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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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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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妖魔。

景麒轻轻叹了口气,也许他派使令去找她,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她刻意不返寝宫的事实。

每天天还没亮,就能看到那张酣睡的脸,想让她多睡片刻但总是不得不狠心叫她起床。她将醒未醒时嘴里会发出不满的唔唔声,而且总是先睁开一只惺忪的眼。她最喜欢的早点是汤圆,为了方便与他接吻,芝麻馅里严禁猪油和蜂蜜。他常常亲自喂她吃早点——不是用手。这种时候她是幸福的,他对此非常有把握。虽然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只是一心一意想让她感到幸福,但这种时候,他也相信自己并非不幸福。

一般情况下,他对自己怎么做才能让她感到幸福很有把握。所以这些年他俩相安无事,简直可以说是恩爱夫妻的典范。但是,在她不悦的时候他就会不知所措。他不擅长取悦别人,态度总是生硬而笨拙。所以关系破裂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台辅,请沐浴就寝。”

“嗯。” 

她不会回来了,因为她不想看到他。

这里是燕寝,她从前的居所。他本不想来。明知主人不欢迎自己却硬着头皮现身的原因是,他不能让旁人认为他在生气、赌气或怄气。假如人们(包括她),能正确地理解他的想法就好了。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揣摩着她的心思,试图按照她的喜好决定自己的言行而已。

然而人们是不可能正确理解他的想法的,哪怕他说出口,人们(至少她),也不肯相信。当她认定他在怄气的时候,他的实话,他的谎话,他的话——似乎毫无意义。 

“台辅!” 

女奚小小的惊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低下头,看到血丝正从浅色的内衣下慢慢渗出来。前晚那一跤摔出了一些细小的伤口,因为他几乎没有痛觉,官袍颜色又深,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

衣物从身上拉下来时凝结的伤口又开了花,御医很快赶到,为他处理了伤口和淤青,沾血的物品也被女奚收拾得一干二净。但是,空气中残留了一丝淡淡的血腥。这种腥味让他两眼发黑,头皮发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乏力感。这和麻沸散药力最高峰时制造的深度昏死状态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后者不会使他感到丝毫不适。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他随着女奚的脚步走出房间,却无法摆脱那丝淡淡的血腥味。廊下清风轻拂,鸟语花香,他却在如此美景下一阵阵泛着恶心。走入浴室,香氛袭人,情况也没有好转。有一段时间,他几乎以为那种腥气来自他的幻觉。正如他至今无法确定体内的疼痛是真是幻一样。然而他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就是他本身。那种让他反胃的味道是从他的身体上发出来的,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 

“至少有一点,您与我达成了共识。”他凝视着袅袅的雾气,喃喃自语,“您与我都认为我令人嫌恶……” 

只要她开始伤心,无论他怎么应对她都会越来越伤心,这是因为她伤心的原因就是他本身。如果可以消失,如果可以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但是,只有这一点,绝对不可以。她天然的生命在数十年前就结束了,他的存在是她目前的生命基础。虽然愿意就此消失,只要她别再伤心,然而她的生命是天下苍生的生命基础,他必须把她的生命放在首要位置维护。 

********************

“啊,痛痛……” 

阳子刚坐起来,就又一次倒了下去。

“你喝得太多了。”一个温和的语声在她耳边说,“乱性伤身,毫无益处。” 

“乐俊,我不是来听你教诲的!”

乐俊笑了,递给她一杯茶。茶水十分苦涩,但她一饮而尽之后,头痛的感觉就缓解了不少。

“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吗?”

阳子也笑了。

在乐俊眼中,这个笑容简直比药茶更苦。

如果是别的男人,大概会嬉笑着反问“不该发生的事是什么事”;如果是景麒,恐怕只会说是或否。不过,乐俊是乐俊,不是别的任何人,他显出了为难的神色,过了许久,才婉转地、含蓄地、近乎忸怩地开了口:“男人和女人一样,也讲究节操。”

“啊,抱歉。”

阳子脸红了。她并没有调戏这个正人君子的打算,但之前的那句话,倒像在调戏他。

“回去吗?我送你。”

“不。” 

“可是午议时间快到了,你昨天已经荒废过一次了。”

“乐俊……” 

“嗯?” 

“你总是这么明理,你有不明理……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有大脑发昏的时候吗?”

“只要是人,就会有犯浑的时候。”

“我和景麒闹翻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躲着他。如果他不是景麒,或者我不是景王,我早就可以痛痛快快和他决裂了。妙就妙在我不能把他逐出我的生命;而他呢,明明不想留,却也不想走。乐俊,让我在你这里多呆几天吧,然后我就会回去了,回去陪他貌合神离。因为是上天要我和他互相介入对方的生命。” 

“你想和景台辅决裂?”

“这大概就是叛逆心理吧。因为没有权利甩掉他,所以特别想甩掉他。”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叛逆心理。”乐俊轻声反驳道,“其实你只要宣布你俩恢复单纯的王和麒麟的关系,就可以了。你并不真正希望和他断绝私情,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呵,那我为什么跑到你这里来?”

“是惩罚吧。” 

“惩罚?” 

“这是你对景台辅,不,应该说是对爱人的惩罚。而不是你自以为的泄愤。人总是这样,害怕被甩的那个叫着要分手,害怕离婚的那个叫着要离婚,人总是习惯性地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去伤害对方,却不知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对方可能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乐俊,请把话说得更直接一点。” 

“您以为和别的男人野合会伤害景台辅,其实你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一派胡言!” 

“您很重视自己是否忠实,却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不忠的行为只会伤害你自己。” 

“你真是太过分了!” 

果然是说得太直接了吗?乐俊有些懊恼。他担心阳子在这里碰壁后会另投别处,才特意危言耸听啊。

“前面还在说可能,到他这里居然就变得这么肯定了。你凭什么说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呃……” 

“你又不是他本人,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普通人,就算不爱妻子,妻子出轨的行为也会伤害到他,因为男性的占有欲和虚荣心受到了伤害。但台辅不是普通人,他没有那些阴暗的情感。”

“而且也不爱我……他也没有爱一个人的情感,是吧?”

“爱只在平等的人之间产生,你和他平等吗?” 

“我从来没有把他看成自己的奴仆,唔,虽然有些时候争执起来,为了占上风,有时会拿身份压他,但是后来我注意到了,早就不说了,唔,虽然昨晚是说了……”

“如果你很想看看景台辅的反应,可以向他宣称你我有染。”乐俊认真地说。

“啊?” 

“事后我会出面为你澄清,说你只是为了气他。这样你既可以达成初衷,又不必承担后果。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

“为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恭听导师教诲。你对我的剖析并不正确,我要向你证明这一点!” 

(待续)






、荆棘的王冠030


虽然广德殿里只有办理公务的陈设,因为预感到自己今后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景麒难免有点失神。

不管阳子是否应允,他已经开始把手头的政务分配给适当的或者并不怎么适当的部下。这些事非常繁琐非常费时,而且效果不会好,不过,总之聊胜于无。

临近午议的时候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去了左内阁。也许会发生新的纠纷……但他想见见阳子。关于她昨夜的去向,在骠骑之外,另有无数好事者缠着他汇报。官吏和使令不一样,他不能直接命令他们闭嘴,只能婉言谢绝,所以,他不得不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小道消息中了解她昨夜的所作所为。 

如果这些人是希望他去挽回,那他会让他们失望了。即使他想挽回,也无能为力,何况他根本就不想挽回。说起来也许有点不厚道,他的第一感觉是松了一口气。

据说狡猾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自己的表情,但再狡猾的人也无法完全操纵自己的生理反应。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应景的激情,不得已时只能求助于房中术。虽然古往今来热衷此道的术士数不胜数,但麒麟肯定只有他一个。偶尔地,他偶尔也会产生一种类似小高里的惊疑感,自己是正常的麒麟吗?没有人说他不正常,但这种惊疑总也消除不了。那些时候,那些理论上美妙而销魂的时候,接吻的时候,或者别的时候,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出她那冷冷地观察着自己的视线。也许用冷漠形容是不正确的,应该说那是一种属于观察者的视线。

这让他感到自己卖力的举动格外拙劣,这让他狼狈不堪。但他从来没有睁开眼睛去和那视线交锋,因为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该怎么做。 

他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不是幻觉。

在无数次旁敲侧击地求证之后,他总结出一个规律,那就是所有的坏事都不是幻觉。尽管并不能因此得出所有的好事都是幻觉的结论,但他的幻觉中发生的……确实都是好事。 

能从政务和配偶的义务中解脱出来,他感到轻松了很多。这样一来活动时间就自由了,睡眠充足,还能加一顿药。换言之,一天之中需要忍受痛苦的时间会短很多。

“主上!” 

“主上,午安。” 

问候声此起彼伏,他要等的人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嗯。” 

“你改变主意了吗?” 

“没。” 

“好吧,这样也好,我正好有话要说。我和你之间的伴侣关系解除了,以后就是普通的王和宰辅的关系。” 

“是。” 

他竟如此漠然,如此若无其事,连问都懒得问一声。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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