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肄手脚发软,跌坐在草地上,背靠那棵矮树,抱膝缩起来,这场景连凯米亚克都怔住了,它警戒地绕了绕,最终选中一个方向跑掉了。程肄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他缠着手想尝试着集中注意力把水元素聚集起来,可明明感受到了那蓝色的元素,却没有一点听他的指挥,依旧跟其他属性的元素混在一起嬉闹。
勇者有些恐慌,难道他连魔法的能力,也不是他自己的?!他伸出双手做出捧状,希望能不用咒语的方法呼唤这些漂浮的属性元素。
……没有用。
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快速而又紧张地念出那句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在惊喜地看到微弱的元素聚集起来后,蓦然胸口发闷,连呼吸都不畅起来,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在翻涌,他忍不住咳嗽,压着耳机低下头咳出来,却看到他咳出的血喷溅在草地上,污了一地的绿。
吐血?
身体的钝痛又泛了上来,仿佛裹住心脏要将它拽出来,程肄抓着胸前的衣服向后仰,后脑磕在树干上却毫无痛感,手越抓越紧,捂着心脏的位置不敢放开,就怕一放,那心脏就要撞破他的胸腔跳出来,在他面前爆炸——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膨胀感。
又有声音从刚刚那只凯米亚克蹿出的方向传来,程肄已经没力气侧头去看,他弓起背倒在草地上,心脏跳得飞快,一声一声的弹跳音越来越大,像是爆炸的倒计时,一下一下敲打他的脑子,就连手也没法抓牢衣襟,沁出的冷汗全部黏在神殿换下的那件衣服上,蹭上了泥灰,一件白色的国民服已然脏成不知何样。
好像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很耳熟,可是程肄想不起来是谁。
他费力地想要张口说话,却又咳嗽起来,满口的铁锈味泛出,好像又有液体溢出嘴角。
阳光被挡住的同时,程肄看到了那张脸。很眼熟,似乎,是那个谁……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程肄睁开眼时脑子还是混乱着,一会是神殿的空荡房间一会又是只有他一人的初次入住房间,眨了好几下眼睛被人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看向那人,赫然是兽族熊人萨门特。
他脸上写满担忧,手里端着一晚不知是什么的药,嘴张张合合发出起伏的语调,可是程肄已经听不懂。他做的事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扫视了一下屋内,就扭头看向了窗外。
卧室跟其他房间只是由一米多高的石块单纯地阻拦起来,并不能做到全部遮挡,倒是很方面,整间屋子的布局一览无遗。从房子的内部结构看,这间屋子很明显是一座简易的石屋,就跟那些不知道魔法师其实是普遍存在的小镇镇民一样大小的房子,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摆放的东西也井井有序,可以看出屋子主人的细心照料。床边就是一大块被挖空中段的岩石充当窗户,窗外檐上有类似于窗帘的布料掩盖,窗外的景色虽然是在夜晚,却仍旧一片绿葱,月光洒在叶片上印出一圈黄绿,更是添份生机。屋内不知为何明亮地很,透过窗口打在那片草丛地上又是一方橙绿。
很美好的景象,但程肄没有心思欣赏。
虽然程肄没有理萨门特,但他却依旧很热心地每天来跟程肄说话,端着那看起来难喝实则更难喝的药草半逼半哄地给程肄灌下去,带着可能会使程肄感兴趣的东西来,这么一闹,就过了一整个月。
“坝——扣——纳——库——”程肄认真听着,跟着念了一遍。
一直让这个非亲非故的兽人照顾他,他自己的心底也不好意思起来,终于舍得走出屋子,努力地用肢体语言告诉萨门特,他已经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也听不懂了。刚开始的萨门特还不懂,程肄比划了半天后只能用简单的通用语写下来——虽然听不懂这些语言的差别,但他在魔阶图书馆混的一年也不是白呆的,他会写一些莫名其妙的单词组成,而弗斯特把程肄翻译过来的话基本都用通用语写下来,所以他也会写一些简单的词语,只是可能语法不顺。
“我……话……说……不会?”萨门特虽然是兽族,但因为兽族跟人类交易频繁的缘故,所有兽族为了将来的发展自小都会学习两门语言,除个别敌对人类兽族例外。
程肄听不懂,所以他继续写。
“不懂……耳朵?”熊人的耳朵都弯起来,他跟程肄一起蹲在地上都不自觉地用手成爪刨起土来,这是他思考的表示。
程肄还觉得写得不错,抬头一看却看到萨门特都挖了快二十公分的洞,再低头看看自己写的歪七扭八的通用语,默默擦掉重来。
第二回写的虽然还是语句不通,但已经可以让萨门特知道他想表达的大概意思了,所以萨门特也拾起了一小节干枯的树枝,在洞旁边划起来,用的也是通用语。
“我……练习……字……帮你。”程肄慢慢念下来,点了点头再写了一个单词。
他写的是:“万言”
萨门特再一次蒙了,但是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挖坑。
程肄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谢谢”写错了,还以为自己的谢意已经表达出去了,这件事或许也只有之后再次获得了那个能力才会明白吧,不过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写了什么了。
论天赋,谁也及不上魔王,程肄拼死拼活在接下来的这半个月内也只学会了一点点的日常用语。大陆通用语实在是太变态了,好像任何奇奇怪怪的发音结合到一起都可以形成词汇,或许也可以说是因为澳汛大陆的东西多到得将所有的语调集中起来解释它才对。
一般的对话,果然还是得依靠写字来交流。
萨门特是不建议程肄来帮他做这些事的,他还没有告诉程肄他已经从中央学院毕业(因为无法交流),也没有告诉他他们已经三年没见(还是因为无法交流),他原本对着这个救命恩人就是抱有一股类似于崇拜的心理,觉得他并不适合做好像家务一样的事。但程肄的想法却是他在萨门特加吃他的住他的,连带个免费教师,他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当个米虫了,而且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无法发动魔法(依旧是因为无法交流),总得找点事情做做想想吧就顺手帮萨门特了。
熊人从放在房子里的岩石上徒手掰下一小块石块,在程肄惊愕的目光下他在墙上写建议:一起去趟城里吗?
程肄盯着熊人那手里的石块看了许久,萨门特以为他是要写什么回答他,就把石块递过来。程肄看着萨门特手上簌簌掉下的石粉,眨了眨眼,抬头答应了兽族的建议。
如果不答应的话就会像这块石头一样对吗!萨门特老师你会不会有点狠了?
两人也用不着拾掇什么东西,城镇离这里并不远,萨门特这么说着。
程肄现在的体力很弱,弱到才走了十几分钟就需要大口喘气来歇息,所以明明只需要一个时漏不到的路程竟然花了整整两个时漏。
程肄也有些抱歉,进城门的时候不住地跟萨门特道歉,直到看到了所有人都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这是去见XX。”戴着一个连披肩帽子的萨门特解释。
……XX是什么?程肄有些好奇,掠过萨门特就要上去凑热闹,反正萨门特的呼喊他也只能理解一点点就当没听懂。
挤过一众人程肄看到了,那是一个搭台,四周站满了白色盔甲的士兵。一个棕发男孩坐在中间座位上,穿着白色无袖长衫,外披一件大红流苏围巾样式的披肩,腰间是暗红色的腰带被一条黑色丝绸绑住,脸没有看清,不知是因为距离的遥远,还是因为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魔王,撒尔·埃尔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大纲里写 魔王告诉程肄说斗气可以转换为魔力,只要一种方法,然后他教给了程肄,程肄自此魔力高升——因为斗气好练些,然后凭借这些的魔力促使这个魔法施展。
但是……写着写着忘记了……大纲都发霉了……所以就改变了,那个魔法会自动吸取勇者全身的魔力来释放,而程肄这家伙魔力根本不高,所以才会有后遗症,他只是魔力透支但他现在又听不懂。
我觉得剧情越写越长了……但过渡又很快……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出来呀w我会回答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听
程肄整个人就好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定在原地不动。
虽然距离并不近,但程肄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撒尔。
他明明在尝试着忘记这个魔王,却总是在深夜里惊醒想起他来,想着他,只是睁着眼看窗外,眼睛十分干涩,以致于第二天的眼眶里充满血丝。
那个拥有一头淡色亚麻发色的少年坐在一张昂贵的座椅上,好像说了句什么,撒尔扭头看过去,点了点头,走下搭台,往周边的卖铺走去。
他去的是一个卖可食用花植的摊位,那个摊位离程肄并不远,他竟然可以清楚地看清楚撒尔好像在跟店主说着什么,而后付了钱,拿过一袋包装好的商品向搭台走来。
程肄忍不住转过身,眼眶发酸。
明明那么久了都没有流泪,为什么偏偏现在想要制造水呢。
他想努力遏制着自己,甚至想着让这些泪水快速蒸发掉,然后他发现,他眼睛里的水分好像真的在减少。
……这样也不错,他想着。
萨门特好像还念叨着什么,程肄看到他眼睛忽然瞪大,刚想嗤笑他一声手却被人抓住,身体被迫扭转过去,正对上那张原本应该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写着惊异。
“程肄!”抓着他的人似乎略带着急地喊出口,程肄扯了扯自己的手,没能扯出来。
“你好,”程肄说的很慢,他还没办法正确而流利地吐出通用语的发音,“你在做什么?”
撒尔顿了一下才开口说话,程肄这才发觉,跟撒尔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没有这么多话过,而现在面对着他却说了一大堆……可是叽里呱啦的语速又快他真的听不懂。
“……这三年你是回去了?我都搜寻不到你的魔力波动!你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把你从神殿带回来是要做什么?跑得那么快,怎么不想想我会怎么想!”但程肄只是皱起了眉头,看上起很迷茫,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出口的全是赖朗语,换成了通用语又大致问了一遍,程肄却依旧满脸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