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是真的死了。
苏聿站的不远不近,周围气氛压抑,他觉得心中一片枉然。
魔教的葬礼并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所有人站在那儿,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好像一副快要静止的画像。
这样的气氛持续到将近正午。
午时三刻,如果有太阳,投在地上的阴影将近最短。
虽然今日阴天,但仍在这个时候,三具棺盖合上,有教众抬起棺材,放入事先挖好的土坑中。
在这时,周围才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悲从中来无法压制情绪的,大多是绿绮黄衣两堂的教众。
掩土,立碑。
人生一世,默默无闻也好,闻名天下也好,最后只有这一种归属。
苏聿与另两位堂主交往不深,他叹了口气,默念,一路好走。
土一锹一锹埋上棺材,掩去他们在人间留下的痕迹。
似是为了应景,一阵箫声从高处传来,映着回环盘旋的山风,幽深呜咽。
苏聿转过头往外围走去。
他心情有些低沉,不自觉的就顺着箫声寻去。
朱雀峰山顶的高石上,确有人吹箫。
吹箫人一身白衣,腰间佩玉,迎风而立,飘渺如仙。在他旁边,盘膝坐着一名一身红衣的男子,披头散发,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撑着石面,直直的看着下面入葬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影堂主白洛枫与赤血堂主穆惟远。
苏聿在后面站了一会儿,忽而直奔回小楼,探手取琴。
心中若有所感。
虽然与另两名堂主交情不深,但,也让他送他们一程。
苏聿抱着琴,也寻了块高石。
从上向下看,山谷中的人群缩的很小,容貌动作,皆无从辨认。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弹弦出音。微微灌入内力,铮然奏响。
古琴之音,情感内敛,肃然平缓。映着群山,映着阴灰的长空,映着闻之则悲的箫音,缓缓和来。
“是他?”穆惟远侧头,看了看远处高石上的苏聿,眯起眼睛。
一曲毕了,酝酿着暴雨的天空终于砸落雨点。苏聿赶紧将琴护到怀里,站起身,远远竟看见白洛枫冲他招了招手。
“……等我把琴送回去!”苏聿隔着一段距离喊道,身影嗖的一窜,已经不见了。
“你理他做什么?”穆惟远不以为然的说,“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白洛枫神色复杂,“从琴听心音,这不该是苏聿的琴声……”
“苏聿以前奏琴……”
“就像绣花枕头。”穆惟远嗤笑,“外面看起来漂亮,里面只有烂草。”
“心不静,心不正,心不纯。”白洛枫笑道,“不得韵味。”
然而刚刚……
悲而不伤,枉然却似开怀,出世又将入世。
与之前相比,就好似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苏聿再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穆惟远脱了外袍架在白洛枫头上挡雨。青影堂主站在那儿哭笑不得,使劲推他,“喂,没那么娇弱吧?”
雨确实越下越大,很快就连成一片白色的水幕。苏聿还没开口,倒是穆惟远不喜的看了他两眼,冷冰冰的说,“怎么也不拿伞?”
“……”
苏聿立刻就懂了,穆惟远怪他不拿伞给他家白洛枫挡雨!
秀恩爱闪瞎狗眼!
苏聿抹了把脸,“不好意思,不知道伞放在哪儿。”
“有什么事?”他转头问白洛枫。
“比一场如何?”
“……”苏聿奇怪,“为什么?”
白洛枫面上没什么表情,穆惟远已经去旁边随手折了两根树枝,一根扔给苏聿,摆明了是不让他拒绝了。
“……”苏聿抖了抖手中带着青翠树叶的小树枝。
“请吧。”
“……”
苏聿环顾四周,他们此时站在高石之上,稍一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昨日虽然凶险,但好歹他已经将内力全部炼化完毕。苏聿运起第一层月西江,真气缓缓灌入手中的树枝,身形一动,抢先攻了过去。
他速度看起来不慢,但落在白洛枫眼里,却又变得极慢。
苏聿手中的树枝还未近身,就被白洛枫轻轻一挡向旁侧荡开。
两股真气轰然相击,苏聿觉得手上有些发麻,赶忙借力像旁边一闪。白洛枫却似早就猜到了他的动作,身体一转,如影随形一般,手上树枝递出,苏聿觉得颈部一痛,赶紧偏头一躲,挥枝拨开对方的攻击。
两人身形辗转腾挪,水雾飞溅。
雨帘愈发浓重,身上的衣料都吸了水。
暴雨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四周一片白茫,就算两人其实离的很近也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也只有暴雨声,难以分辨白洛枫的行踪。
然而受阻碍的似乎只有苏聿一个人。
白洛枫的攻击非但没有缓和,反而一式快过一式,一招快过一招。每一次都是对方的树枝已到了近前,苏聿才能勉励躲闪,或是迎击。
劈、砍、刺、挑。
苏聿有种感觉,白洛枫在让着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没有封死,给他留出躲避反击的空隙,度却又把握的刚刚好,让他毫不轻松,应接不暇。
穆惟远眯着眼睛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大雨如注。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前面的打斗停止了。
穆怀远站在原地,毫不意外的,最先现出人是白洛枫。
穆惟远看着他,一勾嘴角,“你本就不可能输。”
白洛枫微微一笑。
穆惟远看他已经湿透了,也放弃了给他遮雨。
苏聿站在原地,他手里只剩下一小截快要捏不住的一截树枝,其他部分已经化为碎末。他往前走了两步,冲着白洛枫弯腰行礼,诚恳道,“今日,受益良多。”
白洛枫并没看他,拉着穆惟远向前走去。
“刚刚一直喂招,现在后悔了?”穆惟远压低声音在他耳旁问。
“……只有一点。”白洛枫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苏聿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抖了抖手,手里那一小截树枝也扑簌簌的化为粉末,落到了地上。
他心里顾起刚刚两人打斗时白洛枫所使的一招一式,思考着除了当时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之外,更好的应对方法。
光看书本,果然仅是纸上谈兵。
一招,如何破,可能有数十法。
何种最省力、最快捷,最能反守为攻,事后思考可能能得出结论,但在当场,一切全凭经验与熟练度。
他很庆幸,虽然他重生成苏聿虽然使他今后的生活有些尴尬,但至少,他这一世终于可以努力完成以前无法完成的梦想。
江湖。
苏聿热血沸腾的畅想着他今后的道路,但是现在,他还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需要面对……雨太大了,大的他看不见路……
“……”被大雨困住的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对吗……苏聿抹了把脸,默默叹气。
他眯起眼睛,盲人摸象一样回到了小楼,凌漠寒不在。苏聿把湿衣服换下,洗了个热水澡,顿时神清气爽。
沐浴完毕,苏聿随手将湿淋淋的头发挽起。侍从将木桶抬下去后,又端了午饭上来。
“教主吩咐,您只能吃些清淡的。”
“……”苏聿期待的表情垮了下来。
他的伤其实已经好的七七八八,速度快的惊人,他总觉得不需要再有什么忌口了。
然而既然是凌漠寒吩咐的……
“……教主其实真贴心啊……”苏聿吃了两口白菜豆腐,咬着筷子感叹,语气复杂难明。正在这时,小楼的木窗上响起咚咚两声,似乎有人在敲窗。
“……”苏聿放下筷子。
因为雨大,小楼的窗户都已经关严了。苏聿犹豫了一下,敲窗声又一次响起。
声音很轻,有点像爪子挠的。
苏聿叼着筷子,走到窗前,轻轻将木窗推开一条缝。
窗外的雨瞬间潲了进来,外面响起扑棱棱一阵扇翅声,苏聿将窗子又推大了一点,看见外面停了一只鹰。
这只鹰双目炯炯,毛色发亮。它的头顶、枕和头侧为黑褐色,枕部有白羽尖,眉纹白杂黑纹。背部则是棕黑色。尾则灰褐,有4条宽阔黑色横斑。
苏聿正在端详,那只鹰叫了一声,斜眼看向苏聿,抬了抬腿。
苏聿看见那只鹰腿上绑着一个皮袋。
让苍鹰做信鸽的工作,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也只有凌漠寒干得出来。
苏聿这么想着,干脆的又把窗户推大了点,直到窗户几乎要向外推平了,那只鹰才嗖的钻了进来,就站在窗台里侧扑棱翅膀,甩了苏聿一脸水。
“……”苏聿把窗户重新合上。
教主的信他不能拆。
苏聿这么想着,也没打算理那只鹰。谁知他刚往前走了几步,那只鹰便忽的展翅,稳稳飞落到苏聿肩膀上。
苏聿只觉得左肩一沉。
“……好重……”他扭头,正对上一双黑金的鹰眼。
“……要干嘛?”苏聿莫名其妙的问。
那只鹰叫了一声,举起绑着袋子的右腿。
“……我不能拆。”苏聿说,却被瞪了一眼。
苏聿上楼,老鹰就停在他肩膀上哪儿也不去。
“帮你把毛擦擦?”苏聿在柜子里翻翻,嘴角抽搐的掏出一条桃粉色的纱巾,换来一声明显带了嫌弃的鹰鸣。
“……”他也很嫌弃这个颜色。
而且为什么会有纱巾……
苏聿一点也不想揣摩身体原主人的生活习惯。
老鹰看苏聿真要把这东西往自己身上蒙,终于从苏聿肩上飞下,还没等苏聿庆幸,又停了回来,执着的抬起右腿。
“……带你去找教主。”苏聿终于妥协。
一般这个时候,凌漠寒都在议事厅。
他在楼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架与墙壁的夹缝里找到一把常年不用的黑色纸伞。苏聿撑伞,走入雨中,老鹰站在他肩头,对于不用再淋雨十分满意。
然而撑伞其实并不能保证不被淋到。
到议事厅的距离并不太近。雨随风势斜落,苏聿走议事厅时,本来干爽的衣服又已经湿透了一半。
外面天色阴黑,议事厅双门虚掩,里面点了灯。灯火映出里面的人影,影影绰绰有不少人。
白道攻打朱雀峰后,有不少扫尾工作。
那些泄露的密道如何处置。改道,或是干脆直接封堵。
在攻山中毁坏的建筑,以及各堂伤亡人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