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放弃自己,胤禟那里已经没有筹码,何以如此,想是胤禟想赌一赌,为八爷党做最后一搏。十四得了信,命他回京复命,如今胤禩身子不适,自然前行不了。
十四微微皱眉,胤禟如此做事,岂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找死不成。十四在屋子里面踱来踱去,不断思考法子,十四命达春暗暗唤来军医。十四给达春使了个眼色,命达春看好帐篷。军医给十四行了礼,十四唤他坐下,笑着道:“我历来不拘这些俗礼,你只管坐着,细细告诉我我八哥近况如何?”
军医道:“八阿哥早年劳神伤里,本身坏了身子,如今军旅艰难,此处天气变化无常,原是受了风寒,谁曾料到引起旧疾复发,是有些险。”
十四点点头,胤禩逢着那次大难,憔悴不堪,形销骨立,基本上须得拄着杆子走路,即便是如今好了,内在还是伤了。十四计上心头,拉着军医暗暗嘱咐,“如今天冷,此处空气稀薄,八哥身子恢复自然慢,可是这样?”
军医抬眼看了一下十四阿哥,后者笑脸盈盈,在灯光照应下,美的惊人,眼睛清澈,若不是他言语暗示,军医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十四敲着桌子,慢慢说道:“八哥病的如此严重,昏迷不醒,虽然险了些,却无伤性命,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十四看着军医,从盒子里面取出一锭金子,分量十足,搁在桌子上,又道:“这也是我做弟弟的一番心意。”
军医明白,连忙点头,笑着道:“这里气候比不得京里面,大将军王虽用了最好的药物,只是八爷新病旧病一起,十分危险,奴才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八爷的。”
十四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示意军医下去做事,自己则取出信纸,提笔给胤禛回信,信中说了胤禩病重,让胤禛派人送些珍贵药材来,十四上了折子,特地说道:八哥病重,情况极险,吾虽为大将军,却无能为力,本欲日夜照顾,奈何事情繁重,又得奉命前行入京,竟是有心无力。如今八哥命悬一线,不能长途跋涉回京,然吾身边竟无可用之人,吾心焦急,望着人前来。十四特特加了句,情况危急,不必隐瞒,圣上那里,多加美言,不必使圣上忧心。
十四特地命八百里加急,加紧送入京中。十四前去看望胤禩,如今胤禩脸色苍白,昏睡在床。十四叹了口气,心里面暗道:“八哥,对不住,我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保住你和九哥,虽是也有些私心,却也不得已而为之。”十四猜测,若是知道胤禩病重,京城里面第一个坐不住的人便是胤禟,若是胤禟来到此地,一来可以减轻胤禛那里的压力,再来也可以保住胤禩和胤禟。
胤禛收到十四的信,细看几次,便知道十四用意,胤禟京中耳线甚多,且胤禩那里也有人送信,知晓胤禩情况,胤禟觉亲自去求见康熙,前去西北。胤俄却觉的不妥,如此一走,等于放弃所有部署。胤禟苦笑道:“胤俄,八哥来信你我亲眼所见,十四阿哥一心向着胤禛,只怕是靠不住的。如今八哥病重,任何计划,没了八哥,有甚意思。”胤俄晓得胤禟心里面只记挂胤禩,只得叹了口气,“你这一去,等于放弃所有计划。”
“我思前想后,八哥说的对,不管是胤禛还是十四得了大位,咱们只要和十四弟处好关系,自然安全,如今你我行事张扬,若有半点闪失,只怕是身首异处,不如不动的好。”荣华富贵,对于胤禟来说,不如那人安危重要。胤俄道:“你也如此说,依着八哥意思也行,合着那大位与我无关。只是四哥这会子会放过咱们?”
“不碍事,我若是离了这里,去八哥那里,胤禛聪明,自然晓得我们示好之意。十四弟那日护着八哥行径你也是瞧见的,只要十四弟在,胤禛多少顾忌着他,不会下杀手的。”胤禟分析道。
和胤俄说好,胤禟吩咐胤俄一面去讨好四哥胤禛,这天下必是他兄弟俩的,不管是谁,都是救命稻草。胤禟让胤俄撤了所以部署,多和胤禛走动。吩咐完毕,胤禟亲自去求见圣上,只被李德全拦在门外,“圣上休息,不见任何人。”
“李公公,八阿哥病重,不能回京,十四弟奉命回京,如何是好,请皇阿玛示下。”胤禟急切的道,暗暗在李德全袖中塞了一锭金子。李德全琢磨分量不轻,便笑着道:“不是奴才不愿意,实在是主子吩咐,不然九阿哥先回去候着,爷醒来,奴才马上回禀这事。”
胤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道了谢,先回去准备启程,若是皇阿玛不依从的话,他也要学着当年十四大胆,私自出着京城。胤禟正在府上焦急的等候老康那边的消息,胤俄先着自己福晋去了胤禛府邸,打点送礼,胤禛虽然不在,府中福晋却是在的,妯娌之间也好说话儿。胤禟那里焦急,老康今日却是不大好,诏书都是找的张延玉代笔。如今醒转过来,李德全禀了这事,老康思考一二,京畿里面的事情瞒不住他,胤禟这一走也好,省却不少麻烦事儿,便下旨着胤禟前去,并命带着御医和宫里面药材。
老康咳嗽几声,道:“衡臣,十四阿哥多久才到?”
张延玉道:“只怕还需些时日。”
“衡臣啊,你瞧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谁好些?”老康端着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张延玉琢磨着老康意思,陪笑道:“自然都是好的。”
“衡臣啊,你就是会说话儿,朕倒是瞧着十四好,只是这孩子心肠软,性子懒散,敲一下都不见得动一下的,这孩子聪明,偏不用在正事上,合着他在西北做的那些事情,当朕不知道他的用意?无非就是说,皇阿玛,十四我就是个败家子,你别看重我。”老康一边笑着,一边打趣。
张延玉和李德全陪着笑,不敢多言。只听老康又道:“老四人不错,做事刚硬有余,柔弱不足,这也是朕担心的地方。”老康叹了口气。
“四爷做事向来公私分明,西北军饷急缺,若是柔弱,只怕也筹不足的。”张延玉弯着腰,捡些无关的话来说。老康点点头,半响才道:“衡臣,研墨。”李德全扶着老康,老康道:“我念,你写。”张延玉明白这事重大,不由得冒了冷汗,谨慎的下笔。
完了,老康严肃的吩咐:“这事你须得谨慎对待。”张延玉领命,老康才命李德全打开窗子,看着窗外的明月,眼色迷蒙,不知道他还等的了十四回来不?
十四那里得了胤禛速回的信件,快马加鞭,急忙往京城里面赶,他不能不见皇阿玛最后一面。
这日夜里面,胤禛方才睡下不久,就被李德全唤醒,命他急忙到畅春园里面去。胤禛心知不好,披着衣服,便进了园子。老康遣退众人,单独和胤禛说话儿。
“皇阿玛。”胤禛跪伏在窗前,老康如此气色憔悴衰败,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老康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问道:“你十四弟来了没有?”
“回皇阿玛的话,想是快到了。”胤禛急忙答道。
老康点点头,问道:“我有意立你弟弟,你意下如何?”
胤禛微微一怔方才反应过来,道:“皇阿玛意思,儿臣自然依从。”
老康上下打量胤禛,后者双眸含泪,极为凄哀,却没有半点反抗,便笑着道:“老四啊,你倒是真心,只是十四这孩子无心于此,且柔弱有余,刚强不足,最是心软冲动,帝王最忌冲动。当日鳌拜擅权,朕忍了他八年,你十四弟怕是一朝一夕都忍不得。这一点,他倒是不如你。”
胤禛琢磨老康话里面的意思,只怕才是试探他的,如今才是正话。胤禛连忙道:“儿臣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皇阿玛日后指点。”
“老四啊,这些年,为难你了,日后有你十四在,朕也放心把这天下交付与你。”老康叹了口气,他那里还有时间。
父子两个在里面说这话,外面传来李德全惊喜而颤抖的声音,“皇上,十四阿哥回来了。”
老康连忙道:“让他进来。”
十四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冲了进来,双膝跪下,见到老康形容憔悴,忍不住眼泪汪汪的,“皇阿玛,儿臣不孝,这些年不能伺候皇阿玛,还等皇阿玛大好,责罚十四。”
老康抬起颤抖的手,抚弄十四,笑着道:“赶来就好,老天对朕不薄,还能让咱们父子相见。”
“皇阿玛,您说这话,岂不是剜十四的心。”十四哭泣着道。
老康笑着道:“傻孩子,皇阿玛不行了,这天下就看你们兄弟俩的,好生辅佐你四哥。”胤禛和十四哭着不能说话。
老康笑了笑,指着枕边的盒子,说不出话儿,胤禛连忙亲自打开盒子,里面装的却是当初福全送给十四,又被老康用玉佩换了去的佛珠。胤禛连忙递给老康,只听老康道:“朕一生憾事,是当日被政事缠身,没有见到你福全伯父,好歹留了个念想,便让这佛珠随朕去吧。”老康长叹一口气,命李德全、张延玉进来,道:“衡臣,朕当日交与你的事情,你要好好辅佐新君。”张延玉伏在地上,苦着答应。老康释怀一笑,笑道:“了了,了了。”老康看了一眼十四,透过十四俊秀的脸颊,仿佛还能看到那人温和的微笑,老康低声说道:“我来了。”咯噔一声,老康握着十四的手软下,嘴角含着笑容,便是去了。
“皇阿玛。”十四不敢相信,老康就这样没了,颤抖着身子,声泪俱下,伏在床边不能言语。
张延玉、李德全听的真切,看着两位阿哥哭成一片,连忙前去探视老康,饶是两人见多识广,也愣了一会。李德全连忙摇晃着身子出去大声说道:“皇上宾天了。”外面跪着一地的阿哥,闻言哭成一片。张延玉随即出来宣读老康遗诏,这也是合情合理,且八爷党一伙人不在宫里面,又已经认定胤禛,便也没有闹事。胤祥方才出来,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里面,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康,这个宠他爱他,却一手把他推下地狱的严父便这样没了。胤祥全身血液上涌,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你好狠的心,儿子还没有孝敬过你一天,您老怎么就没去了。您醒醒,您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