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开围观的百姓,戴瑜看到群众很自律地空出一个圆圈,而风暴中心满地的纸张、墨汁中跌坐着一个乌发披散、衣衫凌乱的柔弱人儿,看不清面容,脸上身上全是泥土污渍,偶能看到小片的墨黑色,如一副画残了的泼墨山水画,丝毫看不出笔者的意境和情趣,只能看清主题,一个字——衰。
此时这个位衰人身前立着一个面相轻佻的青年,一脸的“惹我者滚蛋”的杀马特表情,他一手拿了本线装体的书籍,另一手正一页一页的撕书玩呢!他每撕下一条就拍在地上人的脸上,还不忘出言羞辱:“我叫你不服!我叫你不服!”
虽然前方正热闹,可戴瑜的视线全在右上角糖葫芦摊子周围转悠。明摆着别人打架颇及了糖葫芦的小摊,小贩却不敢多言,料全落了地,炉子也翻了天,今天想买没戏了吧?戴瑜还不死心,眼神一扫,刚好看到一串糖皮红亮果实饱满的糖葫芦正安静地躺在那油纸之上,简直存活率爆表啊!
她几乎是一头窜上前的,兴冲冲地刚走到糖葫芦前,只见撕书的小白脸先一步不长眼地大脚踩在那串糖葫芦之上,传来糖皮爆碎的声音,跟着碎的还有戴瑜的心……然后他跟没事人一样换个方位继续撕书玩!
玛蛋他还有心情嘴角噙着笑翘着兰花指玩撕书?木看到红果上的透明糖皮都碎了吗?看不见大爷的心齐齐碎成了二维码了吗!
“啊!”戴瑜气急败坏,她心道:不能只让她们碎,今天某个不长眼的人也得跟着碎一碎!
“水?”一听这漏风的问话,戴瑜顿时精神大振啊,“天堂有路你不走,你抬脚专踩糖葫芦,乌眼青,你干得漂亮啊!”
撕书的二百五还一脸天真地询问:“你是水?哦~戴老二?”乌眼青才认出了戴瑜,下一秒想蹿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戴瑜一声大喝便冲上前去:“还—我—糖—葫—芦!”接着就是一场标准的古今散打友谊赛。
周围乌眼青的手下一听是那晚暴打少爷的人,早躲得没影子了。站一边整理衣领,系个腰带,挖挖鼻孔什么的,一转眼“比赛”就结束了,结果因无人出任裁判,大约以600:0告终,戴瑜完虐了对手。
“算了,大爷我大人有大量,今天就饶了你!”戴瑜拍拍手,心道再让我遇上你欺负人一定双倍奉还!
“你你你你……戴老二,你竟然为了这废物和我动手?你们什么关系?”乌眼青同学一脸难以置信的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太背了,哪都能遇上克星!同时,他心中跑过一万只羊驼,印象中他不记得这两人有什么关联啊?
戴瑜想了想,回道:“没关系。”
那老大你为麻打人?没关系你出什么手呀!
“啊?就许你欺负人?你怎么叫乌眼青呢?你得叫蜈蚣啊!哪都有你,分叉太多了,欠的哈?”说着戴瑜斜目去看到地上的红果,心中海带泪流,我的糖葫芦啊……一时怒上心头,她捡起一个果子在手中掂量:“怎么着,你又想吃油炸小馒头了哈?这回没有油了,既然你牙口不错,要不来几颗实打实的红玛瑙先垫垫?”
她话出,手抬欲砍,乌眼青门牙上还两窟窿呢!他绝对想信这人能把红果丢出玛瑙的效果,立马捂着嘴吓得屁滚尿流的撒丫子踮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可怜可耐的糖葫芦啊……
、眼神,求放过!
他跑,戴瑜也懒得再追,乌眼青速度太快少不了几度狗啃泥,连像灰太狼说声“我还会回来的”的勇气都不见半分,战斗力只有0。5的渣渣!
送走了刷存在感的恶霸团队,耳边却传来了围观群众议论的声音,戴瑜仔细一听全是什么“没用的东西”啦,“只能等着挨打的废物”之类的,这都说谁呢?
哦,这是在说地上那位!
舆论导向和她预想的有点差别,不,是天差地别。这些看似无辜群众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魂淡欺负一个……她看看地上人消瘦又有些清怜的背影,欺负一个姑娘家家的,袖手旁观不说还这么多的废话,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别人家的孩子迷路还管不管帮忙找妈了?出门挂了别人的土豪金版城市SUV还能不能吱声道歉啦?看见倒地的老太太还能不能不拍照发微博先出手扶了?
一看这该死的民愤,戴瑜可不干了:“你们还有意思指指点点?看一群恶霸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好意思变身围观群众吗?你们好意思小手指都不动事后还说风凉话吗?”正蹲在地上默默捡书本的人听后身子一僵,背影如遭雷劈……
看一群恶霸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姑娘……
娘……
戴瑜说得激情澎湃血脉喷涨不管它事,她一时心生怜悯,上前一把架起地上那狼狈的人儿,咦~她身高直逼一米七,这姑娘似是比她还要高上半头,此等身高的女子可不多见,一时感同身受地关怀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人又是一愣,随后只听一个腼腆的男子声音在她耳畔骤然响起:“……多谢。”
这么响亮的男声一出,连戴瑜自己都不淡定了,而是转为深深的蛋疼。
那人随着她的手劲刚立起个来,戴瑜一惊,手上力道了松五成,只见那人儿脚下一滑又坐回地上。这一下可摔得不清,竟半天没爬起来……
“看他那腿脚,难怪让人看成姑娘。”听到周围人的非议,戴瑜又明白了,这是看不起贫苦人民!她忙往回造不:“啊,常言道:世事多磨砺;寒风吹劲弓!你们做人要厚道,这位仁兄也算是身残志坚好男儿,谁还没点难处?”
这位仁兄也算是身残志坚好男儿……
身残志坚好男儿……
身残志坚……
残……
……男子只感胸前又一刀,血液翻滚差点当场逆流成河!
戴瑜暗赞这回把对脉了。看这人腿脚不好,八成也做不了正常人的营生,还一直被恶霸欺凌,心中就是一阵不快。想想前一世这种事情看得多了,连只流浪猫没称霸三、五条大街平趟周边的狗窝也休想过一天安生日子啊!人生下来便分三六九等,无论如何标榜公平公正的世界,都逃脱不开命运的恶意捉弄。戴瑜前世在体校时,年年都有国家队的选拔赛,单拿武术部来说,一年不知有多少孩子投身其中,外算各地知名掌门的外送学员空降,领导孩子插队的,土豪找教练送来的关系户,想上场基本遥遥无期,过两年你的黄金期一过,自己都不想再耽搁赶紧转行。
一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戴瑜便是愤慨难当,她心酸的看向那略显单薄的身躯,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不要小看了要饭的,要饭也是付出劳动了!劳动人民才是最光荣的!”说罢,戴瑜突感后背发凉,一双凄楚的眸子如一束X光射向她!
谁要饭!
谁要饭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个要饭的?我是端着破碗敲筷子了还是爬您脚底求赏钱了?不就是衣服被撕得破烂了点,摊子被人砸了吗?您至于这么埋汰人吗?那是摊子啊摊子,您真的木有看出来吗?
柔弱的男子委屈极了,泪中已饱含泪水,看在戴瑜眼中格外动人,她心道,哎玛这姑娘眼神好动人啊,不对,是这大兄弟太好看了。“没事兄弟,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我说风雨中,那些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那个,你坚强点,别往心里去!”艾玛一不小心歌词出来了!无所谓啦,你看这眼神,这表情,重点是,当乞丐也要坚贞不屈!
而对方差点一头撞死。某人心中在咆哮:啊啊啊啊~士可杀不可辱!
一个真乞丐看不过去了,小家伙也就到戴瑜腰那么高,穿得破败,泥污的脸上堆满了坏笑,他欠扁地向戴瑜介绍佟秀才的生平事迹:“你什么眼神啊?人家是秀才,你呀一看就是外乡来的。佟秀才可是凤凰镇的名人,那是考科举永不举啊!外号就叫佟不举!”
佟不举……不举!
噗,戴瑜不厚道的笑喷了。
不仅戴瑜笑了,围观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全笑了!秀才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她想收,没忍住又笑了半天。
佟秀才后背又中一招,戴瑜补刀成功。
笑过之后,戴瑜才反应过来,听他们这么说,这人不仅不是要饭的,还是个秀才。她不了解这里人有多尊重读书人,也不清楚秀才是个什么等级,想着电视上古装剧的情节,她感觉秀才在古代应该也算个知识分子了。这么说,她把一圣贤的读书人当乞丐看,确实有点过分了,难怪刚才佟秀才整个人都不好了。戴瑜一时面上过不去,只好口头上挺一挺这秀才。
戴瑜道:“那又怎么样?科举没过很正常,考上个……”她在心中掂量,既然这佟秀才外号叫佟不举,看来不能往少处说,一两回一定不够彰显他智商的。她顿了一顿继续道:“考上个三、四回不过很正常的嘛!”
只听哗啦一声,佟秀才手中刚捡起的的笔纸书籍又掉了一地,他哀怨地侧过头,用有气无力地蚊子音说道:“小生不才,去年是第六回……”
戴瑜吃惊之余,只好以眼神表达歉意:啊哦,不对住了老兄,又让你膝盖中箭了。什么考试六回也应该过了,考研还是考公务员神玛的真心看脑洞大小的,秀才,你行不行啊?
秀才一转头,就泪奔了……
要说呢,这佟秀才也是个可怜人。
佟秀才名为佟鹤鸣,凤凰镇人氏。佟家在凤凰镇也算是望族,祖上出过连中三第的美事,因此代代以考科举为己任,他祖父、父亲,一直到他这辈,硬着头皮一生寒窗苦读非考个状元回来振兴家族,谁知文曲星长年休产假就没多扫佟家的祖坟一眼,后来佟家逐渐人丁稀少,到了佟鹤鸣这一代更是家道中落,整个佟家就剩下他一人。如今佟秀才靠几间祖产勉强度日,他又无心从事科举以外的工作,只一心光宗耀祖,报效朝廷。
平日里穿衣吃饭还是小钱,紧一紧裤腰带就过去了,主要是上京的路费,打点官员的银子一直没有着落,故佟秀才这才支起了小摊为人写信留书赚点零钱。
你受身世逼迫做出的无奈之举,总有那觉得自己更可怜之人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在拉仇恨!
比如乌眼青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