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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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庵-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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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十二】送子乌鸦

【十二】

夜半时分;孜孜不倦的敲门声将一对酣睡中的中年夫妻唤醒。

他们是这附近的小地主。此时正是将要开春下地的时候,因着他们素来就是平易近人、广结善缘的行事做派,周围的佃农对他们就不甚惧怕,反而十分亲近。遇上了急事儿,半夜来找也是常有的。

那妇人迷迷糊糊点了油灯,推一推自家汉子:“当家的,你快去瞧瞧。大抵是昨儿虎子家里的粮种终究没买着,咱们能给就先给一些罢——别忘了带着库房钥匙。”

男人应了一声,下床又回身帮妇人捻好了被子,便提着油灯出去了。

小半会儿;那男人便高喊着妇人的名字跑了回来,竟然急得连伞都没打,肩头霎时就湿了一片。

“婆子;哎哟婆子别睡喽,快,快跟我来,神仙,神仙真真显灵了!快——”

“什么事儿呀?”那妇人被这么一闹腾,也好奇了起来,“从没见你着急成这般模样——”

妇人一下子便哽住了。

她颤颤巍巍地上前两步,不敢置信地松开了襁褓。

下一刻,她就扑通一声,扯着男人一道跪下了。

“仙人保佑,仙人保佑!仙人怜我两口子年近不惑,膝下却无一子半女……当家的,快磕头,仙人看着呢……仙人一定是将咱们平日里做过的好事儿都看在眼里了……仙人放心,放心,咱两口子绝不忘了日行一善,赶明儿银钱存得够了,就将村口那桥给修了……”

夫妇俩一同跪着,磕了足足三十六个响头,才相互搀扶着起身,嘴里千恩万谢地将孩子抱近了屋。

“咱们孩子健康得很,也不闹腾,就是年岁看着小了些,愁哟,我又没法儿奶他。”

“嗨,这算啥子难事儿,村东口的王家大姨正坐着月子呢,天一亮我就去王家走一趟——婆子呀,我同你说,方才真真是神仙显的灵!我还见着了神仙的一段衣角呢!那漫天的花瓣子和好闻的香味儿哟——”

道口的大槐树上,窦蓝听着那夫妇俩的议论声渐消,估摸着是回屋去了,才痛痛快快把她那憋了好久的喷嚏打了出来。

他屠她全家,却也在护城河畔救她一命。若是江重戟那时一点儿情分不留,现下的窦蓝早就是一抔黄土了。是以,窦蓝心里一直就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如今,她杀他以报血仇,又寻了个好人家护他独子一生,他们之间就算彻底两清,从此纠葛皆散,便是来世轮回,也应当没有再擦肩照面的缘分了。

如此甚好。

窦蓝拍拍手,飞身跳下准备回营了。

没走两步,就听路边草丛里悉悉索索。窦蓝一扭头,就见一只湿漉漉的大只灰鸡呱地一声跳了出来。

啧这只鸡能耐了!它是何时靠近的,她竟然全无察觉!

“……”窦蓝揉揉眉头,“你看了多久?”

灰鸡:“呱呱。”

“……从哪儿开始跟着我的?”

灰鸡:“呱呱啊呱。”

窦蓝:“……听不懂。算了。”

她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上前捧起湿漉漉的大灰鸡,双手合力一绞,便听得哗啦啦好大一声。

她将灰鸡提起放下来回看了一会儿,语重心长道:“你以后还是别淋水了,我总觉得今日你白了几分,大抵是你的毛质量不怎么上乘,碰水就掉色儿。”

灰鸡闻言,气得啄了窦蓝一口,趁她吃痛松手的时候一个蹦跶就蹿上了她的脑袋,并重重朝下一坐!

哗啦啦。

“……”窦蓝胡乱抹一把脸上的灰鸡汁,又抬手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颈骨还好好儿连着,在灰鸡的呱呱催促声中认命地迈开步子。

———————————

“所以说,你差一点儿就失足了你知道么。瞧见了吧,瞧见了吧,连亲儿子的安危都要托付给仇家的男人不能更没用一分了。以后你要生儿子,得先给我擦亮眼了找个可靠的相公……至少得像为师这样的。”孔雀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舔了舔唇,偏头蹭上她不着寸履的前胸——

窦蓝呼啦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便脸色不善地要去揉灰鸡——没揉到。

看着空空的手边,确认了帐子里就只有她一个活物存在,窦蓝的脸色更不善了。

其实,从一年前她第一次……以来,她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做和那只大妖怪有关的梦。

不,确切应该这么说:窦蓝的梦是极少的,这一年来,她但凡做梦,哪怕梦的一开始是她举着砍刀咔哧咔哧砍皇帝的画面,之后,梦境的内容也会迅速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朝“师父系列”驶去。拿砍皇帝的那次举例,她就是在一刀把皇帝连龙椅劈成两瓣后,见着龙椅中施施然站起一个身影冲她一举酒杯:“徒儿,有没有想为师嗯?”

接着,孔雀就将她一把拉拽到了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可以是树林,是草丛,是空无一人的小巷,是他在严宁庵的房间……接下来的内容就——窦蓝颓丧捂脸——与她初潮来时的那个梦没甚区别。

哦,除了与师父光着身子亲亲蹭蹭之外,最近的番目中还新增了师父大人毫不讲理,甚至是毫无道理的说教。

啊啊啊不行,这样下去会陷入采补师父的可怕泥潭中的。

偏偏那只灰毛团子最近又行踪诡秘得很,除了还遵守着五天回来一次的默契,平日里窦蓝压根就见不着它。

看了看天色,窦蓝揉了揉脸,坐起来穿衣洗漱。

今儿是她当班呢,一会儿要上前线的。

果然,帐篷之外,银元已经捧着令箭等在那儿了。

银元是她前来营地时的接引童子。他性子活泼,机灵讨巧,在讨伐军里很有人缘,凡民和修士们都和他谈得来,窦蓝也挺喜欢这总角小娃娃。

银元见窦蓝醒了,并不急着递上令箭,而是往窦蓝手里塞了个红通通的大果子:“前半个时辰才采下来的,又甜又鲜!”

窦蓝笑着摸摸银元的脑袋,当下就把果子啃了,并回了一把糖果给他。

收到回礼的银元很高兴。他伴着窦蓝走着,一边同窦蓝絮絮叨叨:“这果子是李家大哥采回来的,据说他家里原本就是倒腾果园子的……对了,李家大哥还同我提了一句,说是瞧见了片叶姐姐养的大灰鸡呢!”

“看到了灰鸡?”窦蓝皱眉。距离她上一次见着那只鸡,还是三天之前。难道说它每次消失就是跑去了山林里?它跑去那儿做什么,采果子么?

“啊,据说是看了好一会儿,确实是片叶姐姐的那只鸡没错儿。”说话间,两人已经行到了帅帐之前。银元一躬身,连声音都正经了不少:“仙子请,大人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讨伐军的统帅,还是那差点儿就将绿帽子扣死的微真道人。泾州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不错,传闻三大派那边已经是倾巢而出,一副不将皇帝掀翻不罢休的姿态;散修联盟也渐渐放开了物资援助,基本讨伐军要什么他们便给什么,粮草储备简直能用奢华来形容。可骆纷飞本人对这次讨伐,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倒是她偶尔会来信问问窦蓝的状况,让窦蓝在讨伐军里的位置稳了不少。

对这微真道人,窦蓝是一点儿好感都无。

康幼心生产那回,他先是追出去杀了江重戟父子,接着又将康幼心关在房里折磨了三天三夜。他在里头干了什么,没人清楚,但看一只只凶残、丑陋、流着涎水的凶兽被牵进他的帐篷,接着里头便传来康幼心凄厉至极的喊叫——那声音让窦蓝都不由得起了一身疙瘩。

这还没啥。三天之后,微真道人带着一副病态的喜色走出了帅帐,命人架起锅来,说是要煮肉汤请修士们喝。

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丢进锅里的肉块块儿,分明就是剥了皮切了块的人腿!

肉汤煮好了,微真道人先是美美地自行咂了一口,随后,他一挥大手让大家不要客气自行享用,便端着一大碗肉汤回去帅帐了。

很快,里头又传来康幼心的尖叫和呜咽,喊的大致是“不我不吃”之类的话。

那大锅煮了整整一天半。期间,微真道人又拿出了另一条腿,两只手臂,和一些零碎的条肉。与脸色青白的修士们相比,窦蓝的运道简直好得没话说——刚巧前线阵亡了一名修士,按着之前排好的顶替顺序,她健步如飞地与同僚们告别,第一次兴高采烈地奔赴前线去了。

从此,窦蓝与那微真道人打交道时,便留了十二分的小心。

微真道人对窦蓝倒是很客气。他一抬眼见窦蓝进来了,立马抬手朝她招呼:“片叶啊,来来,都等你呢。今日你先不忙去当值,飞鹰道人的神鹰给吾等带来了个大消息。”

窦蓝顺序同在座几位修士打了招呼,低调在末席坐了。

微真道人一个振臂,打出一张灵力凝成的地形图来。他比着上头的一片山峦道:“我们大概两天之内能将前方的村镇攻下。此后,便要进入这花明□了。”

“前方□,显然已经被皇家军布下了重重埋伏。可诸位请看,这花明□虽然曲折,首尾却不算太长,并不算是个好守的地儿。但是——”微真道人转过身来,见众人都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来。他故意停了停,卖足了关子,才翻手举起一只巴掌大小的长形牌子:“诸位请看,这是什么?”

山河令!是泾州将军才能持有的山河令!

一个注定要很快失守的□,为什么会有将军出没?

接到微真道人的授意,那飞鹰道人站起身来,脸上不无得意地解释道:“在下没什么本事,却也无时无刻不想为联盟出一份微薄之力。我那空霸王拥有识人的异能,虽是只扁毛畜生,却能对人面过目不忘。早些时候,我便命空霸王将诸位道友的面相都记住了,没事儿就在周围逡巡一番,遇上面生的可疑人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昨夜,空霸王带着伤扑腾回来了,嘴里就衔着几片破甲,和这块山河令。”

“一个必失之地,绝无可能引得将军夜探。除非,前方那花明□并不如你我看着这般好拿……反而,别有玄机。”

几位修士对飞鹰道人大声恭维起来。是了,若是花明□中当真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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