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一声,取过衣衫披上,轻声说道:“去吧,没你的事了。”
这屋子陈设很简单,一桌数椅,仅此而已。西北边陲,比不得内地的繁华,在这里戍边,终日面对狂风黄沙,没有花花世界,没有酒池肉林,也真够难为西北军的。种师道年纪也大了,是不是给他换个地方?
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却不像王钰以前看到的那样,奇峰异 石。画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带山脉,山脚下,十里连营,虽不见一兵一卒,但千军万马,可以想见。大气,相当的大气,再看下面的落 款,原来是种师道的墨宝。
“王爷。”背后响起敲门声,徐宁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钰回头一看,问道:“何事?”
“童,枢密相公到了。”徐宁轻声说道,广毅军的起事将领,被斩杀殆尽。对于主
,王钰倒是一直没有提到如何处置。
“哦,请他进来吧。”王钰说完,又转过头去,仔细盯着那幅画。
背后,轻微的脚步声,在行到自己身后几步之远,停了下来,再无声响。王钰没有回头,他在想像着,岳父现在应该是怎样一副模样。作为掌大宋兵权几十年的枢密使,而且学是当年亲提六路虎狼之师,攻破横山的统帅,即使今日兵败,他也应该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来。
回过头去,王钰失望了,被摘去乌纱,剥去官服的岳父大人,锐气尽失,宛若农家老丈一般,朴实无华。很难从他的身上,看到过去挥斥方酋,指点江山的样子来。
双腿一屈,童贯就要下跪,王钰的声音及时响起:“岳父大人,这里只有你我,不必拘礼。”
童贯终究还是没有跪下去,神色黯然,英雄迟暮。
王钰踱步至他身前,轻声问道:“败在本王手里,心有不甘,对 吧?”
“没有,犯官心服口服。王爷施展连环计,先以种师道为诱饵,引犯官上钩。那出苦肉计,不过是场迷雾。王爷料定我会识破这苦肉 计,又将关胜董平二将,假借攻夏为名,调至横山,为了逼真,关董二将每隔数日,必发回捷报。日前,王爷见犯官迟迟不动手,又故意要调开我的亲信。催我动手。想必,是事先就计划到了时间。如此环环相扣,让犯官自以为得势,却不想,一切都逃不过王爷地法眼。心悦臣 服,心悦臣服啊……”
童贯惨然一笑,说不出是钦佩,还是妒忌。
王钰听完。撇了撇嘴,在椅子上坐定:“岳父只知其一,不知其 二。”
“哦?那还请王爷赐教,让老夫死也死个明白。”童贯一拱双手,问道。
嘴角一扬,一抹笑意挂在脸上。王钰朗声说道:“你现在心里一定以为,此次西征,完全是为了对付你,是么?”
“难道不是么?”童贯脸色微变。
“你虽然手握兵权,可还不至于让我如此兴师动众。实话跟你说 吧,此次西征,早在去年我就已经谋划好了。欲图女真,必先平党项,否则,一旦大军北伐。党项就会骚扰我的后方。可如果我先灭西夏,女真人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迫使西夏称臣。与女真人离心离德,从此不再狼狈为奸。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派出两路大军攻夏,这最重要的中路,却按兵不动。”王钰像是一个画者,在向客人解释着他画里面的奥秘。
童贯听后,仍旧不能完全体会,疑惑的问道:“王爷怎么就能料 定。女真人在西夏求援之时会加以拒绝呢?”
“很简单,西夏的背后。还有一个西辽国。那是女真人的世仇,完颜 最希望看到地局面,就是宋,夏,辽,三国打成一团,他来坐收渔翁之利。金国料定,西夏被拒之后,一定会转向西辽国借兵。所 以,他们按兵不动,若西辽国不肯施以援手,而我军又攻得猛烈,他们自然就会出手。可他们最后会发现,西辽国没有出兵,我军也没有攻破夏都,而是李乾顺称臣投降了。我很想看看,完颜晟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是个什么表情。”王钰饶有兴致的解说着,时不时咂巴两下嘴,似乎的幻想着完颜晟瞪目结舌的模样。
“那,敢问王爷,你怎么就料定西夏会投降称臣?而不是拼死抵 抗?”
王钰没有马上回答,打量着童贯,突然笑道:“这说起来,还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要感谢我的先辈们,如果不是前辈们攻下横山,天都山,让西夏无险可守,我的目地就达不到。而攻破横山的,正是您老人家。此时,西夏无险可守,国力大不如前,在两路大军夹攻之下,朝中势必会有主战主和之分,我要做的,就是让主和派占上风。现在,估计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再加把火,事情或许就成了。”
加把火?这一把火从何而来?童贯正要过问,脑中灵光一闪,吐蕃人!西征之前,吐蕃六谷部曾经派人进京朝贺,据传闻,王钰与吐蕃来使议定,共同攻夏。六谷部与西夏有不共戴天之仇,仁宗时,六谷部的首领,被西夏人杀害,割下头皮,耀武扬威。
此时,西夏岌岌可危,吐蕃人见有机可乘,必会按约定出兵,西夏若见此情形,恐怕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李元昊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捶胸顿足。
“王爷还少说了一样。这西北军,曾是当年老夫的亲信,你信不 过。正好借此机会,大肆清洗,可怜那种师道,与虎谋皮,自己还蒙在鼓里。”童贯笑道。
“哎,岳父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哦。”王钰像是被吓到 了。
“老夫此生,从未服人,即使公相蔡京在时,老夫对也是极为不 屑。可现在,我不得不服,王爷,此次犯官一败涂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有一个请求,若王爷不答应,犯官死不瞑目!”童贯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王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说,人之将死,其言也 善,岳父想说什么?”
“我死之后,望王爷善待小女素颜,她与你,毕竟是结发夫妻。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连累到她,这是我这个岳父唯一的请求。”童贯说完,长跪下去,伏地请罪。
王钰一时无言,难得,这一代枭雄,临死之际,还记得他地女儿。
“素颜,素颜……”王钰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忽然长叹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地决心,从椅上起身,走到童贯跟前。
“岳父大人,您老了,该安享晚年了。交出兵权,作个安乐的老头儿吧。至于素颜,你倒是多心了,本王曾与她有过戏言,她还要作童皇后呢。”王钰拍了拍童贯地肩膀,折身步出了屋子。
童贯突然直身腰,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扭头向王钰背影看去。继而一声悲鸣,老泪纵横:“谢王爷不杀之恩!谢贤婿手下留情!”
第五桶 第一百五十碗 称臣 纳贡 裁军 遣太子为质
着寒风,站在延安城头上,遥望西北方向,好半天没 下。算算日子,耶律南仙去了有些时候,却杳无音讯,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仔细想想,似乎不太可能,耶律大石是他亲爹,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而且耶律南仙跟了自己之后,辽国已经灭亡,她可从来没有作什么对不起自己民族的事情。
“王爷,您披件斗篷,风大。”徐宁捧着一件斗篷,递到王钰手 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前些日子,他为了保护自己,身上多处受伤,这次西征回去,得好好封赏。
半晌无言,漠然的望着西北,王钰发现,自己也有牵挂别人的时 候。每次出征,都会思念童素颜,现在耶律南仙不在自己身边,才感觉到没有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人哪,都是这样,在眼前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等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王爷,恕卑职多嘴,您是在担心二夫人么?”徐宁算得上南府军中,除吴用林冲外,跟王钰最亲近的人。这个身份对一个将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三国的赵云,正史上,虽然才能出众,但因为跟刘备亲近,终其一生,都扮演着刘备家族的守护角色,而没有像其他将领那样,立下赫赫战功。
“嗯,她去了有些日子,以她的精明,至少应该送个信回来。本王有些担心……”王钰轻声说道。徐宁听王钰地语气。不禁有些讶异,高高在上的丞相,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王爷不必担忧,二夫人武艺超群,精明能干,没什么事情能难得住她。再则,辽帝是她生父,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徐宁宽慰道。
宽慰人的话。谁都会说,王钰听罢,不置可否,转问道:“我岳父怎么样?”
“按王爷的吩咐,寻了一所宽大的宅子安置,并没有限制什么。”徐宁回答道。
“嗯。那就好,我这个岳父作一辈子重臣,不要为难他。对了,吐蕃方面有什么消息?”王钰点了点头,童贯兵败后,以为自己要杀 他。可自己不但不会杀他,还会把他当作一面旗帜竖起来。
徐宁听王钰问起这事,突然换上了一副忿忿不平的神情:“吐蕃人反面无恩,卑职来时,刚刚收到消息。六谷部的首领。答应按原来地约定出兵攻夏,但他们有条件。”
王钰面上。顿现不悦之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见有机可 趁,就向你伸手,讨价还价。略一沉吟,随即问道:“说吧,他们想要什么?”
“除向朝廷讨要大笔军费外,六谷部首领还要求朝廷开边通商, 并。并册封六谷部首领为吐蕃节度使,青海郡王。”徐宁说得非常小心。他知道,王钰最恨被人要抰。
果然,听完他的话,王钰的神色越发的阴沉。要你出个兵佯攻一 下,就要这要那,居然还想封王,你六谷部不过是吐蕃诸部中的一支,就敢妄称吐蕃节度使。以此来表明自己是正宗,天赋权柄,这小算盘打得倒是当当响。
“行,答应他们,给钱,封王。”王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徐宁见他答应,颇觉意外,迟疑道:“王爷,开边通商,讨要军 费,这都好说。可是吐蕃节度使加青海郡王这两个头衔,恐怕得从长计议吧。一旦朝廷册封六谷部,吐蕃其他部族,势力不会善罢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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