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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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生一剑知-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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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就一张巨幅幔帐遮住远望的眼帘,视野里尽是朦胧。 
出街做小本买卖的百姓利索的搓拾了货品急匆匆的往回赶,只剩卖雨伞的老丈悠哉的坐在撑着伞盖的摊位下,叼着旱烟看众人行色匆匆。 
距离闹市不算太远的官柳下,也坐了个岿然不动的,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低垂的脸侧,朝着街道的,只剩一个黑乎乎的头顶,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几乎分不清本色的脏旧道袍和细雨里轻摇的麻幡昭示这人是个算命的。挑着豆腐担或是推着小板车的摊贩疾奔着路过这里,扫上一两眼转眼走远了,只道算命的都神神叨叨。 
细雨飘了一天,到了酉时,天色暗的两丈开外的景色都模糊不清了。县衙门口走出四人,不甚分明的视野里都能看清是清一色的素衣打扮,几人撑开伞步入雨中,朝着左手边的街道去了,分得出中间那人是何奉余。 
直到四人消失在转角,那个死物一样坐了一天的算命人,才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双清冷的招子,他站起来,飞快的追了上去。 
何奉余四人一路疾走,出了大道,往西边的荒郊里去了。身后不近不远的雨幕里,跟了条悄无生息藏的极好的尾巴。四人弯弯绕绕的拐,踏过稀泥水坑,翻过半高土坡,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坟地里的木碑前。 
本来是绵绵细雨,到了此时却势头猛增,简直称得上滂沱,强劲的雨势浇得人难以睁开眼。何奉余却合上伞,在那个墓碑前盘腿坐下,雨点砸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轻声细语的说着些什么,随行而来的三人撑着油纸伞静静站在他身后一丈处。三刻之后,何奉余站起来,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他撑开伞,沿着原路走回。 
谁也没注意到,土坡槐树后一杆身影鬼魅似的转出,一步跃上土坡,走近何奉余静坐的那个木碑,简陋的半拉木柱上,书:陈无隶夫妇之墓! 
这蓝衣道袍的蒙面人端详一阵,提气一纵转瞬见消失在大雨夜色里。 
这是梅子雨季里司空见惯的雨势和天色,可一切冥冥中蠢然欲动的各方势力,注定了这场寻常的夜雨里,终究要发生些不太寻常的事迹。 
何奉余在回去的路上遇袭,二十五个提着雪亮刀剑的蒙面黑衣人将他拦在了半路。平心而论,这些人不算是顶级的杀手,甚至连中等都算不上,要是碰上江湖高手,显然是不够削的。可对上何奉余四人,车轮战倒是够了。杀手们倒是没想到这太守大人居然也是身怀武艺之人,惊愕之后一番轮攻,那四人身上都已各自带伤。 
就在何奉余以为就要命丧此地的时候,树林里陡然窜出一个蓝衣道袍的蒙面人,一刀截住砍过来的兵刃,抬腿就是一脚,偷袭之人便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砸在了树木上,发出一身揪心的闷响,哼唧一声,头一歪,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那人加人战局后,局势即刻扭转过来,他下手狠,却未拔刀,待到多数人晕厥少数人逃窜后,他一个纵身便掠远了,只留下一句刻意压住嗓子的话语散在雨里:剩下的,兄台自行处理…… 
秦望昭湿答答的回到客栈的房间时,谢长安正穿着一身绛红色的袍子倚在他床上喝酒,见他推门进来,扬起手中的酒壶做了个敬你一杯的手势,仰头灌了一大口。他分明还是往常那副脸皮上贴张笑脸的模样,秦望昭却莫名觉得,他有些怪,不像难过不像低落,整个人的情绪如同白天的蒙蒙细雨遮住了城内风光似的,晕成模糊的一团。 
于是他反手关了门,难得善心关切一下,问道:“你怎么了,白天出了什么事么?” 
谢长安闻言,笑了下,说道:“没事,雨淋多了,有些倦。你也淋了一天雨,去换衣服。何奉余从正门出去的对吧,我没守到人,你那有什么收获?” 
原来他俩清早起,安顿好刘闻歌,差小二给他去找个奶娘带着,出了客栈门,去府衙蹲守去了。两人拿不准何奉余会从哪里走,于是各自做了乔装打扮,一个守前门,一个蹲后门。 
秦望昭从包袱里扒拉出一套衫子和里衣,走到屏风后去换,声音从屏风后漏出来:“他去城西荒郊祭坟了,所祭之人,叫陈无隶。” 
谢长安哦了一声,笑道:“桌上有饭菜。原来,冒名的太守大人,叫陈无隶。姓秦的,你身上有股血腥气,陈无隶是不是招人暗杀了?” 
秦望昭穿衣神速,他绕出来,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撩起筷子就扒了两口,热气儿直冒,显然是刚送来的,咽下后一路从食管暖到心肺,他又夹了一筷子春笋,嚼碎吞下后,他瞥了谢长安一眼,道:“我在雨里涮了一个时辰,你也闻的出血腥气,狗鼻子都比不上你,好本事。有二十五个刺客,身手很糟,猜测是昨日那人口里的狗官请来的。” 
谢长安嘿嘿笑了一声,幽幽叹道:“秦兄真是过奖了。请这样的杀手来刺杀我朝五品大员,这狗官,抠成这样,难怪买凶也不成……” 
“你不高兴么,”秦望昭打断他的啰里巴嗦滔滔不绝,直视谢长安问道。 
谢长安执壶的手细微一顿,抬眼打量一眼静然坐在桌边提着筷子的秦望昭,内心有些诧异姓秦的眼睛真是细致锐利明察秋毫,嘴上懒散的答道:“你那只…眼看到我不高兴了……” 
他说完就翻过身去,脸面朝着墙,只拿销魂的背影对着吃饭的秦望昭。谢长安本来准备说哪只狗眼,话到嘴边突然顿住,自动省去那个不太光明的字眼。他想啊,谢长安,你真能耐,越活越回去了,挂张虚伪的笑脸,连这木头呆子都看得出来。他心里确实不太平静,可称之为不高兴,他也说不准,就是堵的厉害,喘气儿都累得慌。 
白日里,他蹲守在衙门的小背门,装成他最擅长的沿街乞丐,等了小半日,没等到正主何奉余,却意外的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李山打面前匆匆走过。他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全然忘了和秦望昭商量好的计策,站起来就尾随而去…… 
谢长安左手大拇指摩尼过其余四指,感觉其上还残留着人体的温度,那时李山涨成死鱼眼一样的凸出眼眶里全是爆裂的血管,四处挥舞的四肢做垂死挣扎,满面惊恐还历历在目似的。谢长安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垂下的眼睫盖住满城风雨一样的疯狂邪气。 
就在此时,一直在吃饭的秦望昭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谢长安,节哀!” 
谢长安疯狂的笑意陡然僵在脸上,皲裂出一片片发丝儿一样的细缝,有温柔的暖意沿着裂口渗进去,入了骨血,丝丝缕缕的缠绕着,流到心坎里去。他木然的应了一声,这一刻突然就不想狡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第二日,几乎整个夜屏城都知道,李山,疯了。 


、第 34 章

衙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刘家幸存的小厮李山跪在正对堂口的空地上惊慌失措的呼天抢地,形容癫狂不太正常,连声哭诉他是刘家走火与他脱不了干系,让青天大老爷何太守将他收入监牢按律办事,以慰刘家惨死的二十一口。 
围观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两扎堆窃窃私语,都是满脸不解和茫然,没人相信他说的话,只当他是地狱门口捡回条命后怕不止,又痛失契妻伤心过度,一时迷了心智,胡言乱语罢了。毕竟从来都只见不遗余力狡辩抵赖的,还从未见过涕泪交加自认犯罪的。甚至有热心肠的上前去拉扯额头都已磕出淤血的李山,叹息着劝道:“你这孩子,起来罢,人死不能复生,权且节哀哪。” 
李山连连摇头淌了满脸的眼泪甚至被甩出去些许,嘴唇哆嗦着呜呜咽咽的嚎着什么听不清楚,他一颗心肝几乎浸在绝望里,强烈的惧意让他的身体颤的如同狂风里的树叶,他想坦白从宽,却没有人肯信他,这也算一种变相的报应吧。 
李山不是疯了,他是怕了,怕的宁愿痛快一死,也不愿等那恶鬼一样的男人找上门来。从昨日喘回一口气到今早县衙开门,他连一闭眼的时间都不敢有,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生生熬到现在,一闭眼,便是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脸,让他胆寒的浑身不住抽搐。 
官袍加身的太守大人步出县衙,身旁跟着官兵两名。何奉余冷静的看了眼惊惧憔悴的李山,扬声说道:“大家安静,将人带进来。” 
李山隔了一天再一次跪在问审的大堂里,明镜高悬的波涛海水纹画幅前坐着严肃的何奉余,他一拍惊堂木,问道:“李山,你说刘家走火与你有关,昨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把这公堂当什么了,儿戏不成!” 
谢长安和秦望昭藏在县衙后堂里,远远看着怒斥李山的何奉余,那是威严顿生正气秉然。秦望昭低声问道:“你对李山做了什么?” 
谢长安闻言将胳膊抡起挂在秦望昭的肩头,勾肩搭背,顺便将半个身子的重量也挂上去,叱道:“胡说!我昨晚在你房里寸步不离,除了去了趟隔壁看了那小崽子,可哪里都没去。” 
对于他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狡辩,秦望昭斜着送去个白眼,他可不打算搅进谢长安啰里巴嗦的顾左右而言他里,只是低声说了句:“谢长安,你可真缺德。” 
谢长安立刻乐了,谦虚的回道:“秦兄,半斤对八两。” 
李山跪在堂中,早已是心如死灰,闻言磕了个头,道:“小的不敢戏弄大人……” 
何奉余问道:“哦?今日与昨日,总有一日,是在藐视公堂。” 
李山挤了个无奈的苦笑,低声道:“小人知罪了。” 
“为何突然前来自首?” 
李山俯在地上,答道:“良心…难安。” 
何奉余早知他有问题,对此并不惊讶,奇怪的却是他为何会前来自首。他问道:“那事发经过到底如何?翠翘何在?刘家那具中年女子的尸首,又是谁?” 
李山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 
谁也看不见他贴在地上的脸上,有悔恨,有憎恨,有不甘心,更多的,却是惧意。他悲哀的想,他是良心难安,可还不足以浓厚到让他来自投罗网,逼迫他来的,是昨日的那个男人。 
昨日他收拾了包袱,偷偷溜到翠翘藏身的地方,准备带着翠翘离开夜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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