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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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折-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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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崔无欢徒步出宫,皇帝只说要思量,可陆诩却看得明白,尾随而出。
“侯爷。”
夜阑尽处,菊香无度,崔无欢疾步而走,却并不回头。
“侯爷。”陆诩叹口气,疾行几步追上,挡在崔无欢前面。
“陆大人可是有话要说?”崔无欢抬眼,月色映的脸色清朗,眉心却几道深川未平。
“忘舒……可好?”陆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哼,好?若要他好,就请你的皇帝陛下放过他。”崔无欢笑笑,欲绕过陆诩而行,陆诩却忽的脸色一变,伸手扯住崔无欢衣袖。
“你说什么?”
崔无欢顿住,脸色却愈发阴沉,一双眼隐匿在睫宇的阴影里,嘴唇抿成一线。
“我说,告诉你的皇上,这次我会带忘舒走,请他手下留情。”崔无欢一把甩开陆诩紧握住自己衣袖的手,那衣袖已被汗渍湿了一角,泛着灰暗的颜色。
陆诩怔在原地,月隐于云,忽的万物便失了颜色。他没想过朱见深动手如此之快,他早知他视自己为禁脔,不容他人浅沾。若是如此,怎容他枕侧还有一个万氏,而他心里却不能有一个忘舒。
他怕了,他本就怕这样的泥足深陷,却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拖下忘舒来。这一切是因忘舒而始,却不该由忘舒而终。
他永远记得,无论那之前或者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还永远记得那个月夜里他与他共饮一壶鹅黄,讲南国的红豆,甚至家乡的小河。这是他与朱见深没有的,太多东西他不愿分享,在他心里就像一株病梅,那样畸形的长着,却不容别人靠近半步,哪怕朱见深也不能。
陆诩终是再次转身,向皇帝寝宫行去。前方墙下的阴影里,崔无欢回头,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浅笑,那背影一去而不返,此情此夜,他该去拜访一个人,一个早该去拜访的人。
乾清宫。陆诩缓缓而至,皇帝却如同早料到一般而亲自煮了清酒以待。
清酒不知滚了几趟,愈发馥郁清洌,皇帝举目而笑,弹了弹衣袖为眼前的陆诩添上一杯。
“尝尝,六月里岭南供的荔枝酒,甜到骨子里了。”皇帝拿了复又低头拿了竹构翻搅,那甜腻的香味儿便愈发散出来。
陆诩举杯轻抿,恍惚间却如劫火入喉。
“呵,怎样?”皇帝轻笑,看陆诩蹙起眉头,这酒味儿甜而入唇辛辣,他早知道,却偏要逗了他蹙眉一哂。
陆诩紧闭了眼,剩下半杯直接仰头入腹,忽的如一股子劫火穿胸而过。皇帝忙急了去抢,动作间却将他激的咳嗽了起来。
“子言。”皇帝一把将他揽在怀里,竹构扔在酒里溅起一溜水花,陆诩狠咳不止,那咳嗽声里似乎带了狠戾,每一下都叫人心胆俱裂。
“我莫不是洪水猛兽,要你每次见了我都如此?”皇帝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知道那馥郁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去,他便毫不犹豫的吻上来,那吻里甚至还带着一种乞求的意味。
 
 
   第二十三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下) '本章字数:166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9 00:11:52。0'
 
 皇帝嘴角微翘,他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纵使百花尝遍,依旧贪恋这一点儿仅有的味觉。好像从未如此迫切,他低眸,神色里带着惶恐,语气里盈了温柔,浅笑的眸子微微勾起,就这么一勾一挑,勾动了最深处的欲。望与思慕。他要什么他便给什么,除了离开,那令他自己恐慌。
所以他恨,恨到想要摧毁陆诩心里那块儿依旧圣洁的地方,摧毁他心里那个一直圣洁的人。既然他们已经如此,那就必须一起堕落,他会护着他宠着他,可他的人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他要毁了顾忘舒,那种怨怼那怕千刀万剐也不足惜,他知道这不该是一国之君的肚量,不该是一国之君的思虑,甚至不该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情谊。他该是稳重的,冷漠的,甚至高高在上的,他的心里该是天下,他的眼里该只有天下。可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顾忘舒跑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的事情他没做到。他从前到没这么觉得,可现在却觉得顾忘舒的影子总像蚊蝇一般在眼前挥之不去,叫人恼恨。那怕见不到他,那怕他再不出现,他依旧像道天堑一样隔在他和陆诩之间。
他无辜,可是他该死!
他派人去捉,他要把顾忘舒这只蚊蚁捏在手里,他想要羞辱他嘲讽他毁了他,将他的一切在这世上连根拔起。
但其实这何尝不是在羞辱和讽刺他自己,他要靠如此才留得住枕边的人,他靠陆诩来尝尽了回忆,然后陷在这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拔不出来。现在又要靠毁了另一个人来将这谎言留住,若留不住,他这隔世经年的梦怕是就要坍塌,他别无他法。
这具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可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儿永不会变。皇帝用手指轻轻揩去陆诩额头细密的汗,眼神里带着珍而重之的虔诚。
他们相拥着,似是乘着风浪扶摇直上。陆诩在他的掌中低喘呻。吟,每一次都叫他满足,这种满足的味道越浓郁,他越是不会放手。
“皇上,放了他吧。”陆诩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就这么将他的满足他的幸福瞬间打散。
他在床笫之间开口求情,他当他是什么?当他自己是什么?

朱见深被他弄红了眼,狠狠拗着他的身子大加挞伐,要我放了他?你倒不如求我放了你!可惜了,放不了了,我就要拉着你一起堕落,一起在这虚幻的欺骗里永不超生。
“死了,放不了了。”皇帝俯身在他耳边说,那声音里还带了笑意,似漫天牛毛细雨细密的散在神经里,忽的就彻骨的寒。
他忽的向上一撞,陆诩的身体弹起来又重重落回床上。
死了?
死了……
死了。
这一瞬间就像是坍塌了脊骨,陆诩周身的生气一下子挥散殆尽,那生气像是撤网而逃逸的鱼,再无从寻觅,它们一瞬间在这幅躯体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种改变太明显,以至于正陷在迷乱里的皇帝终于有所察觉,他掐着陆诩的脸,强迫他放亮眼睛看自己,可那双终日温柔的眼里此刻却只有晦暗。
朱见深怕了,可他又安慰自己。他会回来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他的梦本就是为了顾忘舒做的,那顾忘舒存在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有他自己不就好了。
这一夜他将陆诩抱的很紧,两具长久契合的身体此夜却像是隔了千里万里。
次日清晨,陆诩便病了,身子还置在龙床上就像一具死尸,可朱见深却不能任他留下。他亲自为陆诩穿了衣服轻手轻脚的抱着,再由宫女太监小心翼翼地送回陆府。
朝堂上,朱见深头痛欲裂,偏偏崔无欢又来请命御敌,他随手一挥便准了他做这一次元帅。
满朝文武看他脸色不对,莫不敢言,这反倒给崔无欢行了方便。

明成化十四年九月初九,**开遍,游子归乡,文人墨客登高凭栏。封邑侯挂帅北上,统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燕山北界。
与此同时,少师府内静默一片,家丁丫鬟无不对自家大人的病情讳莫如深而不敢言。少师此时养病赋闲在家,只挂了个二品名头,却终日在府邸中足不出户,往日相交甚好之人也再没见过。
而皇帝朱见深终日晚朝甚至罢朝,后宫明似一片祥和,实则暗潮涌动,原因是天子已逾半月未入后宫,终日不知何处。
太子朱佑樘暂交太子少傅万梦湖(这小孩谁还记得)代为教授,朝中大权再一步偏向万氏。而万梦湖尝访陆诩而被辞,自此,太子一党势力渐弱,与万氏愈成水火。
而渐渐的,东厂与西厂竟也呈两分之势,渐为不融,朱见深却全然不理,终日不知所为何事,后期竟愈发迷恋仙佛之道。找人钻研道家炼丹之术,甚至亲自于宫门相迎,请云游的僧人进宫礼佛,而自己也愈发虔诚。

 
 
   第二十三章 出门日已远 '本章字数:152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20 22:02:16。0'
 
 乾清宫。终日寂静,静的听得见叶落有声,宫中口口相传,皇帝在自己的寝宫里养了个傻子,却没人见过。
彼时陆诩正坐在皇帝的龙榻之上,双目暗而无神,朱见深亲自擎了茶杯喂茶,他偏头躲开,口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声。
翠叶点了嫣红一线,正是陆诩平日里最爱的茶,一品红。茶汤清冽而醺人眼眸,他低头看了,笑笑,却是一把讲茶碗打翻。
“你!”皇帝眉间川字日日不平,久了便真的积出一道纹路。他看着陆诩沉默半晌,终是挥手叫人上前收拾了一地渣滓。
陆诩疯了。时好时坏,终日不知人在何处,眼里总是迷蒙的。清醒时沉默,病时暴躁,却无论何时都不让人近身。一身的防备都开到了底,再没了平日的温和。
朱见深终日里不理朝政,甚至痴迷于佛道之家,哪怕一点点可能,都想让以前那个陆诩回来,一如当日他想让万贞儿回来,哪怕换了别人代替。
而今又失了一个,就在眼前,可人终不再是从前那个,他失了灵动失了温和,全似一副暴戾的木偶。朱见深不知道自己的耐性还能持续到几时,只是如今,他这么看着,这人已没有之前好看,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下巴渐渐消瘦下去,那弧度都带了决绝的意味,叫人不忍,却叫人不想再接近。
朱见深也曾想,他若不回来,那便再找一个吧,找一个和他一样的,再陪他走一段日子,那怕下一个也不能长久,无论多少个还不是都一样。
可是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下了决定却又不得不放弃,他舍不得放手了。也许是不舍,也许是疼惜,但也有可能只是彻彻底底的征服与占有欲。他舍不得,也不甘心。
日子久了,陆诩已经从一开始的反抗挣扎到后来的漠然,对于触碰不再抵抗。朱见深吻他抱他,却从来提不起半点欲望,似乎只是单纯取暖的动物,那种温度叫人倦怠,却也叫人欲罢不能。

于是,似乎这种畸形的联系变得更加畸形,之前的那根极细的弦崩断,却换上了更为粗糙的一条绳子,一头在这端,一头在他那里,在打磨中愈发的丑陋不堪。

与此同时,崔无欢领军出征,十万铁骑扬尘,以最显眼的姿态向北方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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