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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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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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不是……”
他们正待想个话头糊弄过去,就见胤禛变了脸色,从来与他们随意玩笑的人突然端着面容,攒着眉峰冷冷盯着他们,压的所有人喘不过起来,心中一阵阵发紧,这才再次意识到眼前是天家的主子,说得再好,身份也不曾变过。
“抗拒军令是个什么罪名,你们都是领兵多年的老人儿了,想必比胤禛清楚的,”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冷意却愈发森严了些,“故意拖延诿卸,不知是对胤禛不满还是对殷化行将军不满啊?胤禛有哪里不周全处,尽可以说出来。”
这话一出,各自惶恐,代天抚军的皇子爷,能有什么不周全,谁敢担得起这个话,连连辞了,“末将不敢,末将惶恐。”
“哦,那看来胤禛做得还行,”胤禛看着他们自笑了笑,笑意未退,肃容已蔓延到眼睛,“既然不是对胤禛不满,想必……就是对殷化行不满喽?”
“这……”众人干瞪着眼,挠心抓肺的,他们本就是冲着姓殷的,况且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不应也得应,所索性咬咬牙认了,“四爷说的正是,殷化行,我们不服!俱是一省总兵,他凭什么莫名其妙高了我们一头!”
“唔……”
“平日看着不吭不响的,一上来就让我们备这个备那个,尽想着折腾人,谁有那个闲工夫陪他玩耍!”
“哦……”
“四爷一来,他就得了势,莫不是四爷的娘家兄弟?”
“哦……?”
这话说得便有些过分,不过胤禛反倒放下了心思,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实在是好对付太多了,真是浪费他的智力啊……
积怨不浅,一下子爆发出来,半天吵嚷,胤禛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听着,场面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才放下书,悠然开口。
“先不说他,我问你们,都知道咱们西路难走,可到底是为什么难走啊?”
“这……路途艰险,气候不好呗!”一股子闷火忽然被打断,听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将军们愣了一下才草草应了。
“为何不好啊?”案上的书又重新拾了起来。
“变化无常啊!”
“那未来两个月气候如何啊?”
“都说了变化无常末将怎么知道,”甘肃总兵不耐烦了,“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了……”
胤禛摇了摇手打断他,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给诸位将军看座,请殷将军来,就说我有事商议。”
“诸位不是想知道为何殷化行得升迁吗,等他来了听听他怎么说。”
殷化行被让了进来,才见着人竟来齐了,“四爷,诸位大人。”
“熙如来了,我们正在说行军的事儿呢,就差你一个了,”胤禛对着他点了点头,随意问道,“大家都议过了,你也说一说吧,咱们西路行军究竟为什么艰难啊?”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
殷化行确实一下子亢奋起来,他遭埋怨已久,早就想掰扯一番为自己辩解辩解,可总被大将军拦着,说有他开口的时候,眼下正好趁机解说个分明吧,躬身一礼,“末将斗胆,借四爷地图一用。”
布幔拉开,大幅行军地图挂在壁上,殷化行抬手画出一条线,“诸位请看,我西线行军临近青藏,一来地形险要,路途崎岖,非寻常能比,二来地势较高,进军越深,天气越冷,若不提前备好保暖用品,恐怕届时生存都是难事,更不必说作战,三来气候异常多变,阴湿多雨。”
殷化行在地图上画了一圈,注视胤禛和诸将解释道,“会兵前末将已经仔细研究考察过此地气候,每年这个月份,都有大量阴雨天气,我部所带火器辎重甚多,一旦受潮,则是废铁,况且届时人马疲惫,天气寒冷,阴雨连绵,行军将更加艰难,即便能够及时与中路合兵,恐怕也难以发挥作用。”
“好!好!好!”胤禛得意的扫一眼闷住的诸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明显的临机表现,十分自然,想来其他人也不至于怀疑是他特意提前安排的。抿着嘴笑,“诸位这下可是服了?”
送走了诸位将军,胤禛特意将殷化行留了下来,“熙如哪里人?”
“回四爷的话,末将祖籍陕西咸阳。”
“呵!咸阳……千年帝都啊!”胤禛眼睛亮了亮,“胤禛少年读书,最爱孝公商君,今儿倒见着个活的秦人秦将。”
殷化行今日洗白本就高兴,听四阿哥说起这个愈发亢奋,“以前倒不知四爷喜欢这个,化行长于渭水之滨八百里秦川,家就在北坂秦公墓葬底下,打小儿便听他和商君的故事,其公其忠,末将一直以之为榜样的。”
“是吗,熙如心思细密,正该出力才是……”胤禛正说着,见着傅鼐在帐外示意有事回禀,胤禛便端了茶,“将军先忙去吧,我这边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改日细聊好了。”
待殷化行赶忙辞了出去,傅鼐才进来把一封笺子递到胤禛手中。
“中军缺粮!”
悚然一惊。
按说这事儿他亲自经历过的,当年他正带兵跟在中路军里,眼见着从上到下忍饥挨饿,还亲自为汗阿玛起草过“朕日食一餐”的上谕,可眼下重要的事太多,自己受过的苦便不经意间就漏算了。
发粮不及时,压粮不及时,送粮不及时,前后断续。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胤禛脸色发白地猛然从袖口中抽出前一封太子来信。
将两封信笺并排摆在一起,胤禛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慢慢蹿上来。
二哥啊,我的好二哥。
特意来信告诉自己西线艰难,知道以弟弟的性子只有迎难而上的份,没有临阵脱逃的走法,必定要掺和进去的,将自己调到西路,却以筹粮艰难补给不足为借口拖延中军粮草,二哥啊,我的太子殿下,你想干什么?!
你为权力蒙昏了头,竟敢如此不管不顾了,阿玛如何能容你。
胤禛苦笑,我是该为你不顾父子兄弟情分而寒心,还是该为你有心庇护弟弟而感激?
又或者,匍匐脚下山呼万岁封你为主?!你想怎样?!
突然想起临行前那三杯酒,当时还笑他冠冕堂皇,如今再看,可不是当真成了天大的笑话!说什么一为奔赴战场保家卫国,二为兄弟同心众志成城,三为一应内事,不必挂心,只待凯旋。这一桩桩,一件件,漂亮无匹,可有一样成了真?掌营的主子窝在车里不管事务,带兵的少爷争权夺利相互制衡,后援的监国……
“好!好!好!”
今日胤禛第二次喊出这三个字来,却带着难以挽回的苍凉与悲怆。


65、刺杀

外有费扬古掌总,内有殷化行排布,仿佛给一架干涩的机械上了油,行军一下子顺遂起来。
商议定了,便勒令全军加速疾驰,毕竟以皇上这次下了狠心铲除外患,即便真的饿着肚子,也是有进无退的,在这点上,不得不说,太子确实把住了老爷子的脉门,但他却没有想到,入关不到百年的清军铁骑,还有如此战力。
翻山越岭,谷浅沟深,昼夜驱驰,换马不换人。
这上万人马如一阵狂风飚过一个个山谷山峰,由上到下从泥里滚过来,煤球一样,人马体力严重透支。
“娘的!”平日还装着的军官都有些撑不住了,“叫咱们及时合围!这怎么及时!他爷老子们随手拿尺子在地图上一划拉,就叫我们赶路!有本事他们自己来西边走一遭看看!”
“闭嘴!什么叫军令还用爷教你?!”脸上脏的看不出模样的胤祺接过戈什哈递来的帕子,装模作样呵斥了一句,又凑过去跟一堆低级将官打闹着混在了一处,不知夺个什么东西。
“四哥!”胤祺看见胤禛过来,急忙迎上去,瞧见他眼神一扫,急忙把手里玩意儿藏在背后,朝边上龇牙咧嘴的。
“成了吧,别瞅人家了,早就看见了你,”胤禛无奈地看着弟弟耍宝,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腿都合不到一块儿,很有些心疼,从小娇生惯养的少年哪受得了这个,“你还成吧?”
“嗨!这有什么!”胤祺仍是大大咧咧的挠着脑袋笑,“咱满洲男儿还怕骑马行军不成?”
胤禛心里一热,上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好样的!”
胤祺扬着笑脸得瑟了半天,又突然鬼叫着连蹦带跳跑开了。“哎呀呀,四哥打人!”
终于在二百里外赶上中军进度。据说康熙得到军报简直大为惊喜,毕竟西路地势不比其余两路,他本以为要中路暂停进军以待合围,恐怕还得派人散步消息吓唬吓唬噶尔丹,但如今看来此次完全可以毕全功于一役。
于是统一下令,中军继续前进,两军暂作休整。来传令的竟是西桡儿。
“前路可顺?”
“摧枯拉朽。”
那就好,重兵排布层层推进的打法,合该如此。
奔波多日后人困马乏,一说暂停,立刻尽数趴倒。
看着各部汇报了情况,打发已经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老五飘回自己帐子,跟费扬古打个招呼,胤禛才站起来凭着身体记忆回帐,也顾不上叙旧,打发了侍卫们去休息,将自己砸进了行军床上,一动也不动了。
夜色渐起,谷中薄雾升腾,轻轻遮蔽了难得明朗的圆月。连绵的营帐同时陷入了寂静,只有远处零零星星的火把飘荡空中,过一时又疏忽湮灭。
天色越发浓黑了。
胤禛怕是这些日子累过了头,微微地打着鼾。
骤紧骤松的,难免心思散了,帐外的守卫像是聚在一起喝了两口酒暖身子,现在也睡的死沉。
一个比夜色更浓的影子与营帐贴在了一起,一丝干冷的山风潜了进来。
高大的墨色影子犹豫了一瞬,飘了进去,不知踩到了什么,发出一点轻微的动静,听着影子耳中却格外响亮,近乎轰鸣了,险些惹得他自己叫喊出来。战战兢兢贴在帐子内壁上,等了片刻,看床上人只不过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才眨了眨眼,让酸涩的汗珠顺着高耸的眉骨滑落下去。
影子待双眼适应了黑暗,才小心翼翼的摸索过去。
单膝跪在床边,依稀能看清榻上矫健的躯体和清浅的呼吸,月光顺着帐子的缝隙滑入,正好落在年轻人颈上,浅白的亮光照出致命的诱惑,以及杀戮的血腥。
这个人形的恶魔在那一天面目狰狞地杀害了他跟随的主人——却又马上成为了他主人的主人,成为他必须效忠的对象。
叛主之罪,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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