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赐的毒酒,蔓儿给的解药,到这一刻,她还是善良如斯,他的心里泛滥着愧意。多年之前是他抛开了她,多年之后,他的枕边人竟然害她至此,从未想过她会宽恕,亦是从未想过时至今日,秦琅蔓儿还会出手相助。
“替我谢谢蔓儿。”他打开瓶子正欲让忘忧喝下解药,却又被张公公拦着下来。
“枉你还是个逃回满腹的皇帝,既然夫人死了,自然是要风光大葬的,岂可现在就让她醒?这岂不是招人话柄,又陷蔓妃娘娘于不义么?”言下之意不能再明白,纳兰忘忧不能留在这个皇宫,必须出去,方可保她一命。
完成了蔓妃交代下的事,张公公此行的目的也已告一段落。这些日子洛颢轩也做足了戏份,遣他出宫。他也落得个自在,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祸,他只晓得,这个后宫中的蔓妃是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不记大仇,竟然还出手相助。皇上得娶贤妻如此,也不知道是上辈子祖宗是积了什么德,才换得他这一世的帝王命,还给他讨了这么一房好妻室。
收到张公公禀告的消息,凌君的心才稍稍的松了口气,蔓卿的心里是有他的,这一次她做的,让他的心彻底的心安了。洛颢轩的女人怎可大胆妄为至此,居然把这毒药都混到了他天朝的后院。深知此事必须有人接应方可,所以张公公出使之后的这些时日,他暗中派人在后宫秘密排查,想知道这个跟南朝里应外合的人是谁。
此人一日不除,那对天朝就多了一日的威胁。他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查。
蔓儿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若是真死了,张公公定是先来找她的。想到这里,心自然也放下来了。她终究不想自己的手中染着谁的血,缪烟的死,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忘不掉她自己的手上曾经沾染过别人的血。此生,缪烟是第一个,她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这一日凌君走进了延禧宫,看着她轻纱薄面地站在那儿,望着略微晦涩的天空,耳边的发丝随着风轻轻的洋溢,她的眼里多了几许迷离的美。当她回眸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溢满了想念的丰泽。“张公公带来的消息,皇上可否满意?”言语间,带着微微的嗔怪,却依旧笑得倾国倾城。“这两国之战,可否幸免?”
两国交战必定生灵涂炭,他不是嗜血的君王,自然不希望这一战伤及天下黎民,何况这一难早已被化解,被洛颢轩的夫人一举化解了。听张公公说,这个纳兰忘忧也是一个奇女子,当日在大殿笑傲群臣,端起毒酒没有丝毫的惧怕,可谓是个难得的女中豪杰,丝毫不逊色于男人。听到这里,凌君的心里微微起了佩服之心,这个女子原本可以苟活,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这一份从容,这一份坦然,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够如此?
“我这样逼你,是否错了?”他怜惜地扶起她的脸,看着那双望向他清澈如镜的眸子,温言暖语。
“如若我不这么做,你可会信我?”她的心微微的泛着微凉,看着天下最尊贵的帝王,这个扬言最爱她的男人。
一句话,一语中的,她还是她,依旧如此慧黠。如若她一味地求情,他的心难免有芥蒂,又岂会像今日这么温存待她?这就是帝王家的宿命,拥有天下,却猜忌,害怕失去自己鼓掌之间的那一点爱,那一个让他为之心动的人。
南朝举行封后大典,追封纳兰氏为南朝帝后,行国丧,举国同哀纳兰皇后仙驾。这个消息传来,凌君正坐在御书房翻阅着边境奏章。这个纳兰氏若不是南朝夫人,抑或并非毒害蔓卿之人,他倒是会十分钦佩这个女子。
只可惜,人命天注定,由不得你做出选择。她既然选择了做洛颢轩的女人,选择了毒害天朝帝妃,这就是她最后的终结。洛颢轩追封她为帝后,足见纳兰忘忧在其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凌君叹息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上浓云半遮面的明月。
☆、第四十七章清风伴月 俗世浮华 (2404字)
南朝国丧七日,洛颢轩都要伴在纳兰忘忧的陵寝前,罢朝七日,就为了给她守灵。夜深人静之时,他遣散了四下,“你们都下去吧,让朕和皇后单独待会儿。”挥了挥手,陪在身边的宫婢宫人便被汪公公带下去了。空空的灵堂只剩下棺木中的纳兰忘忧和棺木外的洛颢轩,周遭都是黑白的配饰,在这个阴寒的灵堂随风舞动,更显出了诡异。
洛颢轩将怀中的小瓷瓶取出,一步步走向木棺,每一步都伴随着他的心跳,总是有一些颤抖,里面躺着他的所谓伊人,睡着他的美人,这一切都让他的心为之动容。手中的瓷瓶被握紧了,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这一切都是秦琅蔓儿给的,都是她的宽容和善良,让他还有如此美人在怀,承欢膝下的机会。他在秦琅蔓儿的面前,永远是个罪人,他是至始至终丢弃她的男人,也是从头至尾伤她最深的男人,当初的离开,就注定了,伤。
看着棺木里如同睡美人般的纳兰忘忧,因为是以国丧之礼下葬,又是追封的皇后,自然是皇后的宫装加身。这几日她就如此静静地躺在了这里,放佛只是睡着了,在做一个悠长的梦,梦境里该是好梦正酣吧?洛颢轩的唇角微微扬起一笑,伸手扶起她,将手中的药灌入了忘忧口中,静静地等候她的苏醒。
一盏茶的功夫,伴随着一声轻咳,白皙的手指攀附着棺木的边缘支撑起她沉睡了几日的身子,蔓延在眼前的是一个灵堂,灵位上镌刻的是她的名字。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还会活着?她在心里泛着狐疑,一双眼睛看着这满室的黑白。纳兰忘忧想走出棺木,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拦腰抱起。伸手触及的,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温度,抬眼望见的,是此生不忘的容颜。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她轻轻地在洛颢轩怀中叹息,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纳兰忘忧知道,她自己的确是喝了毒酒,这酒是她从张公公手中取来的,又怎会有错?若是今日醒了,唯一的原因,就是蔓妃。
看着她苏醒,他的心里难以平复的悸动,即便是知道她会醒,却依旧带着失而复得的心情,抱着怀中的忘忧,他的心落下了。“是蔓儿,这些都是她暗中谋划的。”从未想过她还能这么宽待伤害她的人,即便是害她今生膝下无子,依然能够选择以德报怨。这个女子的胸襟,换做他,怕是此生都无法匹敌。
从他的口中听到蔓儿这两个字,她的心不再痛了,经过生死一线,她似乎在之间已看透了前尘。秦琅蔓儿到现在都还能宽待她,救下她和腹中皇子的性命,就凭这一点,这个女子她此生都无法超越。她在秦琅蔓儿这个素未蒙面的对手面前,已经是连连败阵,直到现在,也是这个女子让她知晓了,她从前一直执着的惘然。
这一生,此生不换。秦琅蔓儿望着天上的明月,品着此时的云淡风轻,淡淡的站在荷花池旁,嗅着阵阵的秋意。就是在这里,相隔几年,他出现了,顶着南朝国君的头衔站在她的面前,拥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是那一年她进了这座宫门里,心心念念的的人。结果,如今却已经成了前程往事。现在这个时辰他应该用了张公公给的解药救了纳兰忘忧了。这个女子,她的确恨,却不能伤着她,两国之战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不想让凌君的手因为她沾染了无辜的鲜血,更不想让他成为一个万人发指的暴君。
在她的眼里,凌君就是她的天,一生一世只为这一个人洗尽铅华,一生一世只为这一个人费尽心机。这些,如果在某一天昭然若揭,他会信她么?蔓儿的脸上洋溢着几许笑意,看着这天上的月色和池中的残荷,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这个天下的最爱她最惜她的凌君。
“既然南朝行了国丧,此事便作罢。”他将手中的战书付之一炬,凌君的本意从最初都没有算在纳兰忘忧的身上,他只是想看清蔓卿的心,到底藏着谁。派去的是他最信任的张公公,也证明了他此前的多虑。即便是纳兰忘忧不喝毒酒,南朝扬旗迎战,凭着天朝的百万雄师,他自然是成竹在胸。为了蔓卿,他即便是成了千古暴君,也心甘情愿。
张公公看着这战书在火中燃烧的样子,心中的忐忑便也放下了。这些时日皇上迟迟并未表态,让他一度的惶恐,深怕挑起两国之战,这燃起的战火一旦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遭殃的不仅是两国的子民,更是有损天朝帝王的威仪。这一步险棋,他跟着蔓妃是走对了,看着皇上一步步走到现在,有了这个千古一帝的好名声,来之不易,又怎可因为这样而付诸东流了呢?他为臣,钦佩蔓妃的气度;他为长辈,便为蔓妃抱憾。
女人一生要的是一份完整,一个爱她的男子,一颗有她的心,还有便是,她自己所生所养的孩子。蔓妃这一生何其有幸,她的夫君是天下最好的君王,她的父亲是天下善战的战神,天下最真的那颗心上,镌刻着她蔓卿的名。上天让你得到这么多,必定也会让你失去一些,这就是代价。
汾阳王之女在天朝的地位,俨然是帝后,是皇家的良配,却依旧没有封后。没有风波四起,没有后宫争宠提及她的名讳,是人皆知,她的地位无人能动得了。即便她的父亲不是战神汾阳王,即便还有美貌更胜过她的千古绝色,却再也没有人及得上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凌君对她的心,坚若磐石。
纳兰忘忧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第一次跟洛颢轩在深夜的南朝城墙上望着东方的破晓,望着那个叫做秦琅蔓儿的女子。此生,她失而复得的这一切,都是这个以德报怨的女子给的。这是最后一次她站在这里望着这片南朝的天,却显得心满意足。洛颢轩给了她母仪天下的位份,也给了她世外桃源的安宁。她腹中的孩儿,若是个女儿,会是第一公主,永享圣宠;若是个儿子,将是这片江山未来的王。
“我会守好这座江山,为你们母子俩撑着,等我们老了,让我们的儿子,我们把南朝守住,我就过来陪你,执手相扶。”这是洛颢轩的承诺,这一生他负了一个不该负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