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希望你离开……”乾隆顿了很久才十分认真地开口,“这是实话。”也是一半的话。
乾隆在这几日里开始重新看待江愉帆,从前的她在乾隆心中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单纯爱笑也让人开心想笑的孩子。和她在一起,乾隆没有心机,没有心眼,几乎成了大小孩,看上去甚至有点二,这是他在谁地方都没有过的状态。但是那一天对江愉帆的仔细观察让他彻彻底底地意识到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二十三岁,照理已经不年轻的女人,不是从前短暂出现又被他抛在脑后的想法,而是彻底的改观。
所以他说不出那未说的半句话:“朕习惯了你的存在,这几日你不在,朕很难受。”这样示弱又暧昧的话,他说不出口。
暧昧,放在他和江愉帆身上不恰当,尤其当江愉帆已经是可以成婚生子的年龄了。
江愉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甜甜的?她摸了摸这颗完全健康的心脏,真好,它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感受。
“我刚才和牛头马面聊天,你来之前,我刚送走他们。”江愉帆说出那一幕的真相,揶揄地看着眼神飘忽的乾隆。
只是渣渣就是渣渣,脸皮不是阿飘这小姑娘能比的,她还没偷笑完,乾隆便已经是波澜不兴的模样。
“天都暗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走了!”
江愉帆捂着嘴在淡定转身的乾隆背后无声地继续笑,渣渣很淡定,可是依旧让她觉得很好笑。
回到养心殿时,江愉帆看到了满桌的吃食,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江愉帆感动地看向乾隆,两眼水汪汪的。
乾隆扭过头咳了咳,他本来觉得江愉帆有八成是躲在了宫里的某个角落,他今天特意一处处找过去,还让人准备了一顿好吃好喝的,想着说说软话,应该能让她消气回来。
哪知道,结果是出现了大乌龙,不但没有好好说话,还大吵了一架!
不过还好,殊途同归,乾隆也不在乎过程了。
只不过,在乾隆扭头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了始终沉默做背景板的吴书来。
神色一凛,语调平平,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吴书来。”
吴书来镇定的面具下,是巨抖的双腿,皇帝不轻不重的一声,他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
乾隆没有说话。
江愉帆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握住了拳。
乾隆全身散发出杀气,周身围绕的冷意渗入了吴书来的心中,让他不断地哆嗦。
很久很久以后。
“今日的风景如何?”
吴书来全身一僵,却又突然松了下来:“回皇上的话,今日皇上去的莲池风景很美,奴才是托了皇上的福气。”
“是吗?别的呢?就只有莲池让你觉得不错?你这奴才,眼光可比朕还高!”似真似假的调侃,与往常无异的语气,可吴书来却既不能如同以往那样回答!又不能不同以往一样!
“皇上真是太抬举奴才了!奴才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来的眼光,奴才只觉得一路过去的景色美,到了莲池的景色更美,只是奴才的职责是一心一意地伺候皇上,再美的风景也不是奴才能欣赏的!”
又是片刻的,对吴书来来说仿佛一生的沉默,就在吴书来灰了心放弃求生的希望时……
“下去吧!朕没有叫人不用进来。”
“遵旨。奴才告退。”吴书来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却在乾隆话落后,用尽全力如同往日那样退了出去。
乾隆深沉的目光看着吴书来最后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回过头,见到江愉帆惊疑的目光。
“怎么了?”乾隆挑了挑眉。
江愉帆张了张嘴,“……渣渣……刚才的你,好陌生,就好像我完全不认识你一样。”
乾隆扬唇笑了笑:“如此惊讶?你难道不曾见过朕处理国事?”
江愉帆点头,又摇头:“见过,可是不一样。刚才的你……你……”江愉帆皱眉想着词,可却突然词穷,不知如何描述他刚才的样子,那与和她相处时的气场完全不同!
也是至此,她终于相信,渣渣四日前,根本算不上迁怒。
乾隆也没有追根究底她的形容词,依旧微笑着说道:“你看,这就是朕的其中一面,你不曾想到过的一面。”
江愉帆低下头。
她有一点羞愧,说人之前先正自身,显然她没有做到这一点。然而,羞愧之外,她还是有点不舒服。渣渣总是找着她的错误,却从不肯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她没有那么大的气性,只要有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四天前是,四天后也是。
视线下方出现一个白条,江愉帆定睛一看,似乎是卷轴。她疑惑地抬头。
“咳……看看吧!”
江愉帆犹豫了一下,视线在乾隆和卷轴之间来回了好几次,最终见他还是不说话,带着失望地接过打开了。
细绳解开,卷轴滑落,巧笑倩兮的紫衣少女缓缓出现在眼前。
乌黑的发,漆染的双眸,红润的唇,浅紫的曲裾,白色的铃兰,背后朦胧的白雾,隐约的碧江小帆……画里的少女不是天姿绝色,却让人一眼过后,忍不住想看第二眼、第三眼……最后彻底沉浸到她的笑容里,无法自拔。
江愉帆的视线牢牢地盯着画中人那潋滟诱人的红唇,颤抖地抚上自己的唇瓣:“这……是我吗?没有……没有……一点错?”
第23章 送画像回礼好书
江愉帆看着画里美目流光,朱唇粉面的女子不可置信,瞪大了的双眼里溢满了欣喜却也挡不住的忐忑怀疑。
江愉帆十八年的记忆里,自己从没有这么正常过,没错,是正常,不是漂亮。严重的心脏病患者,苍白的脸色,双唇除了深紫就是淡紫,小学的时候,父母曾希望她和其他孩子一样生活,所以托了很多关系求了很多人,终于在她身体不错的时候开始了学生生活。
孩子是单纯天真的,也是最残酷无情的。作为一个“外来者”,不能剧烈跑跳不能大笑大闹的江愉帆在同学中格格不入,老师怕她出事的特殊照顾让同龄人心生妒忌,孤立、背后说坏话、取外号……所有小孩子的“敌对”她都尝试到了,年幼怯懦的江愉帆默默忍受,直到有一日矛盾爆发。
江愉帆看着画里的人心中五味掺杂,颤抖着双唇,最终不相信自己会是这么美好:“这是被你美化了吧?和我一点都不像!”
江愉帆既希望自己就是如此健康美丽,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语气中的矛盾期待毫不自知。
但是,乾隆注意到了。从画画像开始的情绪不稳,到如今的激动忐忑,乾隆发现了江愉帆的异常。
他用十分沉稳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不,朕没有美化修饰,这就是朕见到你的第一印象。”
江愉帆猛的抬头,捂着嘴唇问:“我的唇不是紫色的?没有像吸血鬼一样可怕?”
乾隆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当然不是,哪有人把自己当恶鬼的!”
江愉帆突然笑了,紧紧抱着那副画满含眼泪地笑,笑得让人心酸。
有一天,班里一个漂亮的女同学被分到和她一起值日,其实她没有问题的。可是老师却害怕出事担责任,特意找了那个女孩子让她一人完成劳动,帮助江愉帆这个身体不好的同学。
小孩子并不懂太多的道理,一次委屈会认为是自己助人为乐,两次、三次……多日积累就成了怨怼。
“你这个怪物!吸血鬼!我讨厌你!你不能上体育课,不能做值日,不能做那么多的事情,那你干嘛来上学!我们不欢迎你!”
全班响应,怪物,吸血鬼充满了小小的江愉帆的耳朵。
小时候我们爱吃桃子,可是大人会觉得消化不良而克制你的用量,长大后其实你也不觉得桃子有多么美味,甚至可能比不上西瓜,可在你心里它的地位却永远是水果里的第一。
这便是童年给人的巨大影响力。
那一次的事件以江愉帆大病一场从此不上学告终,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从此很少照镜子。
“我不是吸血鬼了……我和她们都一样……”江愉帆笑着,滴落一滴泪珠,仿佛抛下了巨大的包袱枷锁。
乾隆伸了伸手,几番犹豫,还是抬起了手,隔着空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帆儿不管怎样都很好。”
江愉帆感激地点头:“谢谢你,爱新觉罗弘历。”
乾隆一怔,顿住了动作,低声问:“你说什么?”
江愉帆其实有些害怕渣渣每次不喜不怒的样子,不过她依旧回答地毫不退缩:“我很感谢你,不是皇上,只是爱新觉罗弘历这个人。我的朋友也不是皇上,而是被我喊做‘渣渣’的爱新觉罗弘历。”
乾隆整个人顿在那里,眼睛深沉地看着江愉帆,江愉帆毫不退缩地回望过去。
半晌,乾隆轻笑起来:“你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如今才和朕说,不觉得晚了?”
江愉帆也笑了:“不晚,所有的真心诚意都不会晚!”
乾隆虚扣她脑门:“傻丫头,真是天真!”
江愉帆皱了皱鼻子:“如果连最后的天真都丧失了,太过现实的人生就没有意义和乐趣了。”
乾隆回味着她的话,眼神复杂,最后似认真又似随意地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保留你的天真!”
几日的风波似乎终于过去,乾隆用一幅画做的变相道歉似乎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拨云见日,重现阳光灿烂。
至少,乾隆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软妹纸帆阿飘呢?
“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乾隆一进内室就看到某人站在两把叠罗汉的椅子上晃晃悠悠,吓得他差点心脏出毛病!
“诶呦!渣渣你别大呼小叫!”江愉帆整个头都埋在了书架顶端的箱子里,因为乾隆突然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失手砸到了。
“我找东西呢,你自己去干别的事儿去,不用管我!”
乾隆忍了忍,忽略那话里明晃晃的嫌弃:“你找什么?这箱子朕都几年不曾用了!”
“不是找你的东西,是找我的!我明明放这了……”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来。
乾隆揉了揉额头,什么东西放那么上面?想想那时候她飘来飘去的又理解了。
“你下来!我让吴书来……”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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