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你明明输了又想要摆谱、提点宁琛的模样不爽罢了。
苍皓带了半面面具,从另一半脸看上去似乎并无愠色。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苍皓目光疑惑地看着温如故道:“万剑门是一个万分尊崇上古传承的武道的门派,没想到身为门主大弟子的你还有这等想法。”
温如故微笑以对,并未接话。
“告辞。”苍皓也不在此事上多加纠结,本来对方便是他派人士,他只需了结了叶秭归的事情将之带回点苍便可。
“走吧,回万剑。”温如故揉了揉眉心,这下天门之匙落入魔教之手,也就相当于壮大了无常宫的实力,而上辈子他侥幸才杀死的仇人木回风……
上辈子天门开启之日,便是宁琛入魔之时,这次他的重生,究竟会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变数?
温如故长叹了一口气,余光却扫到宁琛情绪低落的脸。
“嘿,我说!”温如故拍了拍宁琛的肩膀:“你刚才赢得很漂亮啊,怎么还这副模样?”
“温如故,你以后真的不会有娶妻的打算吗?”宁琛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
“是,那些话并不是随意打发叶秭归的。”温如故揉了揉宁琛的发:“我连你都照看不过来,怎么还会再去上赶着对那种娇滴滴的女孩子细心照看?”
“那你……”宁琛抿了抿唇,凝视着温如故的目光中有一丝迫切,像是在急于触碰心爱之物又投鼠忌器的可怜人一般。
“嗯?”
“那么你,最信任的人是我吗?”
温如故一怔,转念间便明白这小鬼又在胡思乱想了。
“那句不会为任何人驻足是指以后的事,你看我都为了你的事情驻足了多久了?我最信任的人是宁琛,最无法放下的也是宁琛,之前不说,我以为我做了那么多你应该会懂,然而语言才是唯一最快捷的传达到心灵的武器……”
温如故看着宁琛,认真地说道:“我希望你的相信我不是口头上说说,宁琛,或许你现在并不能够理解——我温如故可以说是将自己的性命全权压在了你的身上。我只能选择信任你,而你,也必须信任我,不然我们都会完蛋不说,还会连累许多人,你明白吗?”
“我相信你的!”宁琛急忙抓住温如故的手,道:“只是温如故,我知道你有朋友,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什么人……但是只要这么一想,我便……!温如故,你的身边只有我就够了,不好吗?”
世上所有的联系中——父母、兄弟、亲戚、子女、友人,都抵不过夫妻之间的羁绊紧密。
宁琛紧紧地抓住温如故的手不放,努力控制着自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话。
他其实只是想说,温如故我想成为比你的妻子还要离你更近的人。
永不背弃,携手并进,与汝偕老。
可是他非常明白,温如故与他始终是施与者与接受者的关系,并不能说是平等,只要他一天没有真正强大起来,温如故便可能会因为一些不可力抗的因素而离开他。
然变强说的容易,实践起来却不轻松。令宁琛悲哀地是,借那叶秭归之手,他现在已经感觉得到自己与温如故对彼此的感情之中有着怎样的区别。
他喜欢温如故,甚至超过了叶秭归那种想要确立夫妻关系的喜欢。
分分秒秒,他都不愿意温如故从他视线中离开。
他不满温如故结交朋友,甚至对沈鸠动过杀心,对觊觎温如故的叶秭归更是抱有敌意。
宁琛开始隐隐地逐渐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同时也惧怕这种心情有朝一日被温如故察觉。
但最为害怕的是,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无心的、间接的伤害了温如故。
所以,温如故既然无意……
宁琛凝视着温如故的眼眸,轻而郑重地说道:
“不论以后会有多少人以什么身份在你身边,我都希望你能最信任我!”
他的心意,比不过心中所属之人的平安喜乐万分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QAQ 下次应该是16号左右更新了 抱歉QAQ 要考证了!
、不变不移
温如故愣住了,宁琛眼睛里所蕴藏的感情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复杂充盈,他突然觉得有些迷茫,又觉得宁琛所流露出的情绪正在往敢于承担、勇于面对的真正的成年人方向发展,心里有些欣慰。
胸腔之中像是不断流转着能使人温暖而又酸涩的血液一般,慢慢随着心脏的搏动而蔓延至全身。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令他有一瞬的惶然与不自在。
即便是前世的好友沈鸠,温如故与对方的交往也不会这样影响他的心绪的——
他与沈鸠之间的交往属于君子之交,有难相助,有酒同饮,最关键的彼此之间志同道合,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领会道对方的意思。
然而与宁琛之间并不是这样,温如故与宁琛本身便是一邪一正两个极端,即便温如故抢先一步教导宁琛,但宁琛心中根深蒂固的思维依然是比较偏向于正道一系,宁琛越成熟,他们之间所存在的争议便越发明显。
但是他们之间并未因此发生过争吵,一是宁琛一般而言会听从温如故的话,二是温如故也非不知变通之人,他也会耐心听取宁琛的观点,是自己的问题会果断承认。
虽然存在着很多观念上的不同,但他们彼此尊重。
除却隐瞒了前生种种,温如故可谓是对宁琛直言直语,从未欺瞒。
宁琛性情温和柔顺,若非被逼到极限,是连一瞬烦躁的反应也不会让温如故察觉的。
虽然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爱的性质也不尽相同,但这世间本无一杆衡量亲情、友情、与爱情等等这些‘爱’的分量与比例的秤,因此即便爱的形式与重量不同,温如故与宁琛,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
他们是用自己的方式来爱着彼此的。
他们彼此相爱,即便二者的爱并不‘等价’。
可是。
温如故眼眸黯了黯。
即便是上辈子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孙少聪、与他异常合拍的知己沈鸠,温如故也做不到将后背交予对方的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
而原因是……
是温如故他,并不信任自己。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温如故的人是温如故自己,因此他知道,温如故这个人,只是一个看似随心随性,却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一旦拥有后失去,便容易遭致心魔入体、外强中干的一个人。
一个有几分运势的弱者。
既然拿得起却又放不起,那么为了杜绝他有可能‘放不下’,温如故定会选择从一开始便不拿起。
所以,不论是他多么喜欢孙少聪、沈鸠、宁琛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保护他们而牺牲自己。但是这个牺牲的前提是——他们的确是温如故眼中的……可以正直、可以随性、可以温文,却唯独不可以成为一个杀戮武器。
温如故就是太明白了,他太明白时间能在不动声色之中就改变一个人本性的可怕力量。
作为前魔教头子,在天下间盛传的黑暗深渊呆的太久,根本就不可能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尤其是在与木回风的势力对抗的那三年,他近乎是经历了一个夺权者一生之中所有会经历的诱惑、杀戮、利益、死与生之间的挣扎……
他不敢也不能全然相信任何一个人,而其中最不能信任的,是温如故他自己。
试问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任的人,又如何去相信周围的人?
他的确有尝试着给予宁琛部分信任,但那并不是全盘的信任,至少当宁琛入魔的时候,温如故做不到全然相信对方还能清醒过来。
“好,”温如故却这样微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答道:“从今以后,我最信任的人,只会是宁琛。”
抱歉。
温如故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无心瞒骗,但……倘若这样能让对方感觉到心安。
温如故看着宁琛亮起来的眼眸,心里却狠狠地揪了起来。
多么可笑,在上辈子他是他的死敌,而现在温如故却在为了自己的瞒骗,可能会在某一日导致对方发觉而难过。
可是……可是,就算温如故是这样的怀疑、质疑着自己的,但是他却十分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见到宁琛第一眼的时候,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个孩子有着和他同样的寂寞而又不甘的灵魂。表面上看似平静,却一直对这个世界怀有深刻的愤怒与怨怼。
温如故突然想起了一句存在于话本里的对话——
譬如海枯石烂的永恒也许不存在,但是如果一粒沙里有一个无穷的宇宙,一刹那里想必也有一个不变不移的时间。(注)
而温如故的本心……
他希望对方一生宁静无波,心如美玉无瑕。
这是温如故见到宁琛之时便萌生的从一刹那到永恒的,不变不移的……本心。
无常宫。
“金副使!”
近侍拦住木回雪:“宫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灵戊殿。”
木回雪皱了皱眉:“我是来回禀天门之匙的情况的,宫主怎会……”
俄而,木回雪恍然:“好吧,他有无说明几日才能解禁?”
两名近侍尴尬地对视一眼,知道木回风无故出宫的消息瞒不住这个冰雪聪明的金副使,而后其中一名开口道:“三日。”
三日。
木回雪面色一沉,以往木回风独自外出总会带来一身的血腥之气,但往往都是当日出门当日回返,而今却是……
不知这回,木回风又对怎样的人萌生了兴趣,虽说只要是被木回风盯上了的人就已经可以料想到对方终将死亡的命运了,可是这次——
木回雪看了看外面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阴霾。
与此同时——
万剑门。
无华站在万华大殿中央,背对着宋与天叹息道:“天门之匙最终还是落入了魔教之手。”
“门主……”
无华扬了扬手,打断了宋与天的话,“当日温衍的表现如何?”
宋与天沉默而复杂的看着无华的背影,摇头道:“我当日未曾见着他的踪迹。”
“……”无华又是一声长叹“罢了,现在温衍身在何处?”
“门主可是要传位……!”宋与天猛然开口,而后又克制住:“您的大弟子于半时辰前刚刚抵达万剑门。”
“嗯,”无华捋了捋长而霜白的胡须,道:“让他进来,我有话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