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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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歌-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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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莱德叔叔怎么没和你一起钓鱼?”
  “他到镇上去了,为他的高血压买药。他告诉我,他要去妓院。但我说:‘克莱德,你去那儿能干什么呢?你的血压到任何地方都会很高,除非你想去见上帝’。所以我想他是去药店。”威思礼取笑了一阵,抬起脚来,提起一串三条翻车鱼。“来吧,我们先将它们清洗出来。”
  汤姆随他来到北边倾斜的船尾里。威思礼递给他一个蓝色塑料桶。“你去给我打些湖水来好吗?儿子?”
  威思礼在一个饱经风霜的矮桌子上刮掉鱼鳞,切割鱼肉。汤姆站在一边看着。
  “好吧,你来把它们切成鱼片。”他爸爸说,“你抄起手站在那里,好象你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一样,其他孩子们都出去抓青蛙,忘记喊你一路去。”
  汤姆双眼湿润了。他转脸望着湖面。鱼鳞停止四散溅落,威思礼抬头细审儿子宽阔的双肩,见他情绪十分低落,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很少这个样子。
  “克莱尔和我分居了。”
  威思礼苍老的心脏猛然一沉,就象桌子上待宰割的鱼一样。
  “哦,儿子……”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眼着汤姆。把手在桶里洗净,在裤子上揩干,然后将双手放在汤姆肩上。“那真是羞耻,实在可羞的,是怎样变成这样子的呢?”
  汤姆点头,“就在今天早晨,我们和孩子们在一小时前谈了,我装了些东西在车上,开到你这儿来了。”
  威思礼抓住他坚实的肩膀,把体重尽可能倚重在他肩上,让他支撑着身子。孩子啊孩子,他太喜欢克莱尔了,她是他心中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和他的儿子引起的。”
  汤姆只是点点头,眼睛仍然盯着湖面。“她怎么也不能原谅我。”
  “那真是蒙羞的。孩子们怎样?”
  “不好,切尔茜在哭,罗比力图不哭出来。”
  “那是可以理解的,这事发展太快了。”
  “你一个月前告诉我时,我从未听到过肯特·艾仁斯。我完全忘记了你与他母亲的那回事。”
  威思礼长叹一声:“唉?真是……”他站在那里,为他儿子心痛,为他们一家心痛。过了一会,他加上一句:“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一个家碎了!”
  汤姆不开腔。
  “我想你需要有个地方呆着,可以在你原来的房子里住。”
  “你不介意吗?”
  “介意!为什么呢?一个爸爸会介意什么?为了美好的日子?算了吧!我得找找看,看能不能为你找个床垫出来。”
  “你的鱼怎么办?”
  “等会再来做。”
  “为什么要跑两趟呢?我来帮你干完。”
  威思礼打整鱼网,汤姆把鱼洗干净,然后往回走。他们一起回到小屋,汤姆提桶,威思礼拿鱼杆、线盘和鱼具箱。情势看起来似乎很虔诚、安静。因此,汤姆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我希望你能让我留在你这儿,实际上我自己从家里带了床垫和枕头套来。”
  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将床铺好后,他们坐下来吃午饭。
  还未吃完,克莱德叔叔进来。他大约八十岁。
  没向门边看一下,威思礼问:“妓院怎么样?”
  “不象以前的样子了。”克莱德不经邀请便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当然不可能象原来样子。他们以前只有20多岁,就将魔鬼一样漂亮。如今愿意照看象我们这样的老家伙的,一定是六十多岁了,脸皮象蘑菇下面一样。你真的是去了妓院?”
  “你说我撒谎?”
  “我并不是说你撒谎,我相信你。妓女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你一辈子都没去过妓院。”
  “我也从没去过医生办公室,只是那一次被牛头顶了一下和指头感染打针例外。你去看过医生吗?克莱德?”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血压高?你是怎样得到处方,买到降血压药丸的?今天又去买了多少?”
  “我血压不高,也不低,一切正常,我的一切正常。不到一个钟头前,妓院的妓女还对我那么说。”
  “是在干了之前,还是之后说的?”
  “威思礼,你这家伙,让我告诉你。”他用叉子指着自己的弟弟,顽皮地说:“她没有大笑,只是露齿而笑。我告诉你她为什么要笑,是因为遇到了一个老有经验的男人。就是如此。”
  威思礼连眼也不抬一下。“你一辈子听了多少这类狗屎屁话?”看他用最后一块面包揩干净盘子中的土豆泥,吞进嘴巴,威思礼要过他的盘子,“吃点我作的鱼,这里还有一些土豆、黄瓜,都是我园子里自己种的,然后再告诉我们,你仍然很有活力。”
  “我不但有活力,而且非常健旺。”这老家伙继续吹牛:“这就是那个女人满意的原因。”
  如此的争论继续下去,都是为了使汤姆高兴起来。他们一点也没变,威思礼和克莱德,他们搞这种相互捏造,诡辩的把戏,从汤姆记忆的时候起,就一直是这样。他们的诡辩素材从何而来,就无从得知了。
  汤姆最后说:“好啦,爸爸,你可给克莱德叔叔讲讲我的事。”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这种沉默在他们两兄弟一见面就诡辩、争吵的习惯中实在少见。
  “我想你是对的,我该告诉他。”威思礼坐回椅子上,表情阴郁起来,“汤姆离开克莱尔了,他来我这儿住段时间。”
  克莱德好似被当头一棒,“不!”
  “我没办法。”汤姆插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两位老人。他极力想摆脱掉利刃插入肚腹般的巨痛感觉。
  这一天,他几乎什么事都没干,比平常更频繁地上厕所。他被从来未有过的疲乏击倒了,躺在床上,筋疲力尽,又无法入睡,手枕着头,眼盯天花板,往事历历。下午,他坐在一把放在码头边草坪里的椅子上面,伸出双腿,脚踝交叉,长久注视着水面。威思礼出来看见,担心他出了什么毛病,问他要不要吃晚饭,回答:“不。”又问要不要看电视、打桥牌、玩拼图游戏,回答都是不。他的体力和精神仿佛一下子被沮丧、压抑掏空了。他简直难以想象,怎么去应付下一个工作日,还能否正常地行使自己的职能。
  父亲的小房子更增添了沮丧感觉。第一次走进来时,满怀愁绪,一旦安静下来,看着塌陷的床垫和斑驳累累的家具,从阁楼上漏下来的蝙蝠粪发着臭气,使他不由自主地与刚离开的家作比较。想到要是和克莱尔长久分居,他将失去所有的东西。那都是他们建立、购置和积攒起来的。是平分、卖掉或者两者都行?他们舒适的家,一切便利设施;心爱的椅子;门廊的屏风是五年前才作好的;院子里的草坪,他修整了无数多次;汽车库里,各种修理工具挂在墙上;音响系统、磁带、录象带、各种cd、vcd,都是他们一起买来的,是他们心爱的东西。
  如果分手,他们就必须重新分配这一切。不仅仅是房地产,银行存款,甚至还有孩子们的抚养。他的眼皮因这一可怕的想法不自主地闭上了。绝不能分手。没有任何人象他和克莱尔两人那样努力维护自己的婚姻。啊,上帝!他不想当王老五,不想漂泊、孤独。他愿意为自己的妻子、家庭付出一切。
  晚上9:15,他打电话回家。罗比接的电话。
  “情况怎样?”汤姆问。
  “正在沉没!”
  汤姆对这个回答毫无准备。他期待的是罗比仍然是快乐爽朗的样子,不会看重这种郁闷的情态,仍能带点幽默。
  “我知道,”汤姆哽咽着回答,停了会,又问:“切尔茜怎样?”
  “没办法与她交谈。”
  “你妈妈呢?”
  “我感觉得她简直发疯了。她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我能和她谈话吗?”
  “她去露丝家了。”
  “在露丝家。”恐怕正在控诉自己的丈夫。从她那里获得赞赏吧。
  “那好吧!你告诉她我打电话回来了,好吗?我主要是检查一下,看看情况怎样?”
  “好,我告诉她。”
  “你今晚出去吗?”
  “不。”
  “星期六晚上不出去?”
  “我不想出去,爸爸。”
  汤姆完全理解他。“是的,我知道,你早点睡,昨晚上睡得不多。”
  “是,我会的。”
  “那好吧,明天在教堂见!”
  “是,爸爸!”
  “告诉切尔茜,我爱她,我也爱你。”
  “我会的。我也爱你,爸爸!”
  “那好,晚安!”
  “晚……”罗比的声音变了调,他清了下喉咙,才说出来:“晚安,爸爸!”
  挂上电话,汤姆盯着电话机,多么凄然,在电话上祝他的孩子晚安。一股怒火击中了他。周围死一样的沉寂,一整天就象被囚禁的囚犯一样。克莱尔到底是怎样想的,要这么干,真他妈混蛋!
  随着夜深,他的情绪一会高涨,一会低沉,疲乏、愤怒,然后是痛苦、内疚,最后是沮丧无助。有时,他仿佛觉得克莱尔就在屋里,站起来,想象着向她劈头一顿责骂,证实自己向她说清真相以来,没作过任何错事,绝没作过。她应当原谅自己,因为他的罪过都是在很久以前犯下的。
  你混帐,克莱尔,你不能这么干!
  不幸的是,她就要这么干,而他又不能责怪她。
  他一晚睡得很差,醒来后,在他爸爸的洗澡间冲了淋浴,洗澡间用塑料布作帘子,墙上沾满了油腻腻的肥皂膜。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总是原谅父亲的不喜欢打扫清洁。但自己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就得和老人谈谈。
  他的裤子因为放在烟囱旁边狭窄的橱柜里起皱了,衣服也如此。他问熨斗在那里,得到一个多年未用过的废熨斗,蒸汽孔被水垢全堵住了。熨衣板的面布更脏,使他再次下定决心要和父亲理论一下。
  但他实在太急于到教堂去见克莱尔和孩子们,向他们倾诉。
  令他失望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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