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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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5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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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后才能勉强上朝,这时已经是五月中了。今年的夏季特别热,殿里早早供了冰。赵构坐在凉爽的御书房内仍然觉得五心烦热,对郑彀在枢密院的任事并不满意,将他召来,斥责了一番。郑彀神色恭敬地听着,心里不痛不痒。赵构便又说了几个人,令他将这几人安置进枢府,逐渐取代各房知事,至不济也要任到从事(副知事)位置上。

“陛下,枢府用人自有章程,此非易事,臣当尽力而为。”郑彀一脸难色地退下,回到签枢公厅就冷笑一声。

李邴踱着方步过来,问道:“怎么,陛下又有御示?”郑彀提笔铺纸,将那几人的姓名写下,递给李邴,说了皇帝的意思。李邴脸色也不好看了,枢府现任各房的知事、从事都是花大力气培养起来的,论忠诚、能力、才学都可信,岂是随意能让人替的?他将名单搁回案上,问:“彦颖待如何?”

郑彀捋了捋须,“按章程走,考上则取,考不上的,才识能力不足,取不中也有道理。”这是枢府进人的惯例,不管你多大的官,以前是做什么的,要想进枢府任职,先过相对应的考关。若皇帝推荐的人有能耐考进来,那就慢慢磋磨。“这事不着急,各房都有手头的事,哪有空闲,先慢慢出考题。”

总之,掌握一个要诀,“拖”!

李邴拱了拱手,“彦颖,辛苦了。”

郑彀也拱手,道:“同辛苦。”两人对视一眼,呵呵笑起来。

李邴想起当初看到席铮带来的“彀可共事”的字条,心中着实唬了一跳,他没想到受胡安国器重的程学门人、前临安府尹竟是卫国师的人,这让他不由揣测卫希颜在朝中还埋了哪些人?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行事于国家强盛有利,他就会一条路跟随到底。

枢府在半个多月后终于出了考题,从考试到阅卷取人就用了五六日,直到六月中,郑彀才给赵构禀了结果,五人中有四人没及格,只取中一人。

赵构恼怒,取来考题看,却并不是多偏的题,但策论题居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考官的主观评断。但考官判得都有道理,即使有失偏颇,然则此非国家抡才大典的科举考试,只是枢府内部用人考案,如果皇帝连这种判卷都要干涉,遇上强势的枢密长官定要谏诤皇帝“事涉过细”,而东府宰执也要怀疑皇帝下一步是不是要侵涉三省具体细务了。

赵构郁怒在心,又积结在心底。

而此月,北周凤翔京正在进行武举贡试,皇帝柴赟亲临校场观武贡绝伦科的擂台试,并亲自点评举子的武技。这是自卫希颜在南廷亲试武举点评并引得北廷武人南下后,北廷便开武举以应对,雷氏父子也交替亲临武贡校场点评前十名的擂台较技。而这一次是柴赟登基后的首次御临,与他以前的身份点评意义大不一样,让武举们更加兴奋狂热。

就在这次圣驾御临中,北周武者们激动地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已经晋阶为宗师了!校场上的武举和官兵们都狂热地呼喊起来:“万岁!皇帝陛下万岁!宗师陛下万岁!大周万岁!万岁!”消息传开,整个北周的武者都狂热了。军队的将士们也狂热了。大周朝的军民因高宗昭武皇帝的薨逝而留下的阴霾,都在这时一扫而空。大周晴空朗朗,他们的国势也如晴空,万里无云,广袤无边。

情报传到五云山,卫希颜扬了一下眉毛,并不吃惊。雷雨荼有这个机缘,心境到了,后面也就水到渠成了。

“论武道天赋,雷雨荼比我强。”名可秀公平赞道。

“论经史文事,他不及你远矣。”卫希颜也公平论道。

名可秀在治经上面花的精力太多了些。论治国、治武、治经、治商,这四者能精其一就是人杰,如名可秀与雷雨荼,都是四中占三的杰中之魁首人物。更何况,在这二人所谓不专长的领域,也并非是不精,而是未能做到顶尖。如名可秀,论武,仍然是一流高手;如雷雨荼,论经史文的造诣也绝非庸流,据说以前廷辩时引经据典连何栗、吕颐浩这些名儒都占不了上风。

“雷雨荼宗师之境,止步于此。”卫希颜慢慢说道。武道天赋再强又如何,除非他能放弃皇位天下,心无杂念地去追寻武道极境,但这可能吗?“在武道上,他终究比不上清鸿。”叶清鸿除了天分悟性外,最难得的就是纯粹。

卫希颜想起这会不知在哪个地方静修的徒弟,微微笑了起来,对名可秀道:“赵官家这回又要睡不着觉了。”

赵构被这个消息惊震了半天,继而气得倒仰,只觉天子自尊受辱。柴赟若还是雷雨荼倒罢了,如今同为皇帝,他这个皇帝就比一个宗师皇帝矮了一头——其实这是他自己钻牛角尖。不过,也不是没有区别,至少武者对大周皇帝会是真心尊敬。对军队也会有影响,军中总是崇拜强者,以实力说话。对文官们影响比较小。当然,有个宗师皇帝自然是更好。

赵构从这一日起,便疑神疑鬼,总觉得朝臣无意中的一眼,都是在暗里嘲笑他。这让他已经江河日下的身体越发颓败下去,大臣举荐上来的几位民间大夫都觉得棘手,皇帝这病首要是精元损耗,若长期调理也能将养得起来,但关键是心病难医啊。只是这话如何敢跟皇帝和宰执们明说,难道要说皇帝忧惧在心,积郁成病,如今已经沉疴难返?这话说出来不仅会惹怒皇帝,更像是为治病无能找的借口,只怕还会降下更大的罪责,新进的御医们索性自陈医术不够高明,请宰执们再请贤能。

“都是一群庸医!”赵构躺在御榻上怒吼。

范宗尹便进言说请萧有涯入宫,胡安国也赞同。太医院令林莒闻讯怒了,上奏章呈到政事堂说,他的老师萧有涯已经虚年八十,从十年前起就不亲自诊病了,平日只是教导一下学生,专心写医书;庐山到临安距离遥远,只怕老师过来就病倒了,请政事堂另请高明。他又私下到宰相府拜见丁起,直言说皇帝的病就是精元损耗加长期忧惧郁结,若皇帝不能宽解心病,再高明的用药也治不了本。请萧有涯的提议最终还是被否决了。

这时已经到了九月,赵构在御医们的用药调养下,总算能够上朝视事。而其他几位召进的民间知名大夫也正在前往临安的路上紧赶着。

赵构觉事事不顺,夜里梦见在东京太庙叩拜祖先,醒来后便觉得这是祖宗召示。此前一个月北周已经迁出东京开封府。赵构受赵佶的影响,也崇信气运说,认为临安因为是“临时安跸”,所以他的帝王气运受阻,必须回到东京才能旺盛他的天子气运。于是,次日上朝,便提起都城迁回东京之事。

朝臣喧然反对。

众臣都道,东京距离北周太近,只隔着一条黄河,不宜为都云云,竟没一人赞同的。就连胡安国、范宗尹都觉得皇帝是病得久了,犯糊涂了。

赵构下朝后砸了药汤碗,也知道返都东京不现实,但心里那口气难以下去。

过了几日,赵构又说迁京江宁府。便有大臣说,江宁府旧名建康,是东晋至陈的五朝旧都,但这五朝的气运都不强,皇宋定都此地,实为不妥。很多大臣都觉得有道理。

赵构再次气恼,说东京既然已经不复为都,“临安”也不是“临时安跸”之意了,令议定京名。

众臣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可以有。

也的确应该改名,不再是临安了。

于是朝议京府之名,恢复原名“杭州”不妥,因为京城必升格为府,没有“杭州府”这种称法——州和府混在一起了。有大臣奏议说杭州古时是叫“禹杭”,因大禹乘舟至此,杭者舟也,由此可定名“禹杭府”。有大臣说可定“长杭府”,取长行不缀之意。也有大臣说叫“大定府”,大治永定。还有大臣说叫“绍兴府”,取“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之意——卫希颜听说此名后顿时有空间错乱的感觉,杭州和绍兴,她以后不会混淆吧?名可秀说“绍兴”意义虽不错,但字太绵软;卫希颜立即点头赞成,心说可不是么,很有一股绍兴花雕老酒的绵软味道啊。

京名还没定下来,赵构又提出要巡幸东京。群臣都劝阻,说等十二月河南大定后,明年再巡幸也不迟。但没几日,赵构又说要御驾巩县,拜祭祖陵。朝臣们脑门都冒筋,以同样的理由反对,心里都在咆哮,陛下您这身体就别再折腾了,等病好了再说。

赵构却在这上面犯了执拗,一定要去拜祭祖陵。他心里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病不见好,不是治的原因,而是气运受遏,必须拜祭祖陵,在祖宗气运之地皇运加身,自会百邪不侵。

但宰执们已从御医那里得到确切的诊断,皇帝的病最忌劳累,这个时节万万不能经受路途劳顿。没有任何一位执政敢赞成皇帝出行,万一在路途上出事,这个责任谁担待得起?

皇帝的执拗让他与两府的宰执们彻底对抗起来,并开始罢朝显示他的决心。

但宰执们的意见同样坚决,三省、枢密院依旧照常运转,少了皇帝政事照样办。玺宝大印掌在门下省符宝司,即使皇帝没有御笔批可、亲盖皇帝印章,但有两府宰执的签押,门下省书读后照样盖大印,即使四名符宝郎中有两名中官在禁中掌印,也无法抵抗住宰执的压力——都知道皇帝病重不能理事。

这种局面让赵构的心情愈发恶劣,气得吐血后病势便沉重起来,这回是真的视不了朝了。

知道内情的朝官们都认为皇帝病情加重都是自个折腾的,这种身体御驾去巩陵分明就是任性嘛,换了谁任宰执都不可能同意。如今皇帝病重得下不了榻,朝官们都忧心忡忡,宫里的两位皇子可还没成年呐。

皇帝病重的消息瞒不了人,之前让地方进大夫就足够让人猜疑了。京里的官员们已经私下议起立太子了。两府宰执也在聚议,如果皇帝真的有个万一,也要及早做准备为好。

赵构听到皇城司探来的消息,又气又怒下呕出口血,“朕还没死呢!”

这一气一口血之后,赵构病势缠绵起来难以下榻了。

建炎十三年的年节,在天子不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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