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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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太阳-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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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回来结婚,是把部队撂在那里的。结完婚就得往回赶,赶回去,还不知会怎么样。老金的事你是知道的,他是当着我的面给生生打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和老金一样壮烈了,死我不怕,我就想今天这个百年之好的日子里能有个团圆,所以,你就让我和乌云今晚有个囫囵的日子吧!关山林说得动了情,眼珠子都红了。张如屏听得也动情,一边听,一边就把一张微笑的脸肃穆下来。听完,看了关山林半天,说,老关,你的心情我理解,好吧,就依你,今晚咱们不闹洞房了,我让人在屋外给你布个哨。你和乌云,就安安心心地好你们的吧!关山林感激不尽地说,老张,这我就向你敬礼了!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你的,待我回了部队,多杀几个敌人来报答你吧!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我的警卫和马夫,他们跟着我也不易,吃了不少苦,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给弄几样菜,弄一瓶酒,也让他俩醉一场,就说我关山林谢他们了!张如屏说,老关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就算把我的马杀了,也给他们添两个菜!张如屏说完就去布置,让人把邵越和靳忠人招待好;又去通知人,今晚该干什么干什么,闹洞房的计划撤销了。大家听说洞房不闹了,都很遗憾,特别是那些年轻点儿的干部,都准备了一些精彩的乐子,说不让闹了,都遗憾得很。张如屏叹口气,说,省着吧,要真想闹,以后找一个在后方待着的人闹,闹三天三夜也行,老关他们在前面打仗的,就饶了他们吧。大家听张如屏这么说,都理解了,一个个过来和关山林握手告别,都散了。
  这中间只出了一件事,就是乌云的哥哥巴托尔。在独立旅整编成八团的时候,巴托尔的骑兵连留在了合江军区,划归军区警卫团编制下,没有跟着关山林走。对妹妹乌云和关山林的婚事,巴托尔是始终不知道的,只是乌云和关山林结婚的当天,张如屏才通知了他,并和他商量,是否把他父母从伊兰接来,参加关山林和乌云的结婚仪式。巴托尔听说乌云要嫁给关山林,大吃一惊。巴托尔在关山林手下干了两年多骑兵连长,对关山林打仗方面的能耐是佩服的,但是他不喜欢关山林。关山林火爆脾气,粗野,爱骂人,而且关山林没有多少文化,又不像旅里别的几个首长那么爱学习。别的首长一空下来就找书来看,看《矛盾论》、《实践论》、《反杜林论》,最不济,也看一些《七侠五义》之类的话本。关山林不看,有空宁愿下部队汗流浃背地帮着战士下操,也不肯看书。关山林一看书就打瞌睡,但他不说他爱犯困,而是说,老子红军随营大学、抗日军政大学都念出来了,老子双料大学生,还识个什么破字!巴托尔听说妹妹要嫁给关山林,心情很复杂,但乌云和关山林的婚事是组织上安排的,他再有意见也是白搭。妹妹结婚是终身大事,巴托尔不来不好,他来了,但他坚决反对把自己的父母接来。这样,张如屏也不好坚持,这种事,不能靠组织上的行政命令来解决。巴托尔作为乌云的亲属参加了婚礼,在婚礼仪式上,他自始自终板着脸坐在那里,要他说话他也不说。吃饭的时候,他坚决不留下来,只把妹妹乌云拉到一边,嘱咐妹妹自己多保重,成了家,做了人家的老婆,不似在家做姑娘时,一切都不可再任性。巴托尔叮嘱完,然后红着眼圈骑上马走了,乌云和张如屏怎么留也没能留住。
  饭局散了,首长忙,和关山林、乌云握了手,说今后你们两人要团结起来,共同进步,然后上车走了。其他的人,也都打着酒嗝离去了。张如屏把关山林和乌云两人领到新房里。
  新房是专门布置出来的一间小木屋,张如屏特意叫战士把新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把炕烧得暖暖的。外面下着大雪,一进屋暖得就穿不住大衣。屋里布置得很简单,除了一张炕,另外有两张凳子,一个马扎子。炕上有两床新棉絮,窗户上贴了一对喜字窗花。马扎上放着一个簸箕,里面装着花生、红枣、榛子、冻梨,是用来待客的。张如屏抱歉地对关山林说,老关,事情来得太急,本想好好给你们布置一下,弄得体面一点儿,大家再热闹热闹,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得担待点儿。关山林感激地说,老张你别这么说,我和乌云的事全靠你周旋,你算我们的半个月老,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再说这屋子够阔气的了,想想我那些现在还躺在林口雪窝子里的战士,想想老金,我这已是共产主义天堂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说别的,这辈子能在这样的新房里躺一夜,赶明天壮烈了都值!张如屏说,老关你快打住,我知道你大喜之日,心情激动,但是也不能放马由缰地胡说,你给我好好过你的新婚之夜,好好地多住些日子,咱们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咱们眼见已熬到共产主义的门口了,还不争取好好活它一把呀!行了,良宵夜短,这里没我的事了,我也该知点儿趣,早早走。张如屏说罢,又转身笑眯眯地对一旁的乌云说,小乌,我今天可是看在老关的面子上,替你打了掩护,明天你和老关得回请我。菜我准备,酒钱你们掏,明天你就是喝醉,也得敬我三杯。乌云拘谨地说,首长,那我明天说什么也敬你。张如屏说,别说首长,照今天这场子,我该叫你弟媳妇,三天之内,爱叫你叫我哥,不爱叫你叫我大名,咱们过了三天再照规矩办。好了好了,我得走了,再说下去,这夜又短去一分,遭人骂。张如屏笑嘻嘻地说着出了门。一会儿又推开门探进脑袋来说,老关,门口我已给放了个岗,下命令天王老子也不许来打搅你们,你们就放心歇着吧,啊?然后收回脑袋,把门带死,咔嚓咔嚓踩着院子里的积雪走了。
  张如屏走了,屋里就剩下关山林和乌云俩人。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话说,呆呆地站在那里。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木头和新棉絮的味道,很好闻。炕烧得烫烫的,两人刚进屋时就脱了大衣,这时关山林仍然觉得身上发烧。他看乌云,乌云有些紧张又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因为结婚穿了一套新军装,军装很合身,衬托出她好看的腰身。她的脸蛋红红的,因为喝了点儿酒,眸子里明亮如星,比往常更多了一份俊俏妩媚。屋里很静,两人呼吸声可闻。关山林知道今夜这个沉默得由自己来打破,用力搓了搓大巴掌,就开口道,咱们坐下说话吧。关山林说着,自己先在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乌云先是犹豫了一下,也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两人隔着有好几尺。关山林看乌云,乌云把脸转到一边,看地上。关山林忙收回视线,没来由的,头上渗出了汗珠子。
  关山林说,屋里真热。
  乌云低着头,没答话。
  关山林说,老张他把炕烘得太热了。
  乌云瞄了一眼静静的土炕,目光停留在那两床印着鸳鸯鸟儿的新棉被上,立刻红了脸,收回视线,头埋得更深。
  关山林说,首长和同志们太热心了,我都出汗了。
  乌云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但她很快又住了那笑。
  关山林说,你的衣裳都让酒给染了。
  乌云低头看自己衣襟,衣襟上别着的大红花被酒浸脱了色,在胸口上洇了一大片。她连忙用手去护住胸口。但她发现那个动作太幼稚,连忙把手拿开,脸上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楂果。
  关山林说,把衣裳脱掉,换换吧,捂一身酒味。
  乌云低头说,待会儿,待会儿再说吧。
  乌云这么一说,关山林就没话说了。两个人又沉默了,听屋外有哨兵在雪地里来回走动的声音,听炕洞里柴火僻啪燃烧的声音,听马灯里火星子爆裂的声音……
  又坐了一会儿,关山林说,你累不?
  乌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关山林说,咱们,咱们歇着吧,天不早了。
  乌云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关山林见乌云没动,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又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往炕边走去。走到炕边,坐下,脱鞋,脱衣服,拉过新棉被,准备上炕。正在这时,乌云突然叫道,别忙!关山林一愣,不知她叫什么,转过脸来看她。乌云从凳子上站起来,朝这边走,但不是朝炕边走,而是走出屋去。关山林不知她干什么,坐在炕边。过了一会儿,乌云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走到炕边,把水盆放下,不看人,轻声说,洗脚吧,哪有不洗脚就歇下的。关山林有些发呆。从十几岁当兵打仗起,脚是洗过,但那都是行军走路走乏了,烫烫脚,解个乏,若不是这个,没有谁洗脚,平时歇下,身子一歪就睡,哪里还有洗脚的习惯!如今乌云叫他洗脚,让他突然感到一种温暖的关心和照料,也有了一种陌生的约束。乌云见他待在那里,就走上来,把他的脚从炕上拿下来,放进热水盆里,然后蹲下,手放进水中,轻轻替他洗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有一缕柔软的头发滑落到她光洁的额前,使她显得那么温顺动人。关山林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暖流,眼圈红了,他猛地俯下身去,从水中捉起乌云的一双手,激动地说,我来!我自己来!乌云说,你累了,你歇着,我来吧,这事本来就该我做。关山林用力晃着乌云的手,说,不,这事不该你做!咱们是革命同志,咱们不兴老百姓那一套,不兴谁侍候谁!乌云说,那怎么行,那,你娶我干什么?关山林急了,说,我娶你,我是和你过日子!我不是要你给我做丫鬟!我关山林放牛的苦孩子出身,我能有今天,我能娶上你这么个俊媳妇,我该满足了!我再使唤你,我不成了地主老财了?关山林把乌云的手紧紧拽在怀里,他的脸膛上满是红光,他的豹子眼异常明亮,他的额头上往下淌着汗,他呼吸急促地说,乌云,我打小起当兵打仗,在枪子中钻了二十年,打当兵那日起,我就把脑袋拴在腰袋上了,看着身边的同志一个个倒下,我也没少挨枪子儿,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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