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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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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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却不同,仅仅一刺,便似中了要害,让他痛得直不起身来。但好歹也非泛泛,就地一滚,竟无片刻迟疑,拉了十四便向反方向跑。

那人是否追来,他辨不清楚,这一刀好深,血流得极快,不多时便已双眼模糊,脚下却丝毫不停。杀手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完成任务,至于什么武者的尊严,全是狗屁,他向来不理。

他们没命般地疯跑了很长一段,直到他失血过多,眼前一黑,脱力倒地。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十四为他包扎了伤口,也不敢将他带到城镇中,被蛛丝看见,便背他来带到一座山洞之中。十四说,他已昏迷了足足七天,期间高烧总是退了又起,直到这两天才渐渐好转。

“那把刀上只怕有毒,等你好些了,咱们还是快些到镇上的医馆瞧瞧。”十四边说,一边为他递上一个包子。

他沉默不语。

十四问:“那张单子,你还打算做么?”





21

21、二十一 。。。 
 
 
他本打算伤口一愈合便继续上路的,可十四却说什么都不肯。

她说:“你的伤花了这么多天方能愈合,许是我用药不对,也兴许是他刀上有古怪。你既醒了,咱们还是先去医馆瞧一瞧再说。”

他不耐烦,道:“伤好都好了,还有什么可瞧的!”

“不过才开始结疤,纵使不去医馆瞧,那至少也得等疤结厚了才能动。”见他不以为然,十四又劝道,“万一才离开这里,便又遇上那人呢,带着这未好透的伤,你要如何保住性命?”

杜锦秋剑眉一拧,道:“‘逃跑’?我又岂是怕死之人。”

“是是是,雅公子您自是不怕死的。可您还有要事在身呀,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有多划不来?”

他被缠得没有法子,只好依言在洞中再歇几日。见他终于答应了,十四便欢天喜地地出去为他寻吃的。望着她的背影,杜锦秋也不禁暗自奇怪:我为何要听她的话?

他本是个独来独往、绝情绝性的人,在水阁受训的时候,可以为了任务,毫不在意地杀死自己的同伴。他向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不理睬他人的建议,于他看来,最多不过就是死罢了。大家都是要死的,又有什么可怕?但自从与十四同行后,他便发现自己处处受这丫头所制,怎么走、去哪里,何处落脚何时动身都得听她的。有几次见她似是有意拖沓,他也不免起念独去,却总能被她劝下。

懒懒地靠在石壁上,回想起那怪人的刀法,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明明每一招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可偏偏就是躲避不开,像着了魔一般。

水阁四公子,情、韵、雅、趣,他的轻功位居第一,身形轻如薄雾,缥缈优雅,加之剑意清灵,因而得此别号。江湖上身法比他更快的不是没有,但均已位列泰斗。而观那怪人的身法,也并非是快,却是怪。明明看似闲庭散步,清晰悠闲,却不知怎么地,能在瞬息之间攻到你出奇不意的位置上去。

他反复地回忆着江湖上成名各家,只觉得没有谁的功夫是与那怪人一路的。

十四回来时,带着野兔、野菜和水,一进得洞来,便忙碌开了。

杜锦秋问她:“你可知那人的来历。”

十四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已想过很多次,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是哪门哪派的。”

杜锦秋轻屑地一笑:“噢,不是号称你们蛛丝网布天下,无所不知么?”

十四也不生气,道:“真是‘网布天下’的话,你早就被抓回一方城啦!”

杜锦秋被她轻轻一堵,心中微微有气,道:“那日你们的一个什么副史来水阁,狂傲之极。我还道你们宏理院真有过人之处,原来也是个徒有虚名的。”

十四笑了一笑,道:“宏理院所设不过五年,自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又怎么比得上天下第一杀手云集的水阁这般名副其实。”

她轻轻巧巧地将他的刁难化解开去,似是不存恶意。但在杜锦秋耳中听来,却是格外郁闷。心想:我才不过败在那怪人手下,她那什么“天下第一杀手”云云的,定是在嗤笑于我。

他本不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但事隔五年头一次出任务,未见目标便即被逼逃窜,败了生平从未败过之战,受了生平从未有过之伤,直到今日还不能完全康复,更是当着十四的面前……只觉得事事不顺,心烦意乱。

眉头一蹙,忽见十四自怀中掏出一物来,在他眼前扬了一扬,笑道:“还生气么?我这儿有个法宝,你若是见了保管无暇再气。”

杜锦秋愠言道:“故弄什么玄虚!”

十四道:“不想知道么?”

杜锦秋索性躺□子,背转过去,不作理睬。

十四将纸展开,说道:“这是我揭下来的朝廷悬赏单,似是今日才贴上去的,我瞧这张女子的脸怎么这般眼熟呢?想了一路,才忽然记起,这是咱们新上任的总都史。”

见杜锦秋仍无反映,十四继续说道:“这单子上说,咱们的总都史今日清晨杀了白鹿镖局两名镖师,还有杨州贵春楼上下一十四条人命,若擒得此人,可得赏银千两!喝……比玉羊夫人贵了不知多少。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先换个容易些的目标练个手?”

“哼!你宏理院中的这个新头头是个什么废物,杀个把人,竟还能让官府通缉了?”

“是呀,你说她杀白鹿镖局的人也就罢了,咱们向来可以先斩后报。可杀贵春楼的平民,岂不是自找麻烦么?不过,只怕她还未自曝身份,瞧这单上所述,衙门似是还不知她便是我一方城中的人。”顿一顿,十四又笑道,“也难怪,这位新总都史名声虽大,可毕竟被囚了五年,遭人淡忘也在情理之中……”

话不及说完,手中便骤然一空,那张赏单已被杜锦秋一把夺过。单上所绘的女子,明眸巧笑,那画师甚是厉害,竟将她的容貌画得颇具神韵。他心头一震,抓着十四问道:“你刚才说,她是谁?”

十四的脸上带着“早就料到”的笃定笑意,清清楚楚地说道:“她是我们宏理院的新总都史,上官若愚。她上任的事,一时轰动全城,怎么雅公子竟然不知?”

他愣了一下,想起自己那些日子的慵懒成性,小玉在旁唠叨的话他听一小半,丢一大半,只怕这事也一道被他睡丢了。小玉不知上官若愚与他是旧友,此事定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不会在意他是否听见。

怔怔地望着手中的赏单,杜锦秋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瞪着单上画像,舍不得移开目光。

十四在一旁看着,笑容渐渐沉重,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问道:“我虽曾听闻你们是旧友,却不知你们竟如此要好。”

杜锦秋不知听见没有,转过头来对十四道:“她怎么一点儿也没变?”

十四笑得有些勉强,说道:“我虽不曾见过她,但她的事情却也听得不少了。世人都说,上官若愚是个顶顶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又岂会被区区五年的囚困难倒?”

杜锦秋听了,却眉头微微一皱,摇头道:“她说她并不聪明,是你们硬要说她聪明。”

十四一愕,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见他唇角忽尔极浅地一勾,笑意朦胧,喃喃道:“出来就好。”尔后又很快地拧住了眉头,“怎么就杀人了呢?”

十四轻叹出声,静静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杜锦秋忽然抬起头来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十四道:“我该说什么?”

“我怎知道?你平日里这么吵,不知在吵些什么。这会儿却又装上哑巴了。”

十四哑然失笑,只好说道:“总都史的事,我所知不多。她既是在杨州犯的案,我们何不去扬州寻她?”

“正是。”话一出口,杜锦秋却又立即愣了愣,问道,“我为何要去寻她?”

十四问:“你不是想见她么?”

“我何时说过我想见她?”

“她不是你的好友么?她被囚五年,此番出来,难道你不想见?”

“不见。”杜锦秋的脸迅速冷了下来,一瞬间又恢复到原先的表情,说道,“她若有事,会来找我。”

十四不解道:“她有事便来找你,难道你有事便不能去找她吗?”

杜锦秋望着她,只觉得更加不解:“我有何事?再说,即便有事,也可自行解决,又为何要去找她?”

“多年不见,旧友相聚,想问她声好……这都不是事么?”

“为何要这样做?”杜锦秋甚是疑惑不解。

“你这样挂念着她,难道……”话未说完,便被杜锦秋的笑声打断了。

“‘挂念’?你可曾见过水阁的人,‘挂念’过谁?噢……说起来,那叶盛夏倒真是有个挂念之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如今已是废人一个。”杜锦秋平静地说道,“上官若愚与我确是旧识,仅是‘旧识’,并非‘旧友’。水阁的人若是有了‘朋友’,多半命便不保。她未被关押之时,是城主的幕僚,地位尊崇远在我之上。因此若有吩咐下来,众人莫敢不从。我不过区区一个水阁杀手,又怎敢因私事寻她?你这话说得,当真可笑!”

十四却不信,她分明见过他望着画像时唇畔不自觉的淡笑,眼中闪过的明亮,这都不是往日那个以“杀手”自居的他。几日的相处,她已知他不懂人情世故,却不想,他竟连自己也不懂。

忽然就有些不甘心,十四固执地追问道:“那你又为何要揭玉夫人的榜单,只为了区区三十两白银?”

“我只是讨厌这个女人。”

“为何讨厌?你与她素未谋面,她又不曾得罪过你!”

杜锦秋被她追问得有些不耐,道:“讨厌便是讨厌,哪有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我光是听着她的名字便不喜欢。有人贴榜,我想杀她,单子揭便揭了,又需要什么理由!”言罢,收起上官若愚的悬赏单放入怀中,别过了身子继续睡觉。

十四望着他薄怒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原来你当真除了杀人之外,什么都不懂。”

“废话!我是水阁杀手,除了杀人,还需懂些什么!”不知为何,心头烦乱之极,杜锦秋愤愤丢下这句话,随即便打定了主意,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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