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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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鬼-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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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上生着肉眼看不到的汗毛,肌理像水蜜桃皮一样细腻。我最爱欣赏热气从她那被烫得然红的肉体上袅袅升腾的景象,连她身上搓出来的污垢,在我的眼里都格外的美。

我不顾仆人们背地里说闲话,像个痴汉一样,整天只盼着开澡堂。

我是那样如痴如狂,因此,瑙璃子在我的面前也抛开了太太的矜持,与我亲密起来。最后,发展到她只用一个眼色便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我,就像耍熊的马戏师使一个眼色就能任意地戏耍猛熊一样。

只我们俩的时候,我是瑙璃子极其忠实的奴仆,整天为讨得她的欢心而绞尽脑汁。

她一有什么高兴的事就喜欢哎呀一声,瞪起银铃似的大眼,接着又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娇羞地捐上嘴唇,嫣然一笑。为了看她那一笑,不论付出多大的牺牲我都在所不辞。那是因为瑙璃子也一往情深地爱着我。

我家里一下热闹起来。为讨瑙璃子的欢心,我频频举办小宴。所有的朋友都受到邀请。我的妻子喜欢在那些宴席上像个美丽的女王一样待承宾客,我也爱看她那样。

挚友川村是最常来玩儿的。他跟我们亲近得很,不用邀请就到我家里来,在我家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同瑙璃子也很要好。我们经常三人鼎坐,天真、无邪地欢笑。

川村不愧是久经世故,对于交际颇有手腕,不论谁,只消见一次面就会对他感到很亲近,连瑙璃子也不例外。川村讨瑙璃子喜欢的手段,确实高我一筹,就是我们三人在一起谈话,也常常是川村和瑙璃子说得带劲儿。

然而,我高兴那样。知道娶了妻子而被挚友疏远只不过是杞人之忧,我大为满意。

诸位想一想,世上还有比这再幸福的吗?!

拥有显赫的爵位,家里财富无穷,妻子是日本第一美人(至少在我眼里是那样),她那样爱我。挚友对我那样亲近,我还那么年轻,这不是人间最幸福是什么?不是极乐世界是什么?我太善良了,以致产生了这种万不应该、悔之无及的心情。

记得有一回,好像是婚后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同川村又一起谈论女人时,我与一年前截然相反,极力称赞起女性来。于是川村畏缩着,神色有些阴郁,叹息似地说道:

“你真是个好人哪。”

听起来有点蹊跷,我便问:

“干吗说这些?”

“因为你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怀疑。”他的话越来越叫人摸不着头脑。

“怀疑?要是没有可疑的人那怀疑谁?”

“唉,世上有的人就怀疑自己的妻子,嫉妒之极,自寻烦恼。”

“什么?嫉妒?就是你叫我嫉妒,我怎能怀疑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瑙璃子呢!”

我认真地为妻子辩护,可是川村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是啊,真的,瑙璃子像枝雏菊一样,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女啊。”

接着,他吟起了毕滋华斯的“雏菊诗”。他朗诵英国诗是很拿手的。

我听得入了迷,以至不知不觉中忘掉了刚才他那些奇怪的话。我这个并非神仙的凡人怎么知道,使我清楚地回想起那次谈话的不幸时刻不久就要来临了。

两年的岁月转瞬逝去。那期间,并没有什么变故,瑙璃子越来越美,我们夫妻的感情愈来愈深。一切的一切,无不连着极乐世界这四个字。

不祥之兆

诸位,当你们在像我那两年那样万事如意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啊。命运的恶魔先是给点甜头来试探人的心,当人的心里稍有一丝空隙时,它便会张开乌黑的大嘴,一口将火吞下去。假面具的后面隐藏着可怕的鬼脸。

我太幸福了,可是出身于诸侯老爷家的少爷对世间却一无所知。

恰好是在婚后第二年年末,我得了伤寒,而且日久不愈,不得不住了三个月的医院。当然也并不是这些直接夺去了我的幸福。虽然病了很久,还是痊愈了,托福这次伤寒的是,我那一向瘦弱的身体,病后明显地结实起来;一度脱落的头发,也比以前更黑、更密了,好像连年龄也小了二三岁。

病中,妻子瑙璃子每天来医院看望。川村也不落后于妻子,左一次右一次地来看我。啊,太感谢了。正因为爱着我,所以瑙璃子和川村才不顾可怕的传染病而来看望我,妻子和挚友似乎比以往更加宝贵百倍……回想起来,我呀,我是个感觉多么迟钝的好人啊!

在这里我还有些难为情的话交待一下。那是我出院过了两个多月的事儿。瑙璃子身体不适大约有十天了,据说这天稍好了点,所以那天晚上,久未同房的我进了她的卧室。不料,瑙璃子竟拒绝我,说什么也不让我沾身。

“这是怎么啦?难道你讨厌我了?”

我假装填怪起来,于是她凄然说道:

“以前我一直瞒着你,我已经不配再住在这里了。”她的话出人意外,我不禁一惊。

我哭丧着脸,再三问她是为什么。在一阵结结巴巴之后,她终于说出了情由,说完,又轻轻哭了起来。

向她一问,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个年轻的女人为那么点小事而如此大惊小怪,简直让人好笑。原来,瑙璃子几天前身上长出了肿疮,丝毫未见好转。

“什么,让我看看,没关系的。”

我又心软了。瑙璃子连小小的肿疮都羞于让我看到,说明她失去我的爱比死去还痛苦。一想到她是那样爱我,我的心不能不软了下来。

在我一再纠缠下,她终于略略解开上衣,让我看了看那些肿疮。我一看,大吃一惊:胸脯上满是红红的大肿疮。

“啊!是这样啊!就是叫我用舌头舔,我也会干的呢。”

我笑着,还想再看一下,她连忙扣上上衣,陷入了沉闷。

难怪,难怪。在平素以肉体美如瑙璃而自豪的她来说,正由于她的美不同于世间普通女子,所以,她的美略受一点损伤,她便会感到莫大的耻辱和悲怆。

我很是同情,劝她找医生看看。可是她却撒娇不愿去,最后只是勉勉强强地同意抹点药膏什么的。看来,她似乎不仅是羞于让我看到她的难看了的肉体,而且还考虑到,如果是恶性瘤子,就关系到诸侯家的名声。

本以为用成药能治愈的,可是肿疮十分顽固,不仅没消,反而扩展到全身。最后,连她那张无法遮盖的俏丽的脸上也生出了肿疮。

不用说,瑙璃子一次也不愿让我看到她那污脏的身子。她脸上像受了刀伤一样,用橡皮膏贴着纱布,我无法看到。她卧在床上,我去看她时,她只将没有肿疮的鼻子上部露出被筒同我说话,那样子真叫人心疼。

我对桥委实在是无计可施,便把川村叫来磋商,他也对她狭隘的妇人心感到好笑。

“不过,也难怪。对于一个美人来说,自己的美是多么重要啊,我们男人是不理解的。”他自己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同情之色。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好主意,“你不如把她迁到温泉去哩,若是外边的大夫,她说不定愿意让他看看呢……”

我马上采纳了他的主意。刚好在从S市乘火车加黄包车约二小时可以到达的幽静的温泉附近,有我的一座别墅,干是便决定将那里拾掇一下,让妻子住在那儿。

我说我也去好看护她,增璃子却执拗地反对说,她讨厌每天在一起被我看到她的脸。没办法,只好决定让她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乳母跟随她去。

真怪,那些种疮几乎过了半年时间才好透。性喜交际的瑙璃子,在那期间谢绝所有人的来访,仅同那个老妈子作伴,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我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不堪忍受与爱妻分居的寂寞,屡屡前往温泉。可是,瑙璃子却总是躲在一间屋里,关紧隔窗,隔着窗扇勉强地与我说话,极不好意思让我看到她的难看了的脸,怎么也不同我照面。

其中叫人欣慰的是,她终于还是化名请当地的大夫看了看。我急忙去拜访那位姓住田的大夫,向他打听病情。据他回答说,病不太要紧,因为肿疮十分顽固,除了静心疗养外别无他法;而且,比起药物,还是这儿的温泉更为有效。诸位,请好好记住住田大夫这个名字。

在见不到瑙璃子的烦恼驱使下,我经常去拜访那位大夫,觉得能见到每天看到她的大夫,至少也是一种安慰。我间接地从他那儿了解瑙璃子的情形,当知道她病情似乎已开始好转,才暗暗放下心来,每日里焦虑不安,忧心如焚。

然而,那般顽固的肿疮也终于该痊愈了。瑙璃子连肿疮轻微的痕迹也感到害羞,一直等到那些肿疮完全好透,因此,正好花了六个来月的时间。不过,到底是痊愈了,又变成原来那个美丽的瑙璃子了。我对时隔许久的见面是何等欣喜,就不必唠叨了吧。我好像觉得我重新得到了失去的宝物;而且,失而复得的宝物比以前更加美丽,更加可爱,更加光彩夺目了。

诸位,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絮絮叨叨地叙说什么伤寒啦,肿疮啦这些无聊的事吗?屈指数来,从我住进医院到瑙璃子的肿疮痊愈,经历了正好一年的时间。那期间,暗地里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那整整一年的岁月意味着什么?听了我的话,敏感的人会立刻就意识到的。

说来简直叫人难以置信,对于那些我丝毫未曾发觉。痴心迷恋着瑙璃子的我,对她如同盲人一般,一点意志也没有。

我们夫妻接连不断地患病,是走向那个可怕的悲惨结局的前奏,是我命运的不祥之兆。脸璃子的怪肿疮痊愈后,还没等我放下心来,不是什么病痛,而是前所未闻的地狱的折磨,就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了。

活地狱

先生们,在此之前我没有机会谈及这一点,我只不过是一个老早以前就命赴黄泉的亡灵,一个在世上没有户籍的死鬼。因为我曾一度真的离开了人世,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怀疑。虽然死而复生,而我却没有再用大牟田敏清这个名字出头露面。

现在的我虽年龄并没那么大,可密厚的头发却统统变成了银针似的白发。那是我一度死去,又从地狱里复活过来的一个证据。就是说,我从那时以来,就变成了一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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