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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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帝李治- 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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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吴王的王府大殿中,没有掌灯,唯有被风吹熄了火的牛烛还在散着袅袅青烟,殿内风声雨声成了主人,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空间,也深深的刮在吴王的心里,空旷的殿上满是略显冷色调的苏青色青纱,长长的甬道也皆用白桦梨木铺就,看似古扑,实则却是寸木寸金,每一步踏在上面都有独特的回声,绕梁古扑。

大殿之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匾额,黑底红色。

舍得殿!

舍得殿中早早的桂起了宫灯,可偌大的王府依旧显得孤寂清冷至极,筱雨戚威,一片惨淡,丝毫没有大明宫那份明朗清爽,以及最令人开怀的——阳光,相反,死气沉沉,像是个孤独的王者寡人,而不是拥抱四海有容乃大的皇者,前者于后者,大致一个重在术一个重在道了吧。

环佩声轻动,一个扎着堕马髻的宫装少夫缓缓步入大殿上,少夫修眉薄唇,虽不绝色艳丽,却是那种能经得起岁月考验的气质女子,大致任何一个读了几天书的人见到少夫,都会忍不住想起一个成语,温润如欲。

大殿的两侧,有几个王府奴仆正围着一个是十一二岁的少年,神色紧张惶恐,深怕小主子伤着了,还吵着静默在殿外看风看雨冷着脸不言不语的吴王爷,吴王李恪身后这个深着四爪蟠龙袍的少年正两只手撑起来,玩倒立,左右摇晃的厉害,青筋满面,额头涨红,明显已经到了极限,少年似乎想吸引父亲的注意,让从小就对自己很冷淡的父亲夸自己两句,可惜李恪自始至终负着手,似乎那隐晦的冷风秋雨会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吸引人,明明不到而立之年的年纪,看起来知天命的老朽一般。身体虽还年轻,可那颗暴露在外的眼神却老了。

有仆人发现少夫,赶紧拉了拉旁边的同伴,几个人也熄了让倔强的小王爷停下来的意思,上前乖乖请安,及至等到少夫让几人下去,才如蒙大赦的小心,自始至终态度恭谨,动作整齐划一上下一体,训练有素,却无疑呆板木讷的像是少了灵魂的躯壳。

离去时,隐约可听见家仆叫这位少夫叫“萧王妃”,不是王妃,是萧王妃,似乎有所指,这只有如此规定的李恪知道了。萧氏不是李恪的第一任王妃,可萧氏敢肯定,她是比前任杨氏更爱自己的丈夫,吴王恪的。

杨氏是隋时邢国公杨贵孙女,于贞观年间病死了,之后李恪就娶了萧氏,生下三子——李琨。似乎萧氏自古都是出美人的,自古算得上名号的萧后实在不少,最有名的第一梯队莫过于北魏萧观音、碎萧后、杨家将那个巾帼远胜须眉的萧太后,再就是第二梯队了,排名应该是有萧淑然的,历史上那个敢和千古第一女皇以死相拼的萧淑妃,还是很有名的。

而吴王李恪的萧氏,有人怀疑他是出身梁朝帝室,也就是兰陵萧家,不过真相是不是如此,就只有李恪和身为孤儿的萧氏知道了,值得一提的是,李恪死后是和萧氏合葬在一起,夫妻本是同林鸟,若能不相忘,就一起长眠黄土,枯骨千年。

素衣女子萧氏深深的忘了一眼那背着手哪怕被风雨打湿衣襟的丈夫,委屈的咬了咬嘴唇,又强自扯出一个端庄无可挑剔的笑意,声音和这环境一样清冷,知性的眼神,带着薄如晨雾般的袅袅仙气,她看着红色蟠龙袍的少年,轻轻招手道:“琨儿,过来,别玩了。”

李琨使劲的摇了摇头,努力的看着丝毫没有转过身的迹象的父亲的背影,浑身一阵无力,手一软跌在地上,叫李琨的少年没有叫痛,萧氏也没有如寻常母亲惊慌失措,还是如先前一样优雅,走过去,拉过颇有些不情愿的李琨的小腿,仔细的揉了揉,也不说话。

看了看低头轻柔自己膝盖的母亲,再看看孤独面对风雨的父亲,这份无言的压抑和冷漠,像刀子一般割在李琨的还没有被伤害无奈无力折磨的圆滑的心,一直倔强的少年,终于忍不住,猛地收回腿,像是个没人要受了无数委屈的孩子,一个人在孤寂的王殿中哭泣,李琨哭的厉害,可声音却很低很低,他死死的压住自己的衣服,甚至手臂,他想用疼痛缓解这份脆弱,抑或抑制那停不下来的该死的泪水,只因为父亲说话,爱哭的孩子没出息,成不了大器。

低低的呜咽声比嚎啕大哭更能令人神伤,可自始至终李恪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似乎来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王妃一样,等听到了哭声,才胡乱的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下去。

“娘,琨儿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没惹祸,那只小鹰也放了,以后不会成为没出息的走狗熬鹰之辈……”

殿内暗影浮动,有点阴暗,萧氏掏出绣着芝兰象征着娴熟秀慧的手绢,轻轻为李琨擦了擦膝盖上渗出来的血迹,“娘亲知道,琨儿一直没松懈过,一直在努力。”

李琨低着头,嘟嘟嚎嚎的说着甚么,可是别人却听不清,萧氏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祖母的忌日,琨儿为甚么不愿意去庙里进香呢?还在这里翻跟头。”

李琨声音很小,低着头说道:“我……我不想去,”

萧氏垂着头,很有耐心的问:“可以告诉娘亲为甚么吗?”

“因为、因为……”

李琨抬起头来,一张大有很干净的小脸憋得通红,双拳很有力的在他母亲眼前挥了挥,争辩道:“因为爹没去,我是他儿子,儿子难道不应该跟父亲一样吗?”外面的雨声脆脆的,有风穿过回廊带着潮湿的味道吹了进来,萧氏盯着李恪,她知道他听见了,可是许久,萧氏又一次失望了、沉默了、习惯了,轻轻的在李琨额头上温柔一吻,点了点头,“不喜欢去就不要去了,去休息吧,到书房读点书,今天你还要请教先生《阴符经》呢。”

望着儿子微微有点皱眉的摸着膝盖走路,萧氏始终平静,没有痛苦没有哀怜,她对李琨永远只有一种——夸赞。你是最bāng的,毫无缘由,李琨不知道的是,其实是有理由的,因为你是李恪的儿子,所以,你怎么样都是最bāng的,你的身上流着世间最高贵的血。

有谁能想到,英武不凡扬名天下的先皇三子,当今皇帝的三哥会对自己的妻儿如此冷漠,已近乎残酷了,似乎李琨从小到大都是萧氏一手带大,嘘寒问暖的,而这个傻孩子好像整天想着的只是如何让自己父亲抱抱自己,夸自己两句三句,不要多,三句就很满足了。

前方那个静立的消瘦背影终于转过来了,向着萧氏缓步而来,萧氏心下一阵比惚,不知是不是雨水,李恪眼睛竟早已湿润一片了,可脸上挂着的表情,分明在像别人无声的证明,那是雨水,萧氏多么希望那真的是泪啊。不觉经年,当年那个双髻垂肩的稚龄少女,如今已到了二十七八年华,如花青春,就在这深深王府中缓缓渡过,尽管外面风传吴王妃萧氏如何貌美,如何智慧,如何才艺无双,让吴王连请出来一见都舍不得,引得不少长沙的少女午夜暗暗羡慕,梦回不知何处呢,却独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心中装了多少苦楚寂寞孤独。

十二年,莫说一个女人了,就是男人,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年可以去等待守候的,尤其那人还是近在咫尺的丈夫?

多情者笑我,无情者亦笑我,何苦如此。

天色已晚了,可是走近萧氏的李恪依然感觉到眼前女人的熟悉,不仅是因为她姓萧,更因为她的长相,和那个已做了高高在上皇妃的女孩有两分神似,剩下八分都是她自己的,可对李恪也可以了,“明天有事吗?”

“哦,没…没有。”

萧氏微微有些发愣,被李恪突兀的相问,哪怕已是做了十二年的夫妻,也出奇的有几丝窘迫,她拂去眼前的碎发,对这个身边最亲近的人低声:“其实是有些事的,我约了长沙绣房的婉娘学女工,不过我可以推掉的。”

李恪轻轻的点头:“那就好。”一句说完,李恪又沉默下去了,萧氏也低着头心里咚咚乱跳,脸蛋热的视线都模糊了,这对夫妻就这么站在这里,想说着一些似乎应该是夫妻间该说的话,可是又着实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么熟悉,她对他知道的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却不知道她,

两种认知,却同一样的反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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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默立,下人们渐渐都退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好像清净了下来,只能听到稀疏的雨滴和夜里的蛙鸣。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浙沥雨夜,芭蕉树下,一个同样躲雨的青年见到自己的那一刻,明眸如星子闪动,那种火热冲击少女的第一次心扉。结发夫妻,永不相弃,那是少女懂事一来,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在她的洞房之夜,可惜,那一夜,少女依旧还是少女。

李恪眉心轻蹙,反复看了几遍低头羞赧的妻子,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这般少女薄羞,那平时觉得无味的脸孔上也多了几分让李恪有点陌生的嗔怪可爱,夜风吹来,吹起她的衣衫下按,带着淡淡的丁兰之香。

“我想写点东西……”

“哦,妾身去给你磨墨去。”

萧氏有点受宠若惊的马上跑到殿中的书桌上,仔细麻利的摆起了端砚,红袖添香,素手研磨,卷起华丽素雅袖子的萧氏,娴静的没边了,像个不肯为天下男人顾盼一眼的神女,明明在自己的眼前,可李恪依旧有点朦胧,她终究不是淑然,若是淑然,怕是只有稚奴能叫的动她,而且也一定会躲稚奴怀里撒娇一会儿。

上前拿起书案上一袭白纸,李恪提笔,毫无默想的停滞,大笔挥斥方遒,银钩如月,力透纸背之余又透着股女儿家的细致气儿,刚柔并济,当年没让李世民称赞有加,可惜,终究敌不过盗窃了柳体的李治,抑或说老天爷又在抽风,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了。

“愔,兄已接到弟之手书,知事迹败露,如今事不可违,弟及早赶回长沙,兄甚是挂怀,江南锦衣卫势力盘根错杂,期间凶险无比,刀剑无眼,望弟万万珍重,兄犹自等待弟娶妻生子,与弟大醉一生,共赏西湖水,同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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