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蔓儿便进去了。
待三人都落了座了,蔓儿看了下四下便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传话都不许进来。”
“是,小姐。”
一屋子的奴才果真是没有一个叫他的蔓妃娘娘的,只有小姐,汾阳王家唯一的小姐。这样的场面,让自幼饱受庭训的他看在眼里,跟她相处这么久以来,这屋子里的没有一个叫她娘娘的,莫名的,心里像长了一根芒刺般难受。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看出凌君心有所想的样子,缪烟关切道,手扶着他的臂弯。这样的姿态,让人想起了一种平常的幸福,百姓人家的夫妻,为人妻的,是不是都这样挽着自己的丈夫?
伸手覆盖在缪烟的手背上,轻轻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身边抽离开来,“朕没事。”他的眼睛即使看着缪烟,余光也永远有着蔓儿的身影,转而看向他的蔓妃道,“今天的晚膳,你屏退了四下,有事要说么?”
“帮你的缪烟成为皇后,我有一个条件。”蔓儿的目光依旧是平静的,心却在翻江倒海,一遍遍问着自己,真的要走了么?
“什么条件?”他终于看到她为了自己跟他提条件了,这一个条件,引起了他的兴趣。
“蔓儿让父亲认缪烟姑娘做干女儿,让她摆脱汉家女的身份,但是,”她的话锋一转,目光中多了几分精明,一瞬间的不舍,没有人看得见,“你得放我离宫。”这样的交易,他会同意的吧,放走她这个他根本不爱的人,还他深爱的缪烟一个名分,他应该会觉得值得吧?
凌君的目光变得凌厉,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恼怒的神色,“你觉得我要封缪烟做皇后还用得着你开这样的条件?”手举起就被一饮而尽,感受着这酒并非穿肠而过,恰似烧灼了心。
她的眼波流转,举起酒杯对饮而尽,清雅的装束此刻正衬托着她若有似无的妖娆,显得那么突兀,让人觉得她放在唇边一饮而尽的并非是美酒,似血,他的血。“皇上觉得,群臣会容得下一个汉家女么?”她说得没错,一个汉家女做天朝帝后,会让他成为天下的笑柄,一代明君的好名声,也即将一扫而光。
“我为什么一定要封缪烟做皇后呢?”一句话,一个我,第一次他在他的面前,很自然的说了一个我字,也是一句话,打翻了缪烟日日夜夜的美梦和眷恋。他的心里,住了一个人,住了一个本不该住的女子。
缪烟用一种错愕的眼神望着他,而他的眼神却望着那个举着酒杯独饮的女人,她是蔓妃,他的妃子,也是他心里面住着的那个人。三个人的晚膳,她却只能这样看着他,虽然坐在他的身边,却从来没有觉得他的心,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显得那么远,那么远。。。。。。。。
晚膳过后,他留在了延禧宫,近日来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让她受委屈,也是为了别
女人让她一个人走这个深宫里的夜路。初春的夜里,依旧霸着一股子的寒意,他却放任她一个人在这个空洞的夜里走回他唯一留给她的栖身之所。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颓然地挥了挥手,没有回头看过,她知道,他不会因为在意她一时的心寒而追出来,身后的这些宫女和奴才根本不值得她回头望一眼。素雅的罗裙扫罗过一地的寂寞,环佩发出的声响,是她的耳朵唯一听得到的声响。。。。。
依旧是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即使有的那点光亮,也点不亮她心里的那条路,找不清她心里的那个人,她仿佛再也看不到他申请望着她的眼神。即使全世界都变了,她看着全世界的男人会有千张的笑脸,面对着凌君,她的心是真的,她的身子才是暖的,为什么她的爱还在,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好好的收拾在心里,为什么,她回来了,却看到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的一个蔓妃。
“这顿晚膳,看来让你食不知味了。”一袭戳得缪烟心疼的话,就这么从她的红唇中飘了出来,纤细的手正握着调羹品着后厨给她炖的燕窝。抬起头,便对上了缪烟失魂落魄的眼神,“你觉得,你还能登得上这个帝后的位置么?”
从她第一次遇见兰妃说要帮她成为帝后开始,兰妃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为什么帮她,却帮她赎了身,让最好的嬷嬷去教会她宫里的规矩,更是帮她走进了这座宫墙之内,让她离凌君这么近,这么近。
“为什么这么帮我,难道你不想做这个天朝的帝后么?”她再一次问兰妃,其实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会得到答案了。
这一次,兰妃放下手中的调羹,望着她笑了笑,这一笑,便让她觉得心似乎更寒了几分。“你做了皇后,会帮我的孩子成为下一个帝王,而我也将是下一朝的太后。”指尖的丹蔻妖娆似血,环绕在兰妃的指间,那双眸洞悉着缪烟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我不扶持我的孩子登上帝位,反而要去匡扶你的孩子?”
“因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怀上龙裔。”
又是一句话,伤得她体无完肤,像一把利刃直抵心脏。原来兰妃帮她的代价,就是让她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这辈子都无法拥有那种带着自己的孩儿,看着他丫丫学语,蹒跚学步的机会。她再一次想起,为什么那个宫里的嬷嬷一直让她进食汤药,为什么告诉她,只有喝了,娘娘才会让她进宫。
“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向天真浪漫的兰妃,此时此刻第一次在手下以外的人面前卸下那一层面具,阴狠毒辣的性格彰显无疑。她料定,眼前的这个女人会甘愿做她的棋子,当然,也随时随地准备着被她捏碎,拈烂。
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她的心里烙下了这句话,现在她还有的选么?从走进这道宫门的时候,就已经没得选了,她只能做兰妃的棋子,才能守着深爱的他,才能就这样伴着他。
“娘娘,您真的让她做皇后么?”李嬷嬷看着缪烟一个人走出了暖阁,才来到兰妃的身边询问,她认识的兰妃,绝对不是肯把帝后这个位置拱手让人的角色。从小到大,她看着兰妃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秉性呢。
她的眼眸望着天上的明月,绫罗绸缎包裹着的身子透着一股子邪气,“我怎么可能让一颗星星掩盖住明月呢?”唇角的弧线勾起了她脸上的笑意,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皇儿,为娘的怎么可能让别人占据我们母子的地位呢?”
延禧宫的奴才们把桌上的饭菜撤了,而她就站在他并肩的位置,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眼眸里看不出是悲是喜。“你不希望我成全你么?”看着缪烟,她的心在这个皇宫里第一次有种泛滥成灾的疼痛。
凌君低头看着身边的这个女人,有多久,没有看到她穿红色的衣衫了,有多久,没有看到她妖娆的样子了。近来的蔓妃,越来越出尘脱俗,那一袭月牙白,那一日太庙里的她,每次看不到她,他就会想起那一日她的模样。华丽的宫装,穿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高贵,长长的腰佩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摆动,让他觉得,她会走,走到他倾尽天下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朕不想封缪烟做这个后宫的皇后,这个心,你是懂的。”他没有再掩饰自己心里的悸动,再也没有在人前掩饰他对汾阳王之女的倾慕,这份心,是真的。
心,莫名的有种抽离,呼吸一次便觉得痛一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父亲,都是因为她的身份。“你想封我做皇后么?”这样的一问,她知道答案,却宁可他说一声不,宁可他像从前那么蔑视自己。
“是的,朕想封你做帝后。”他告诉了她,她才是他心里的帝后,告诉了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心。作为一朝的帝王,他不想再管她是谁家的女人,她怎样的身份,现在,他只想,她是他的女人。
当他说完这一句话,她笑了,心放佛被利剑刺得千疮百孔,这一笑倾国倾城,这一笑颠倒了众生,却依旧掩盖不住她脸上瞬间的悲哀。“仅仅是因为我是汾阳王的女儿么?”
他以为,她是懂的,却没有想到,她的心里依旧是这样在想,他娶她为妃,是因为汾阳王,封她做帝后,那是因为她是她,走进他心里的她。这一番心意,她居然会不懂,还是她的心里,还住着那个塞外陪她看明月的男人。
“是啊,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他没有回头看这个身边的女子,径直走向了门外。凌君怕自己受挫的表情被她看见,怕自己脸上的失望被人读见。
秦琅蔓儿望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到了大门外,今夜的月色很美,但是她的心却听不到快乐的声音。那一袭龙袍之下包裹着的男子,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念了,让她想了,他却依然把她当成汾阳王的女儿。
月牙色的宫装包裹着她微凉的身体,窗外明月皎洁,发髻上的金步摇在风中作响,她就这么痴痴地望着,望着那轮月亮,眼眸底下,有着隐忍下来的眼泪,那双秋水翦瞳一刹那似乎变得更美,那是一种凄凄然的美,让人于心不忍。
夜色里,他抬头望着那轮月亮,心里禁不住咆哮,又是月亮,又是月亮!为什么你会那么爱这个月亮!!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肯,点一点头,我可以把江山都送给你!
翌日,宫中就开始流传出皇上昨日的去向,他在蔓妃的寝宫跟缪烟姑娘用膳,夜里更是为了缪烟舍弃了宠冠六宫的蔓妃娘娘。一时间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的把缪烟吹捧得美貌绝伦,皇上为了她是怎样的如痴如醉。听到消息的奴才们都回到自己主子身边嚼舌根,这个后宫就是这样,风往哪儿吹,人就往哪儿走。
这个流言还没有止住,却来了一道惊得了朝野,动了后宫的圣旨:皇上册封了缪烟,让她入主了西华宫,西华宫皇贵妃的位置离正宫娘娘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谁能担保她不会再次受封,成为帝后,做那个跟她比肩站在朝堂上的那个女人?
无数的金银珠宝和华服美衣随着那一道圣旨,把缪烟送进了西华宫,这一刻开始,她是这个后宫最至高无上的。西华宫的贵气仅次于帝后的寝宫,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皇室的雍容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