清洗拧干,重新冷敷换一块新的重敷。继而抹了碧色药膏,将衣服卷下抚平。

他似乎在逃避与我的目光接触。

我撑着床榻,抬起韩说的下巴,让他看着我。韩说眨了眨眼睛,整理好心情,才顺从随我的动作抬起头,抿出笑容。

端详了一会,对比过去的记忆,我说:“好像瘦了。”

韩说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个,他忘了继续维持微笑,眼睛一红,泪珠毫无征兆的从面庞滑落。

我深吸一口气,将他搂进怀里,轻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寡人知道,你父母不在了,伤心无措,身边又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可你还有寡人呢。”

因韩嫣的缘故,韩氏站错了队。刘彻离京后,弓高侯韩府得急病而死,韩府自此衰落。韩氏族人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关的关。

韩说的父母尽去了,又被软禁半年。他平日里再老成,也不过是个伤心时会哭泣,疲惫时想依赖的少年。

他一开始控制着自己,只是无声的流泪。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他一时所有的委屈涌上来,跪上榻,孩子一样环抱着我的脖子,埋头呜咽。肩膀湿透了。他哭得天昏地暗,还记得避开我膝盖上的伤。

想起过世的王皇后和病重的景帝,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抱紧了他哭的发烫的身子:“韩说,今天寡人允许你好好哭一场,哭完了就给寡人站起来,这次由你重新建立韩府的辉煌,可好?”

“是……”他重重的点头,哽咽的不能自已,“殿下……”

于是这一天,我站着进长乐宫,躺着回未央宫。由于窦太后的心疼后悔,身边多了个哭哭啼啼的韩说。

景帝将梁王的封地划分成几块,让梁王的每个子女都有地可养。这让窦太后终于开心了一点。

然而梁王死后,景帝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病情更是加重。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衰弱。渐渐连朝议也无力支撑,诸事交于宰相和各大臣商讨,我在一旁学习,尔后将决议拿给景帝批准。

二月里,大家都意识到了些什么,后妃们开始守在景帝榻边。景帝只要清醒着,便不停的召见大臣,吩咐后事。

我反而越来越不敢见他。整日埋头政事,想用繁忙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即将迎来什么。

这个冬天迟迟不来,又迟迟不去。未央宫的天空,总是笼罩着阴霾。

巨大的屋檐,繁密的枯枝,空荡的回廊,让宫殿显得黑沉沉的,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

韩说多次守着我伏案读书至深夜,望着我欲言又止。刘荣或许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可等这一天真的要来了,他却没什么喜色,怅然对着被寒冰凝的滞涩的流水发呆。

太傅忙于朝事,句黎湖和卫青被我丢进上林苑练兵。近日极少出现在我面前。

二月底,景帝身边的宦者春陀的求见,才让我从一堆堆竹简之间抬起头。春陀传话说,景帝将在三月初三为我行冠礼,让我做好准备。

我昏昏沉沉的没领会意图,问春陀为什么。我今年才十六,离成|人尚有四年,而景帝病重,哪有精力主持冠礼。

春陀带着愁色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可是皇上为何要为拖着病体为殿下行冠礼,难道殿下心里不明白?奴婢知道殿下觉得苦,不忍见皇上缠绵病榻。可殿下还是要多去看皇上几面。皇上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见一次,就少一次啊。”

我心里堵得慌,站起身,匆匆行至阶下,然而望着窗外无尽的寒冬,还是踏不出门槛。

就这样拖着,我不去见他,他不来唤我,直到冠礼当日。

不论是大臣还是皇亲国戚,全都到了。窦太后坐在首位,馆陶长公主陪伴在侧。

高台下众人的面孔,我一张也认不清。我只是紧张的看着景帝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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