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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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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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止清走出一射之地,却回头又看一眼。
齐延澈也随之停下脚步。
齐止清面露忧色,摇头道:“九弟,这穆子石惹不得,昔年慧纯太子曾言道,子石外显柔弱内秉风雷,色相如玉心如铁石,你今日打了他,堪称后患无穷,回府备份厚礼,今晚就去赔罪。”

齐延澈天之骄子,极是不服:“赔罪?五哥你糊涂了。打了就打了,普天之下除了父皇母妃众位兄弟,有谁是我打不得的?”
齐止清凝视着他一团稚气的脸,呵斥道:“不知天高地厚!”

想了想又耐心解释道:“你是不明白父皇的心思,只怕这太子不管谁做,穆子石都会是东宫三少储相之一,而将来储君一旦继位,他入阁辅政也是水到渠成。”
齐延澈心中起疑,忍不住问道:“五哥,穆子石他……到底是什么人?”
齐止清眼神幽幽地暗了暗,答非所问,道:“十年前,父皇亲眼见到他打伤我,却没有半分怪罪于他。”

穆子石见齐少冲屏退左右,明白他有话想对自己说,却微微皱起眉头:“殿下,这样不妥,皇上自从天眷之变后,对诸皇子防备猜忌之心,已远过父子之情,如今你是半个太子,虽尊荣极盛,也好比被架在火堆上烤,一着不慎,便是尸骨无存。”
齐少冲点点头,却道:“子石,别叫我殿下,还叫我少冲好不好?”
穆子石忍俊不禁:“那私底下我待你还和以前一样?闻优则喜见恶则教?说打就打该骂就骂?”

两人不曾撑伞,雪花落满衣襟貂袖,齐少冲看穆子石似乎青丝白发了一般,心中一动,已怀了满腹的憧憬,柔声道:“好啊,我喜欢你那样对我。”
穆子石道:“我可不敢,你父皇的黄雀儿所监控百官动向,东宫里也少不了那些黄雀眼们。”

黄雀儿所是武定帝在天眷之变后被软禁的七年里,苦心孤诣一手缔造的只忠诚于己的官署,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黄雀儿所中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俗称黄雀眼,隐匿潜藏如流水草木,监控百官举措,无疏漏之处。

齐少冲眉梢轻扬:“我还有几个好兄弟够父皇操心的,今日重玄门之事……”
戛然停住,指腹缓缓抚过穆子石的嘴角:“子石,你还记不记得,我突然不叫你哥哥的那天?你一直问我为什么,我一直不肯说。”
穆子石睫毛垂着遮住了眼眸:“不叫是应当的,我本来就不是。”

齐少冲听而不闻,自顾道:“那天你替了我……就是那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这一生,不会再把你当哥哥……”
穆子石倏地抬起头,脸色惨变,瞳孔里那抹墨绿莹莹流转,嘴唇微启,齐少冲却截住他的话:“你自己不明白,那便不明白好了……那天我也悄悄发了毒誓,待我长大,我要重回大靖宫,自此换我护着你,我再容不得任何人伤你哪怕一根手指头。”

穆子石心中一酸:“少冲……”
齐少冲看向重重斗拱彩绘琉璃的宫门:“却不想今天刚回宫,过这一道区区重玄门,你就在我的眼前,被齐延澈打了一记耳光。”

穆子石笑道:“别犯傻,其实没多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经得住呢。”
齐少冲声音里有压不住的怒意:“别说了。”
握住穆子石的手,穆子石手掌修美指尖纤细,但握着却如一块皲裂的树皮般粗糙,更有深细如刻的掌纹——吃没吃过苦,脸上也许看不出来,但一双手骗不了人。

齐少冲沉默良久,道:“子石,你我相识于幼时,亲厚于危时,重重艰险从不相弃,步步荆棘却始终伴随,将来我若能仰承天命俯阅山河,我齐少冲的卧榻之侧,必有你穆子石放心安枕的一席之地。”

这一承诺重逾千山深似四海,便是穆子石,也为之惊心动魄,一时笑道:“卧榻之侧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不要……若你有那时,容我衣食无忧地读读闲书游山玩水就好。”
齐少冲看着他,涩声道:“什么意思?难道那时候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穆子石道:“怎么会?只要你还需要我,我都会一直守着你护持你辅佐你,我答应过慧纯太子的,嗯,你忘了吗?”
齐少冲听得这句话,心放了一半,却更是失落了一半,眼神中已有受伤之色,情不自禁黯然道:“子石,你我朝夕共处已是十年,难道你现在待我好,还只因为我是慧纯太子的弟弟?只是因为他当年的临终之托?”

穆子石凝视着齐少冲轮廓分明的脸,那张脸早已褪去圆润,不复幼时,登时觉得时光忽流,荏苒寒暑,怔怔地愣住了。
慧纯太子,齐予沛,原来离我们重壤永隔的那一天,已经这么久。
 


3、第一章 
 
齐予沛端坐马上,四野辽阔天穹苍苍,令人心旷神怡,但一阵秋风过处,又觉萧瑟寒冷,激灵灵打个寒战,忙紧了紧玄狐披风,看一眼身侧眉飞目扬的齐无伤,不禁心生羡慕,笑道:“三哥不怕冷么?”

齐无伤骑着匹异常高大的青骓,只穿一身劲瘦骑装,领口袖边滚着黑色狐毛,越发显得猿臂蜂腰少年英武,只听他叱的一声策马,青骓四蹄翻盏,泼剌剌旋风般奔上一座小小山丘,到得山头昂首长嘶,齐无伤一拨马头,眨眼又冲回齐予沛身边,扬了扬手中马鞭,朗声道:“你这么跑上几圈,想冷都冷不了!”

齐予沛摇头微笑:“我身子不好,此番能跟着你纵马行猎,已是母后费了无数口舌才向父皇求来的。”
指了指齐无伤箭壶上錾的“烽静”二字,打趣道:“自然,也是烽静王世子的面子太大,父皇驳不得的缘故。”

烽静王齐襄是今上齐谨一母同胞的兄长,生于锦绣长于绮罗,却是个兵法大家只爱横戈弯弓,年未弱冠即自请领兵永驻塞北,镇守雍凉连绵数百里的射虏关,力拒边境各部,连战连捷,有勇有谋,十余年来,打得北陲草原竟不敢再渡阿里答河。
齐襄虽不涉夺嫡之争,暗中却成为齐谨登基的一大助力,齐谨继位后感念兄弟之情,恩封齐襄烽静王,享双王俸,世袭罔替,永不夺爵。

齐无伤是齐襄嫡子,抓周时双手直奔一支狼牙箭,烽静王妃已为丈夫担心得死去活来了半辈子,实在不想儿子也百战卧血的让自己牵肠挂肚,忙拿了果子珠贝一旁逗引,齐无伤却攥紧箭矢,就是不撒手,还龇牙冲着企图夺箭的丫鬟们嗷嗷虎吼数声表达不满,他爹满脸喜悦的感慨后继有人,他娘却被气得哭了。

齐无伤每隔三年,随父或替父宸京觐见,与小他两岁的太子齐予沛最是投缘要好,齐无伤家里行三,齐予沛宫中行四,两人单独相处时,便三哥四弟的一通称呼,齐谨自是知晓,却不以为忤,见他们堂兄弟亲热胜过亲兄弟,反而挺高兴。

此次齐无伤进京,城中呆了数日,每日无非就是应酬纷扰,他在塞北与豪迈爽朗的军士们打惯交道,十分不耐烦京中王孙公子的种种习气。这天便请旨替齐予沛告假一天,带着他轻装简行,城外打猎,不想齐予沛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小废物,上了马只是悠悠漫步,风一吹还抖上两抖,恨不得揣个手炉在怀里才好。

受他牵累,莫说捕杀野物了,便是打马飞奔亦不可得,齐无伤泄气之余,腹诽道:本世子跟你一边儿大的时候,拉得开三石弓,提得起斩马刀,跟着父王夜袭兀林部落,顶风冒雪急驰三百里,眉头都不皱一下……
齐予沛见他瞪着眼睛看自己,只觉好笑,道:“三哥,你心里又骂我。”

齐无伤很勇于承认:“是啊,我骑头猪都比你骑马快……你也十二啦,不小了,怎么还这等不长进?”
齐予沛哈哈大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三哥,行军打仗我是远不及你。”
齐无伤道:“你好像什么都不及我。”

齐予沛很大度的不与他争辩,只笑意盈盈地说道:“是么?三哥长进就好,将来手握重兵拱卫河山,好生当我的股肱膀臂。”
此时秋高气爽长空一青,齐予沛一言一笑漫不经意,齐无伤转眼看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背,整一尊玉雕也似精致秀美,一张脸除了血色稍淡,毫无瑕疵,不由得赞且叹道:“四弟,你这娇贵模样,要是生在民间,早死了。”

齐予沛于诸皇子中最受齐谨宠爱呵护,未满周岁即被册立为太子,普天之下,除了一个齐无伤,再无别人敢跟他这样说话,因此不怒反乐:“你这样说话,若不是烽静王世子,也早被人打死了。”

齐无伤奇道:“谁要打我?”
“你说呢?”
“我猜不出。”
两人一递一句的逗着,突听空中一声雁唳,齐予沛抬头一看,见一只白额雁失群影单,正凄惶无措的哀鸣高飞着,忙伸手指去,道:“你若能一箭射下这只大雁,宫里那套雁翎软甲就送给你!”

雁翎软甲轻便坚韧,十步内刀箭不能透,齐无伤一直眼馋而不可得,却不知齐予沛早求了齐谨要将这套宝甲送予他,一听此言,登时大喜,忙摘下雕弓,搭上白羽箭:“一言为定!”
齐予沛却悠然道:“且慢。”

齐无伤停手静候刁难,嘴角弯弯的翘起,丝毫不以为意。
齐予沛看着那只大雁渐飞渐远,方道:“你这一箭,得穿睛而过。”

齐无伤更不答话,小腿一夹马腹,紧追着那只雁行的踪迹便跑了开去。
盏茶过后,在骏马疾驰中侧过身来,一手稳稳托住硬弓,不慌不忙仰头瞄准,弯弓如满月,弦带破石音,咻的一声羽箭破空锐响,白额雁颅中带箭,顺着前飞的弧线坠落。

齐无伤目力甚佳,放眼一瞧,却见雁落进了前方一个小小院落里,也不急于去取猎物,只勒定青骓等齐予沛。
齐予沛一到便笑问道:“雁呢?刚才胡吹大气的,可别趁我不在做什么手脚。”

齐无伤大笑,用马鞭指了指那处屋院:“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因此只等你的人进去拿雁,看你还怎么抵赖!”

宸京城外有不少别院田庄,猎物掉入其中也并非罕有,只令侍卫通传取出便是。齐予沛却起了兴致,非得亲自去瞧,当下令那十余名侍卫不远不近的侯着,扯了扯齐无伤的衣袖,半是玩闹半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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