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
可我急!持重内敛的魏大总管终於静定不能,差点失了仪态,这个男人正试图敲破他厚重的外壳,一点一滴穿透他的防卫,让他好想对他大喊──
别这样招我,我惹不起你!
七王爷利目如鹰,洞如观火,当然能看出魏小渺不慎流露的失控心绪,不由得也暗自叹了口气。
罢,别一回来就把人逼紧了,他还有两年时间,之後便是一辈子,不必急於这片刻。
对於魏小渺,他向来极具耐心。
不再多言,袍袖一扬,眼神略带一丝黯然的离去。
魏小渺望著孤傲入骨的背影,忽莫名自责起来,觉得自己这样不知感恩,又心想自己一定吃错药了,竟然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可要先擦把脸,洗去一身风尘,再去见皇上?」
「好。」宋炜停步回头,双眼光芒闪烁。「不过,要你侍候。」
末後一句但书让魏小渺又微微一惊,这下不用到哪个山旯旮子挖坑,他现在就想埋了自己!
作家的话:老妖终於写到魏小渺和七王爷的故事啦啦啦!
渺渺第二章
第二章
明知七王爷对自己有别样心思,留他下来且亲自侍候他沐浴更衣,压根儿是种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
魏小渺後悔自己莫名其妙的冲动,可话即已说出口,就没办法再收回了。
既然是要沐浴更衣,当然不能在可人来人往的花厅中,不得已将七王爷这尊大神请至他的厢房,命人去烧沐浴热水,再派人出宫,到王府替七王爷拿套乾净的衣物来。
七王爷的母亲慧太妃多年前已出宫回居娘家,否则沐浴更衣这种事理当在她那里,怎麽说都不该在一个内廷侍臣的地方,若传出去,不知别人要如何想了,唉。
魏小渺无奈的暗暗叹气,这是贵客,是主子,不能丢下然後自个儿去忙其他事,於是先请七王爷在房内奉茶稍坐,自己站一旁陪著。
「你也坐。」宋炜说。
「谢王爷,小人站著便好。」魏小渺委婉拒绝。
「在我面前不必拘礼,也不要自称小人了。」
「小人不敢逾矩。」
宋炜眼神沉暗,透出不悦,说:「魏小渺,你明知我对你……」
魏小渺眼角一瞟,恰好见到几个人提水进来,立即打断他的话道:「热水已备好,请王爷入浴。」
几人将水提进以屏风相隔的浴间,注入浴桶中,除渺然居的两小侍之外,手上暂时没事的常随太监也来帮忙,有人捧乾净布巾,有人捧花皂香油,有人捧修面刀具,厢房内呼啦啦涌入多人,站一排等著服侍王爷入浴。
魏小渺喜静,渺然居惯来不嘈不闹,特别是他的厢房,平时极少让人随意出入,今日倒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老实说,他们都是来一窥传说中的「冷面战神」,实在不能责备他们不懂规矩,他们做的正是侍候人该做的活,不这麽做反而才是不懂规矩,而最懂规矩的魏小渺恨不得将人扔给他们摆弄,自己躲远远的。
宋炜缓缓站起,高大的身躯在一群弱不禁风的宦官环绕下,更形魁梧挺拔,厉目冷冷扫过众人,不怒自生威,扫得他们一阵不寒而栗。
这些个个都是有眼色的人,放下东西,呼啦啦又全涌出去了,留下魏小渺独自面对。
可想而知,七王爷只要他侍候。
唉,魏小渺已数不清一日内叹过多少次气了,表面仍不动声色的道:「王爷,请。」
宋炜点点头,走至屏风後。
魏小渺还是招了个小侍小豆子进来帮忙,一同进入浴间,站到宋炜面前,主动抬起手替他先解下披风,再解开外袍和腰带,然後是内袍与里衣,一一将解下的衣物递给身後的小豆子收置,动作轻巧俐落,这些都是服侍皇帝时做惯了的,毫不生疏扭捏。
最後只剩亵裤,魏小渺刹地犹豫了下,还是伸手解开腰间系带,垂目低头地蹲身为他脱下,露出如树干般的壮实双腿,与双腿间乌沉沉的的硕大阳具,夹渗汗味的雄性气息蓦然扑鼻而来。
腥臊浓烈,却,煽情惑人……
魏小渺呼吸微窒,刹那错觉自己似乎晕眩了一下。
「出去。」宋炜对小侍命道。
小豆子不敢不从,躬身退出,心中嘀咕,现在连皇帝都不用大总管亲自侍候沐浴了,这七王爷怎这样霸气?
再次单独面对宋炜,魏小渺实在没法,默默解下自己的官帽官袍,挽起袖子,舀水从他的肩膀徐徐浇下,为他冲去泥尘汗渍。
温热的水淌过赤裸的身体,流到脚下变得有些污浊,可见已数日未沐浴,确实该从头到脚好好的洗刷一番,想来他一路上大半时间在马背上度过,说不定还跑死了几匹马。
魏小渺一舀一舀的浇淋,视线不能不放在眼前的躯干上,离开京城一年多,七王爷更加精健黝黑,挺拔的身骨,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肌理,无不充满阳刚的雄浑气魄,这些都是同样身为男人的他所没有的,特别是胯下象徵男人的器官,他早已残缺不全。
七王爷巍峨如雄山峻岭,而他卑弱渺小如蝼蚁。
云泥之分,天壤之别,强烈的自卑感不由自主从心底涌上。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而他,别说是男人,甚至连人都快称不上了。
曾有文人这般形容宦官──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唐甄《潜书》)
魏小渺自惭形秽,内心不由黯然神伤,对眼前的男人生起一分崇敬、一分羡慕,隐约还有一分嫉妒,与极微弱的恨意,手上的动作险些失了方寸。
反观宋炜,倒没急色的对人毛手毛脚,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扑入水中,来个鸳鸯共浴,尽管他非常非常想这麽做。
忍耐的直挺挺站著,任热水淋过身体,目光始终离不开魏小渺,然而魏小渺总是低首垂眉,几乎不曾抬起眼来正面注视他,他晓得,这是他从小被严格教导要遵守的规矩,不能抬头直视主子的脸,那是大不敬的冒犯行为。
他希望,魏小渺有一天能自己抬起头来,用同等的高度无畏而专注的注视他,不再用自卑自贱的奴性困绑住自己。
「我和以前是否有所不同?」宋炜开口问道。
「王爷似乎晒黑了些。」魏小渺恭谨回答。「请王爷入水。」
「嗯。」宋炜抬腿跨进浴桶,将身体浸入水中,肩膀靠在边缘。
魏小渺松开他的发髻,用手指拨散头发,再拿花皂打泡为他清洗,指腹插入发间,力道适中的按摩头皮。
宋炜舒服的闭上眼睛,身体一放松,连日奔波的疲劳这才全涌了上来,索性更加放松,享受魏小渺细致周到的服侍,鸳鸯共浴什麽的,还是等他自愿宽衣解带的时候吧。
洗完头发,魏小渺打湿一条软布巾,手劲轻柔地擦拭他的脸面,揩过下巴的短胡髭,刺刺的触感搔得手心有点痒。
胡髭峥嵘的七王爷看起来更加威武阳刚,气势逼人,其实颇适合他,但魏小渺还是轻声问道:「王爷可要修面?」
「嗯。」宋炜慵懒应声。
修面时需以极利的片刀在脸面咽喉之间滑动,这种事只能叫信任的人来做,尤其生在皇家的人,他们的项上人头怎麽说都是异常珍贵。
魏小渺走出去,又唤了个常随太监进来,这个太监修面的手艺很好,宫里不少内廷侍卫常找他帮忙。
宋炜敏锐听到别人的脚步声,睁开眼瞪过去,凛声道:「滚,本王只要魏小渺。」
那人吓得身子一抖,苦脸瞧向魏小渺,实在不敢替这个杀气腾腾的爷修面,传闻他治军严厉甚极,非常冷酷无情,怕修个不好就小命不保。
「小人久未替皇上修面,手法已经生疏,怕要伤了王爷。」魏小渺解释道。
「无所谓,我要你来!」七王爷霸道的命令。
「王爷,您这是在为难小人了。」
「好,你让他来,他割本王一刀,本王叫人割他一百刀。」
那人一听,拿在手中的修面刀都快握不住了。
魏小渺见他手抖的厉害,假如真叫他修面,恐怕不伤也难,只好作势叫他退下。
那人急急放下修面刀,飞快退出去,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出去後对其他人小声道,冷面战神果然名不虚传,那虎眼一瞪,咱差点就吓尿了,看来也只有咱们大总管能不惊不怕的侍候这位爷。
魏小渺不是不惊不怕,是莫可奈何,对宋炜先行告罪道:「小人如果不小心割了王爷一刀,那一百刀小人受下了。」
宋炜再度闭上双眼,随口回道:「就算你割我一千刀,我也不会动你一下。」
魏小渺一顿,无言以对。
他先於宋炜的脸上涂抹修面专用的油膏,再一手轻轻固定宋炜的脸,极其谨慎地将修面刀轻放侧脸上,屏气凝神,徐缓平稳的慢慢滑动片刀,小心翼翼的刮去胡髭。
宋炜全然放松身体,彷佛将生命都交在他手中了。
冰冷锐利的刀锋在皮肤上游移,随时都可能割断他的喉咙,然而这一刻的危险,嚐起来的滋味却是甘美,即使魏小渺要取他性命,他想,他也会引颈就戮吧。
呵,本王对这个人的执著简直像病,甚且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宋炜心中讪讪自嘲,甘之如饴。
迥异於宋炜的放松,魏小渺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不小心割破手中的这张俊脸,虽然他相信宋炜确实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
藉著修面,他首次专注仔细地凝视宋炜的脸,不似其他天家兄弟的尔雅俊逸,端正的轮廓仿若刀雕斧凿,刚毅俊朗,英伟不凡,心想,如果他的表情不总那麽冷漠,如果眼神能柔和些,偶尔露出笑容,大绍未成亲的女孩儿们必然为之倾倒。
加之他出京前手握半面虎符,掌管二十万京畿大军,出京後至楚南虽只屯兵五万,但依然不减赫赫武威,威名远播,乃大绍不可或缺之栋梁,当代能称英雄的人物之一。
这个男人是个英雄,是个天子骄子呀。
世上谁能不敬、不畏、不爱?
手指舒缓画过已修乾净的地方,眼神不知不觉透出景仰与倾慕,连自个儿都不晓得的缱绻如丝,温柔似水。
如果我不是魏小渺,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
如果宋炜此时忽然睁开眼睛,看见魏小渺此时此刻的神情,大概会疯狂的立马将他扑杀吃掉,吃饱喝足後再不顾一切把人打包卷好,强行抢回楚南当压寨王妃。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