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华如梦 完结全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浓华如梦 完结全本- 第10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命的绳索,可是那绳索就唾手可及,却每每失之交臂。幼时母亲的微笑,临别时父亲凄凉的身影,幼妹易兰趴伏在窗口惊怯忧伤的眼神,一一浮现在眼前,如同浪潮频频袭来,易水大声的呼救却喊不出声音,一腔的难捱皆沉沦在不见岸渚的长河里。
锦如不住不替易水拭去额头的冷汗,易水的眉头紧蹙,牙关死死咬合,任凭锦如如何使力也撬不开半分。英哥儿与晴柔一遍遍的端着热水来,又一遍遍的换了冷水去。易水脸上的汗水夹杂着泪水,只管涔涔的落下来。
易水只深得身心都飘忽着,如隔云端,没有一丝着落。伸手四下寻找,目光所及雾茫茫一片,将自己牢牢裹住。终于站起身来,足下一空,实实在在的自云端跌了下去,深渊万丈,心中的惶急渐渐冷却绝望,随着一身的汗生发而去。
倏忽睁开双眼,手被死死握住,宸煜临去那一声低吼犹在耳畔。锦如跪在榻边,死死的握着易水的一只手,见易水醒转,大喜过望,眼中直直的落下泪来。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英哥儿和晴柔闻听易水醒转,忙不迭的跑上前来。易水直直的躺在软榻上,双目无光,身上像是蒙着一层灰,找不着半分生命的光亮。
“娘娘喝一口水吧。”锦如双眼里流露着挚诚的关切,易水似是被魔蛊了一般直愣愣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唯有微弱的气息起伏,尚且给予锦如一丝期冀。
慢慢的舀了一口水缓缓的送入易水口中,英哥儿替易水拂着胸口,看着她慢慢咽下。许久蝶翼似的睫毛动了一动,锦如惊觉的紧紧盯住易水的面容,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过,易水终于张开口来,“原来我还活着。”
晴柔高兴得念佛,英哥儿忙忙的去端来火上热着的细粥。锦如扶着易水起身,慢慢的靠在身后的迎枕上,眼里蓄着泪,连连道,“娘娘突然就晕厥了去,可吓死奴婢了。”
任由着锦如侍弄,英哥儿端来的粥滚热,那样一口一口的咽下去。连喉头都是疼的,可依旧一口口的咽下,不带有一分迟疑。锦如见易水怔怔的,自双眼萌发而出的并无半分求生的意念,似乎是沉沦在心底不可知寻的一处,只是任由着身边的人侍候形同痴呆。
英哥儿陪在身旁,见易水如斯神色,不由得有些害怕,紧紧的握着双手,不由得惶急,“娘娘不是烧糊涂了吧。”
晴柔立在英哥儿身后,不由得牢牢握住了英哥儿的嘴。锦如见易水一碗粥悉数用尽,面庞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总算松了一口气,叹了一声,向着她二人道,“快,去把药端来,热热的汤饭加着药力,或者明日便可痊愈了。”
一碗黑黢黢的汤药端在眼前,那苦森森的味道唤回了易水全部的神思,看着那碗药,低低的一语,“皇帝,可还好吗?”
锦如见她称呼有异,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打颤儿,晴柔不明就里,以为易水是见宸煜受伤,伤心惊痛过甚,才有此一问。此时立在锦如身后,见锦如发怔,忙接口,“娘娘从含元殿回来时皇上已然包扎好了睡下了。”
易水轻叹了一声,推开锦如手上的药碗,“他有没有叫人来说什么?”
锦如看易水推开药碗,只问宸煜说了什么,一时面有难色,踌躇了半天,终于缓缓的起身,“皇上,让苏总管给娘娘送来了这个。”
搁下药碗,锦如从床铺旁的壁橱里摸出一个木匣,易水见那木匣上并未落锁,伸手拂过,锁扣啪嗒一声打开。犹疑了一刻,才慢慢的取出其中明黄锦囊,慢慢的抽取开来。
一指长的字条,缓缓展开,潦草的字迹透着无力的拖沓,只有四个字,唯有那四个字,前尘往事,多年的情怨纠葛就在那四个字间轰然倒塌,木匣落地,易水看着那三寸来长的字条一角,殷红如血的一枚小小的玺印,分明的煜熠二字洒脱张扬。
两臂颓然自胸前垂落,那一张字条随着手臂飞落榻下,飘忽着落在锦如脚边。锦如见易水神色大变,蹲身方要拾起,易水却已转过头来,“都出去。”
三人一愣,见易水面色决绝,亦不能违拗,躬身一一退行出去。
易水瘫软倒在床榻上,眼前的字条似乎有千钧重,再没有一丝力气捡拾起来。那样熟悉的笔迹,熟悉的玺印,这半生沉浮似是一场笑话,从前耿耿于怀的怨恨惆怅,都随着那笔迹自心中生生剥离开去,生生的疼。
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到品咂出口中一股甜腥一味道,终于无可忍耐,掩在,放声大哭。
那字条上,是宸煜的笔迹,潦草而无力的四个字,“罗摩未死。”


第四十五章  欲语心情梦已阑(1)
太液池上的风自湖面吹来,徐徐的扬起层层浅淡的涟漪。两岸的蒲柳娇花渐次吹皱了容颜,凭栏而望,那满目青葱渐渐浓郁如同一汪墨玉,消褪作一抹抹黯淡的枯黄。
髻间的碎发凌乱的吹拂在耳畔,漠然的眼见着春去秋来,大明宫的盛夏湮灭在无尽的焦灼里,化作一片萧瑟。莲青与雪白翻覆在碧色的袖口间,一如那初初绽放便旋即枯落的年华,燃不起一丝生机和美丽。
“外头风凉,奴婢求娘娘早些回去吧。”锦如的眉头凝结着数不清的忧愁,一丝青丝绾作回心髻,所谓花冷回心,花叶凋尽,那一腔无可纾解的心事,却早已无处可依。
目光干涩而黯然,如同此刻垂落在枝头的一朵颓败的花朵,只待一阵寒风,便可自枝头飞落离索,此生再无依靠。
“娘娘,苏公公传话来说,皇上传娘娘去三清殿见驾。”易水只听得掌间咔嗒一声轻响,垂首见那寸许长的指甲已然折断,绛红花汁的残迹隐隐在那折断的长甲上,似浮动着隐隐的血光。
太液池边的风微微凝滞,似乎为了这一句故人,全然斩断了四下里的声息。轻叹了一声,缓缓转身,锦如跟在易水身侧,殷殷的神色,“奴婢替娘娘传行辇来吧。”
摇一摇头,太液池里有游鱼浮动喋呷着水上面凋残的荷叶,这一路行来便如花之酴,总有行将归去的一刻。敛袖缓缓而行,那一年从凉风殿到三清殿,短短的一路行去,走完了半生的宿命因缘。
三清殿的岩角里有枯乱的杂草,偶尔尚有未及凋零的野花,在那枯草重重之间寻觅着一丝生的契机。端然立在三清殿的溃檐下,一如出奇的相似,而唯一不同的,只是当时的心境而已。
“一别数年,你仍旧是这样卓然而不群的神色。”那熟悉的语气,即便是隔了这样多的时光,仍旧是那样的雄浑而宽厚,如同大漠的长风,夹杂着一丝冷冽。
罗摩缓缓行至易水身后,三清殿的荒芜与颓败里,唯有她一身碧色的衣衫,翻卷在时时鼓作的秋风里,肃杀里透着一丝恬和的宁静。
“你见了我,不觉得奇怪?”罗摩微微的笑着,踱步上前,却见易水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中不悲不喜,一如秋风无风无浪,却又如同寒冬将至,暗暗的蕴藏着刺骨的寒意。
“的确很是奇怪,当年赞普横刀立马之时,竟让我以为在赞普已然战死沙场了。”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思,罗摩依旧魁梧英勇,只不过当年英气勃发的面容上因着岁月匆匆,而棱角分明,那一双鹰眸也如同积聚了边地如霜冷月的寒气,透着凛冽的精光。
“难道,你情愿见我当年马革裹尸,也不愿意见我活生生的站在你的眼前?”罗摩泰然的神色里激起一丝愠怒的痕迹,易水依旧静静的凝注着他敛聚了生气和渴怀的眼眸,然而心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刻,渐渐的沉落在冰雪中,激起遍体生凉。
“罗摩,时至今日,你的生死喜乐皆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从袖中抽出那张字条,缓缓展开在掌心,抬起下颔直直的逼视着他略带惊诧的双眼,“只是请赞普将此事与易水说个明白。”
罗摩看到字条的一刹,心中分明深深震撼而悸动。易水见他轮廓分明的唇角微微一沉,初见的那一点欢愉皆湮没在黯然的神色里。
“你都知道了,又何苦明知故问。”易水见他面色阴沉似水,笑着前行一步,抬首目光炯炯向他道,“我只想知道,赞普当年在黑河河畔,情愿我一生暗号无虞的承诺,可曾作数?”
罗摩的呼吸渐渐沉重,往昔回首,诸多的思念与牵挂,皆化作心底最在意的一抹悸动,又因着她淡素如九秋之菊的笑容而渐渐化作无可掩饰的不安。
“自然作数,宸煜与我一年为期之时,我便有心将你带回土布,生生世世珍藏,不令你受一丝伤害。”罗摩言之钟情之处,声音微微颤抖,不由得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易水清瘦的肩膀。
“请赞普自重。”易水亦不愠怒,依旧是淡漠而安和的神色,似乎眼前这一切都不过是浮云一场。
罗摩被易水的淡然迫的移开手去,目光炯炯的落在她清瘦的面庞上,心中的怜惜歉疚作祟,自目光深处释放着心底的沉痛。
“隐匿土布五年,我深深感念赞普恩德,亦曾想得在土布了此一生。然而我亲眼见得战火自土布广袤的草原上熊熊燃起,亲眼见着淳朴仁善的土布万民骨肉分离,流离失所。我亲眼见你被挥刀斩杀于马上,我亲眼看着曾经的乐土因我之故而生灵涂炭。敢问赞普,这十余年来深深折磨于我心念之间的愧悔与歉疚,便是赞普要许于我的安乐无虞吗?这份安乐太过沉重,恕易水承受不起。”
易水的眼中渐渐朦胧了一层雾气,泪光里罗摩的神色渐渐模糊,分辨不清他面上的惊动和喜怒,只是絮絮的说下去,气息急剧的促动,眼前的景物也随着气息明暗交浑,充斥在心头钝钝的疼。
“我隐匿土布五年,父亲死于非命,因我一人之故,使我家门惨遭如此罹祸。罗摩,我居于深宫数十年,没有一日不曾想替你报仇,我看着阿金娜死在我怀里,为着你大仇未报,她死不瞑目。我家中唯余幼妹,却不得不与我一样受人胁迫,韶华之年葬身深宫。因着你们荒唐的一场赌局,赔上我全族的性命,罗摩你太狠心!”
如同一把尖刀缓缓自心头刮过,带着锥心刺骨的疼。易水的伤恸深深的刻入双眼,罗摩僵立在她面前,眼见得两行清泪自面上滑过,昔日横波目,今日流泪泉,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