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瑾不禁叹惋,“可惜、可惜。”
尔朱浔道,“温室里的花怎么经得起北地风霜的考验,又有什么值得可惜。”
赫连瑾微微怔了下,轻笑道,“那是九爷还没见过真正美丽的花,越是柔弱,男人越有保护的欲望。”
“是吗?”尔朱浔转眼望向绚烂的星空,“阿瑾也喜欢美丽柔弱的花朵?”
赫连瑾不知他意有何指,躬身退了一步,“奴才给九爷准备去。”
尔朱浔在伫立原地,长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时至夜半,众人玩够,纷纷入席。尔朱枭还是做东,举杯在高坐上道,“我敬诸位,愿塞北牛羊成群,永远安泰祥和。”
“牛羊成群,永远安泰祥和。”众人一齐起身。
尔朱枭哈哈大笑,“好,我们再来!”一迭声命人奉酒,酒樽溢满,众人举着遥遥相对,满满饮尽。
“好!”尔朱枭喜悦溢于言表,“诸位能于百忙中抽空,参加这个簪花大会,既给我尔朱枭面子,也给了尔朱家无上的荣耀。再次,我敬各位一杯。”说罢不再命人斟酒,对着众人独饮一杯。
众人见他杯中倾倒,一滴不剩,下面纷纷叫好。
这时古尔八速按照约定,“哐当”一声碰翻了酒杯。
“公主这是怎么了?”有人疑问。
古尔八速脸上一白,低头道,“不……不小心的。”
“这就奇了,听闻公主善于骑射,手上功夫极为扎实,怎么今日连杯酒都抓不住?”
尔朱枭也觉得蹊跷,为示威严,下了座到她身边,“公主若是不舒服,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要!”古尔八速倔强地抬起头。
尔朱枭被他凛然晶亮的目光一视,竟有种不祥之感,古尔八速忽地在他面前跪下,“大爷救我!”
尔朱枭大吃了一惊,就要扶她,“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先吃点东西压压惊。”
古尔八速执意跪着,“柔然王室作乱,子民正水深火热,古尔八速心中愧疚,食之不下。”
尔朱枭心中警惕更甚,急道,“你先起来!”
“父汗曾告诉我,昔年泸水会盟,高车狗贼埋伏偷袭,柔然精兵损失殆尽,危在旦夕,幸得大爷不离不弃,一直陪伴,才得以突出重围。大爷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今日父汗有难,我实在走投无路,求大爷相救。”她一连几个头磕在地上,四座闻之唏嘘,纷纷议论。
尔朱枭知道一时推不过,又舍不得出兵,额上已有冷汗涔涔渗出来,强自镇定道,“真是的,这样的大事你应早点告诉我,我和你爹是过命的交情,怎么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古尔八速大喜,“大爷何时发兵?”
尔朱枭凝眉道,“不是我不愿调配,实在是年前东部有契丹作乱,我谴了部将去守边,一时还回不来。”
古尔八速大急,“我父汗等不得啊!大爷救命!”
“大爷这是和公主开玩笑呢。”赫连瑾笑着步入场中,道,“大爷知道汗王有难,早凋了沃野、柔玄两镇镇兵赶来相救,公主只需安心等候,汗王安危,必定化解。”
“大爷果然重情义。”社仑拱手笑了。
四下一片赶着的拍马应和声,尔朱枭僵硬着身子咬牙道,“应……应该的。”
“阿瑾果然厉害。”尔朱玥散会后一直夸耀,“下次再这么整他时记得只会我一声,我也去帮个腔,保证他气得吐血。”
尔朱浔笑道,“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没吐血?”
两人极有默契地笑望着,赫连瑾垂手在旁,神情一如平日,“两位爷不要得意忘形了,他答应去救,也没答应派多少兵,半路悄悄撤回部分,也是他干得出的事。”
“这是在考验我们呢。”尔朱浔回头对她微笑,“那么阿瑾,明日就再麻烦你跑一趟,让这塞北各部都知道他要派出的数。”
“这招太毒了。”尔朱玥道,“两镇的人数不够,难不成还要从这里倒添?”
赫连瑾道,“都这么可怜了,我一定照顾着他点。”
三人闻言都笑起来。
“我有事情和九爷说,希望七爷回避一下。”赫连瑾忽然道。
“好啊。”尔朱玥的眼神甚是忽然暧昧起来,眼中含笑与尔朱浔错过。
这下只剩两个人了,尔朱浔仿佛喜从天降,低声笑道,“阿瑾难得想和我单独说话,除了正事,终于不是避着躲着了?”
“自然是正事。”
尔朱浔顿时被冰冷凉透了心,索然道,“阿瑾有什么正事,非要在大会上说?”
赫连瑾道,“就因为事出紧急,我才非说不可。”
“好吧,我听着。”
赫连瑾见他又背过身去摆谱,掩着嘴压住笑意,徐徐道来,“柔然此刻大乱,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费了大力气坑了尔朱枭的兵去,这一次,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尔朱浔回过头来,“你要动身去柔然?”
“九爷英明,我正是这个意思。”
尔朱浔哼了声,“恐怕不止如此吧?”
“除了帮九爷平定塞北蛮族,巩固我朝的边防线,奴才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一统北方做铺垫。”
尔朱浔冷笑了声,“塞北若是真的安定,柔然、高车、契骨……都不再闹事,恐怕魏庭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我们契胡。”
赫连瑾呵呵笑起来,“就是如此,把握其中的度,让塞北各方势力暂且均衡,继而一一蚕食,才是上上之策。”
尔朱浔拍掌笑道,“你一向有自己的见解,既然合情理,就放手去做吧!”
赫连瑾从未有过如此的逢得知己之感,眼角都透着微笑,“九爷支持,奴才一定幸不辱命。”
☆、三十四。商队
三十四。商队
赫连瑾其实喜静,看完摔跤,早早退了场,回到住处,火光阑珊下有人静静等了良久,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四小姐?”赫连瑾微微讶异。
尔朱昭掀开了帘子走进去,在帐内对她喊“进来。”赫连瑾跟在她身后入了帐,见她在凳上坐了,一时猜不透她的来意,尔朱昭喝着杯凉透的茶,脚边的香炉飘来奇异的幽香。赫连瑾只嗅了一下,不动声色闭了气,料定她还在生气,便道,“之前是奴才的错,在这里和四小姐陪不是了。”
尔朱昭仿佛吃了记惊雷,一把摔了手中茶杯,“那你说怎么办?”
“奴才也是不知。”赫连瑾神色如常。
尔朱昭道,“阿瑾,我待你如何不用说了,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废话我不多说,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态度。”
“四小姐认定了是奴才的不是,不管奴才说什么都不会信了。但好歹主仆一场,奴才还是奉劝四小姐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九爷再优秀也不是您该觊觎的。泥足深陷,到时候痛苦的还是四小姐。”
“你让我放手?”尔朱昭仿佛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从我记事起,九叔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嫁给他是我毕生的梦想,让我放弃,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那奴才也帮不了四小姐了。”
“不,你帮得了她。”柯伦从帐外走进来,掩着嘴一路笑。
赫连瑾笑道,“郡主福寿安康。”
“看到你,我怎么还福寿安康地起来?”柯伦刻毒地切齿,“似你这般背主弃义的下人,千刀万剐还是便宜的。”
“郡主是在为四小姐抱不平吗?”
柯伦又笑,“难道我还有别的目的不成?你这样的人,但凡内心有一丁点正义的人都看不过,我和昭昭这样好的朋友,自然不能看着你毁了她的幸福。”
赫连瑾道,“你们想怎么样?”
柯伦抬手掌击,招进来十几个人,把她团团围起来。
赫连瑾道,“这是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柯伦笑道,“听闻你武功高强,只好多请几个人来制服你。”她踢了踢脚边的香炉,似带着戏谑唏嘘道,“闻了这东西,三个月内你都别想运功了。现在你就是待宰的羔羊,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赫连瑾虽然早有警觉,却不料香料威力甚大,只吸了一口,体内真气流动凝滞了整整一倍,只好将计就计,“郡主要抓我去哪?”
柯伦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几人上前擒了赫连瑾,一通五花大绑拖出去。尔朱昭心有不忍,“姐姐,你把他送去哪我不管,但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我与他不愿无仇,若不是为了你,犯不着找他晦气。”柯伦抱住她一通安慰,微微勾着嘴角。
转眼到了一月中旬,柯伦的马队向西行了几百余里,赫连瑾被绑着跟了有一段时日,一应伙食,比之奴隶时尚还不如,几顿下来,她又瘦了整整一圈。
柯伦看着心中快意,马上挑着鞭子卷住他的下巴,“瞧瞧这张小脸,九爷见了不定怎么心疼呢。”
“郡主看得起奴才,是奴才的福气。”赫连瑾手上绳索连着马尾,不得已卖力跑着跟上,风力传来她的笑声。
“过了这座山,看你还嘴硬!”柯伦气得够呛,连连挥动马鞭,快马如电朝对面山头奔出,羊肠小道只容两马奔行,后面人只敢在她身后尾随。
过了山头,日近正午,马队在一处驿站停下来。灰蓬蓬的站点疑似多时无人驻足,马队头子在前喊了很久,两个盔甲不齐的士兵才懒洋洋地挪出来。前面一人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吵什么,无端扰人清梦。”
赫连瑾默默看了眼头顶正艳的骄阳。
柯伦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种慢怠,当下命人将两人绑了。马队众人饿了许久,只等他一声令下,蝗虫般涌进,片刻后盆盆瓦瓦均端了出来,灶间只有几个冷馒头和一碟咸菜。
柯伦皱起眉头,“这什么粗糙的东西,喂猪都嫌恶心!”
马队头子凑上来,“兄弟们把里面都翻过来了,确实没别的,郡主就将就一下吧。”
柯伦一把推翻了盘子,“猪食,我不吃!”
正暗叹可惜,仿佛老天有眼,一个馒头恰恰滚到赫连瑾脚下,趁人不备,她拾起来擦干净,藏进了衣服。
“什么时候才到黑水河畔?”柯伦不停拍着桌子。
下面人跪了一地,首领忙道,“照着行程,快了,快了。”
柯伦拨弄着鞭梢,道,“再过三天还不到,我先摘了你的脑袋。”
话虽这样说了,但总不能让郡主挨饿,马队头子一面派了人到附近寻寻有无人家,一面招呼下面人打理好行队,一路往西继续奔驰。又过了一天一夜,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