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娆- 第79部分

“万岁爷，快穿上吧！小心着凉！”

“不用。”

邵凌淡淡地应一声，眼角向上一瞥，忽而道：“小李子，你看，有人在放风筝。”

没理会小李子茫然的神情，他像是只在说给自己听，声音始终很轻，“朕不愿意这样活着，朕……我不想，这样的活……这万里江山，是父皇硬塞给我，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到头来，偏是我这样身不由己？为什么我不可以像邵峥一样为所欲为？为什么我就要为国为民为权为势牺牲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要这样的活，我是一个活人，凭什么被放到一个死位上来？谁要这江山，尽管拿去。谁想坐这龙椅，尽管来夺！我不要，我什么都不想要，这都不是我愿意的，什么权势，地位，后宫，虚伪，争斗，都不是我愿意的，不是！”

胸口微微起伏，邵凌第一次如此坦白地将心理的愤怒发泄出来。没想到，发泄过后，居然只剩下苦笑的力气。

小李子见他神态举止都不像往日，就好像有人在身后逼他，活要把他逼疯一样，又担心又害怕，稍微接近一点，轻声唤道：“主子，您，您怎么了？主子，这天地万物都是您的，您怎么不顺畅了……”

“天地万物都是我的？”

邵凌没有回头，凄然道：“天地万物，我只想要一个真实的她。可她是我的吗？她在我身边吗？她一直在他的府里！”

“主子，您说谁啊？”

“……”

邵凌摇摇头，良久，长叹一声，“朕心里很烦，朕很累了……可是，这世间，竟没有一个真心实意为朕着想，为朕心疼，为朕担忧的人……朕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主子……”

“罢了！”

邵凌摆摆手，淡淡地笑了，“摆驾……宁坤宫吧！”

堂堂万民之主，九五之尊，再一次，苦涩无力的笑了。

因为他再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过来，感情对于他，到底是一件奢侈到不能再奢侈的奢侈品。

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可以爱……这种痛，是撕心裂肺的痛。

是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痛。

你，让我永远无法释怀……

朕是天子，但天子，亦不能胜天。

入夜，阴冷的寒风并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是漫天飞雪，越下越大。

邵凌只在宁坤宫过了半宿，后半夜，回了蟠龙殿。

九重宫阙　第148章　定谋（三）

他离开时对莞慕说，她目前正处于禁足期间，为免他人妄论，他不宜多留。

又表示出不舍和歉意。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赵邵凌对莞慕的宠爱都是遍数后宫，无人可比的。

就算她亲口认下毒害其他嫔妃的罪，在事实上，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若赵邵凌真想怪罪，完全可以废除她妃子的头衔。

又何必雷声大，雨点小的照宠不误？

邵凌给她的处罚，已经是最小的了。

但这些日子里，莞慕心里已经开始觉出不对劲，与邵凌接触的越多，越觉得看不真切，总是感觉有一层模糊的东西挡在两人中间，虽不知这障碍究竟是什么，但她却知道，如果真有障碍，也是赵邵凌亲手放上去的。

因为，他在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心不在焉，即使她就站在他面前。

所以，他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虚假和敷衍。

可他今日离开，莞慕心里反倒轻松起来。

原因是，这个漫漫长夜，她并不想浪费于邀宠和猜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阵冷风通过敞开的门窗卷入堂内，带过零星的几点雪花，眼前模糊不可辩。

宁坤宫的正堂，有三道人影。

一站，一坐，一跪。

“小怡？”

莞慕冷冷道出眼前人的名字，唇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找你还真不容易，非得用‘请’的，你才能过来。不过，既然来了，咱们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人嘛，还是坦诚相见比较好，对吧？！”

她轻声笑道：“咱们都是旧相识了，你也该答的坦白些。你是何时入宫？为何入宫？是敌是友？是明是暗？今晚，你就全部跟我说清楚吧！”

话锋一转，又问，“难道是镶亲王隐藏的好，谁也没看出来？难道他其实对我瑞王府暗存歹意，派你入宫，不过是为帮别人害我？”

小怡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确实是，被人“请”来的。

被两个人，硬是抓了过来。

莫名其妙，毫无准备，突然被人偷袭。

她自幼习武，也是一身功夫，可莞慕派去的人，明显不是普通侍卫，不然，怎会如此轻易的将她制服？

“慕郡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如你先看看这个，我再作解释吧！”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递了过去。

莞慕含着笑意接过，“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花样吗？该做的你做了，不该做的你也做了，你助人害我，相当于仇敌，我若再放了你……”

话语声越来越小，最后停住。

莞慕望着纸上的内容，眼神渐渐失了犀利。

纸上是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

小怡可信。

但是，字迹却是颤颤的……

“这字条是我家殿下派人送来给我的，殿下说，我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但慕郡主未必能懂，更未必会信。如今郡主所处境地，该是除了家中三位妹妹，根本不可能相信任何人。所以，殿下说，若有朝一日慕郡主要杀我，便让我拿此字条作保命之用。”

“你的所作所为？”

莞慕伸手执过烛台，将字条贴过去，几乎是一瞬间，纸张已化为灰烬。

“起来说话吧！既然颜颜这样说了，我自会信你。”

这就信了？

小怡诧异。

当初邵峥派人将字条交给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过于轻易。

一个心思如此深沉的人，怎么可能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张字条，四个字，而去相信一个害过自己的人？

就算上面字迹是自己亲生妹妹的，难道亲生妹妹就不会为了追求什么想要的东西而出卖自己？

难道亲生妹妹就没有可能是在受人逼迫的情况下，写下的这四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莞慕看她一眼，眸光平和，“你在想，我凭什么就因为颜颜写的四个字而信了你，对吗？”

“对……”小怡微愕。

“你对我妹妹了解太少，可我却全都知道。你所能想出的那些理由，若拿到我妹妹身上，无一有用。”

莞慕淡淡一笑，露出些许想念的表情，“颜颜岂会看重这些俗物和繁华，岂会为了自己而出卖我，害我？她就算是死，都不会忍心拉谁去垫背，更何况我与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别说她让我相信你，就算今日站在我面前之人是我平日亲信，颜颜若说要她死，我也绝不可能让她多活一刻……”

九重宫阙　第149章　定谋（四）

“这就是……所谓的信任？”

莞慕微笑：“自然。我也许不相信我的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但我永远不会不相信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有一天，我失望了，不再相信自己，我也依然会丝毫不怀疑地相信我的妹妹们。”

我的妹妹们……

正如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或许会对一切失去信心，不再有希望。

但你们仍是照耀我内心的光亮。

正如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或许会怀疑这世上所有的感情，不再有爱。

但你们却仍然会给我不变的温暖。

我们就是彼此心里根深蒂固的信仰。

人的心里总要有一种信仰，不然，我靠着什么活下去？

“现在，你可以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我了吧！”

莞慕轻声说。

皇上变了。

赵邵凌，因为一个人，改变了……

深夜，邵峥半靠在贵妃椅上，抱着似梦似醒的颜颜，心里有些烦乱。

他想起今日宫中耳目所报，赵邵凌最近行为举止非常反常，常常对着一块白色绢帕发呆。

对着绢帕上的“颜”字，发呆……

没有刻意的伪装，没有想要故意做给谁看，赵邵凌……就是动了心……

对这个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动了心。

“颜颜，你会爱上别人吗？”

邵峥低声问，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恩？”

半睡半醒间，莞颜迷糊地应了一声。

“……没事……”

“恩，怎么了？”

莞颜睁开眼睛，正好望到他下颚，含糊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了，乖，睡吧！”

邵峥轻抚她的头发，微笑道。

莞颜眨眨眼，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觉得清醒了一些，才轻声说：“有点睡不着。邵峥，你说皇上他对我大姐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对劲呢？是我太敏感吗？我总是感觉，大姐在宫里的日子，被一个幕后黑手操控着，我们都只看到了表面，根本没看到实质。”

她叹口气，“父王和母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落落不在，我总是拿不定主意，真想快点进宫看看大姐。”

邵峥听着，依然温柔的笑，望着她的眼中全是宠溺：

“真的就那么担心你大姐？想你的姐姐妹妹？那我呢？”

莞颜向他怀里靠了靠，手指在他衣襟的丝线纹路上来回打转：

“邵峥，你知道的，我最放心不下的，无非就是父王和大姐这两件事了。只要父王母后安全归来，大姐顺利登上后位，我一定会跟你走的。天涯海角，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再不受他人影响，不被他人主宰，好吗？”

邵峥捉住她手指，放到唇边轻吻一下：

“真的？说过了就要做到。这两件事我都会帮你，让它们尽快得以实现。答应我，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走，恩？”

无论发生什么事，颜颜，一定，一定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我带你走，从此我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和这里的人和事，天长地远，永不相干。

“恩，我答应你。”陪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邵峥唇角的笑意又浓了些，轻声问，“还有其他的愿望吗？”

“没有了。”

他点头，又问，“对了，单凭你那一张字条，你大姐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