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地，刘铭彦拎着个茶杯，出现在茶水间。
“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让老板审稿的日子吧？”
“没有，当然没忘！”
“那你还像个傻B一样地杵在这里？等一下不好好表现，看我拧不死你！”
“是，是……”
张翼赶紧闪到一边，看着刘铭彦悠然地泡了杯茶，走回了办公室。
他还像往常一样，挺直了腰杆高昂着头，神情恬淡步履从容。
今天穿着一套白色的休闲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俊逸。
张翼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被人在背后说几句就会难受得要命的刘铭彦了。
十年的历练，足以让他自信地面对一切风雨，这些闲言碎语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这么优秀的人，绝不能落到一个混蛋手里！
张翼越发觉得，自己没有放弃刘铭彦是对的。
27
27、变化
公司的会议室，模拟成了竞标时的会场。
李云宏和刘铭彦坐在下面，听创作者在前面讲解。
史东来的作品从正面剖析了车的性能，值得信任的质量，和彰显消费者尊贵的身份。整体看来中规中距，算是一个不错的广告，但不会给人带来惊喜。
相比之下，张翼的构思更开阔一些。60秒的短片显得十分大气，商务车显示了车身设计的专业程度，家庭用车的气氛很温馨，SMART的广告很俏皮，适合年轻人时尚的口味……
李云宏看完之后，心里也就有了底，告诉他们要和刘铭彦开个小会，然后再公布选拔谁的作品去竞标。
两人出去之后，李云宏问道：“铭彦啊，你怎么看？”
刘铭彦回道：“重要的是李总怎么看。”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答案，但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我看就让张翼上吧。”最后还是由李云宏来拍板，“得过奖的，果然还是不一样。”
刘铭彦叹道：“李总你一早就认定是他了吧？既然如此，何苦让史东来白白辛苦两个月？”
“我总得给别人机会吧？不然他们会怪我偏心一个新来的。这次一对比，高下立见。我想以后其他人不会对张翼副总监的位置有异议了吧？”
“但愿如此吧。”
“好了，你去让他们俩进来吧。”
刘铭彦把在外面等待消息的两个人叫了进来，张翼显得比较轻松，史东来看上去有些焦虑。
李云宏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了结果：“两位的作品都非常优秀，看得出来，你们都十分用心，我对你们的努力表示感谢。可惜的是，我们只能选送一份作品参选。大家知道，这次的评委很严格，据说连飞驰公司亚太地区的行政总裁也会过来，也可以看出对方对这次产品推广的重视。东来，你的作品很严谨，可惜创意不足，所以我们这次还是决定由张翼去打这个硬仗。他比较有国际眼光，知道洋鬼子喜欢些什么。当然，你也不要灰心，你的作品会作为我们的备选，到时候和我们一起过去……”
李云宏对史东来说了一堆好话，他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了点头。
“好了，离竞标还有两个星期，希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要再接再厉。张翼，你现在只是过了第一关，先不要急着高兴。回去还得把一些细节修改一下，你知道德国佬对这方面很重视的，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还有东来，你也一样，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就这样吧，我也不啰嗦了，大家回去继续干活。”
“谢谢李总。”
大家客套了几句，就散开了。
看着史东来有些失落的背影，刘铭彦还追了上去，向他解释这次落选的原因，以免他心里留下疙瘩。
作为老同事，刘铭彦又委婉地提醒他哪里还需要提高，告诉他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鼓励他继续努力。
下午六点的时候，刘铭彦还在忙，王梓峰的电话就过来催了。
本来他还想推迟一下，奈何追杀电话每半小时过来一个，搞得他什么事也做不了。
最后那通电话，双方的火气都有点冲了。
“你到底在上面搞什么飞机啊！我王梓峰走到哪里，还没有人敢让我等上一个多小时的！”
刘铭彦冷冷地回了一句：“没有人要你在下面等，不乐意可以走人。”
“我给你5分钟时间，你要不下来，我上去抓人了！”
“你敢上来试试看！”刘铭彦忍不住和他对吼起来。
本来早上他硬是送自己来上班就够让人窝火的了，要是再敢乱来，绝不给他面子！
王梓峰听他怒了，语气也就软了下来：“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急……可是你想想，我也是推掉了很多工作和应酬来接你的。我们难得有相处的机会，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吗？”
刘铭彦向来吃软不吃硬，心里不停地说服自己：他也不容易。
“嗯，我现在就下楼。”
经常性加班加点的刘总监在大多数人还在赶工的情况下走出了办公室，钻进了那辆黑色的宾利里头。
“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刘铭彦揉了揉发紧的眉头，“在吃饭之前，有些事情我们先谈清楚。”
“什么事？”
“以后不要这样接我上下班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要我上你那里去，我会过去的，工作做完我就会过去。”
“等你做完工作，我在家都等得睡着了！”
“好吧，我争取每天晚上8点下班。”
“8点不行，必须6点准时！”
“你别太过分了，全公司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呢！”
“好吧，那就7点，7点总可以了吧？”
“……可以吧，我尽量。”
就这样，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两人再次达成了协议，把可能爆发的战争平息。
刘铭彦答应王梓峰的事，也算是说到做到了。
他尽量把大量的工作压缩在上班时间内完成，就连短暂的午休，也是一边捧着饭盒一边对着电脑，匆匆扒几口就算完事了。
一到了晚上七点，开始收拾东西，关灯走人。
还要开一个小时的车到郊外的别墅，等红灯的时候差点就睡着了，后面传来了别人催促的喇叭声，刘铭彦才被惊醒，赶紧把车开走了。
回到家里，又花了半个小时做饭，让王梓峰一进门就有热饭菜吃。
他这么听话的表现，换到的就是王梓峰高兴的笑脸。
他自己也累到懒得去想，这么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吃饭的时候请好好吃。”
刘铭彦一不留神，显示器就被张翼给关了。
刘铭彦抬头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午休时间，我喜欢上哪儿就上哪儿。”
张翼一屁股就坐在刘铭彦对面了，还把他的饭盒抢了过来，扔到一边。
“喂，你干吗！”
“别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我每天看你吃不到一半就扔了，又没营养又浪费。”
张翼打开了热腾腾的粥：“我在街口的粥店买的，还配了开胃的酸菜。不够吃的话，这里还有两个肉包子，我看每天好多人在排队买的。”
刘铭彦看着桌上的东西，顿时有了食欲：“多少钱？”
“朋友之间，提什么钱不钱的……”
“不要钱的东西我不吃。”
“15块。”
刘铭彦从钱包里头掏了钱给他：“谢谢。”
张翼打开另外一份，在他对面吃起来：“你最近看起来很累。”
“……还好吧。”
“他不知道你很累吗？”
“他也很忙很累。”
刘铭彦知道，如果自己在王梓峰面前喊累的话，他一定会说：辞职吧，我养你。
所以自己宁可累死，也不会在他面前抱怨。
两人就这样默默吃着，吃到一半，张翼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爱他哪里？”
刘铭彦愣了一下：“干吗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张翼咬了咬牙说，“我想知道我到底输在了哪里……好让我彻底死心。”
他好嫉妒，嫉妒得要命。
在他印象中，刘铭彦除了对爸妈之外，就没对其他人这么好过。
然而让他心疼的是，他这样付出之后，看起来并不快乐。
那不是一种心甘情愿的付出，而是苛待了自己，想要完成任务一样的付出。
“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刘铭彦终于对张翼说了实话，“五年前我妈妈得了重病，是他给联系的医生，还帮我付了大笔的医药费。”
“就为了这个？你欠了他多少钱？还给他不就得了……”
张翼的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犯傻了。
如果王梓峰只是要钱，那凭刘铭彦这几年的努力，也够还这笔债了。
“也不全是为了报恩……他确实是很喜欢我。”
经常送名贵礼物，为了自己一掷千金……虽然这些都被拒绝了，但怎么说也是一份情。
可惜的是，他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自己也无法融合到他的世界里去。
试着想要沟通，却总是有无形的隔阂。
也想过要离开，但他总会用一条温情的链子，把自己锁得死死的。
刘铭彦清楚王梓峰的性格，除非他自己先厌倦了，否则这辈子就得和他栓在一起。
或许从他看上自己的那时候起，就注定逃不开了。
泥潭一旦踏进去了，只会越陷越深，根本无法自拔。
“那你爱他吗？”
张翼又抛给他一个难题。
叫他怎么回答呢？
几年下来，要说完全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什么是“爱”？连他自己也模糊了。
被工作和生活折磨到麻木，已经没空去想这个字了。
“爱”是什么？不就是两个人凑合着过日子吗？
只要不到完全爆发的时候，日子就还能过下去。
“午休时间到了，你该回去工作了。”
刘铭彦冷冷地回应。
张翼默默地站了起来，捧走了他桌上的大部分资料。
“你这是干什么？”
“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吧，我不想看你那么累。”
“下星期就要竞标了，你还是把全部精力放在那件事上吧。”
“你放心，”张翼拍了拍手上的文件夹，“这些我会帮你做好，竞标的事我也会拿下的！”
张翼说着，自信满满地走了出去。
刘铭彦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发现，他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张翼了。
28
28、破裂
周末的时候，刘铭彦按时回到家里，给王梓峰做饭。
把炒锅里的菜一勺一勺地盛放在盘子里，突然有人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伸手要染指盘子里的菜……
“洗手去！”刘铭彦拍掉了那只偷腥的手。
王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