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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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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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向着远山奔去的汗血母马。

她也看到了紧追在母马身后的黑衣人马队。

“姐,看到什么了?”风车问。风筝不作声,脸上涌起惊恐之色。“姐,你怎么不说话?”妹妹又问。风筝的声音在颤抖:“有人在追银子!”

“是山外来的人么?”

“像是!都穿着黑衣,拿着套马杆哩!”

“爷爷说,见了拿套马杆的人追银子,就开枪打他们!”

“对!开枪打他们!”风筝从妹妹背上跳下来,拉起妹妹,“快,到望马楼上去!”

两姐妹向着高高的坡顶奔跑。插在妹妹浓密的头发上的木片小风车在野风里呼呼地旋转不停。

高坡顶上有一座古老的烽火楼。姐妹俩向着木楼奔去。这是一座全用粗大的圆木搭成的烽火楼,因年头久远,这根根木头上都长满了青苔,盘旋着通往楼顶的木梯已经断了几档,用树枝扎着;楼顶的顶盖也是木头,筑得宽大而平坦,像是宋人的屋宇之顶;傍着主楼的是一座只容得了一个人站着的小木楼,两楼中间横着一座弓形的木桥,桥面的栏杆和桥板早已风化得摇摇欲坠。那桥梁上挂着一块木牌,牌上面用火铁烙着三个字:“望马楼”。

姐妹俩几乎是跌爬着冲到了木梯下,飞快地奔上木楼。

在那主楼屋子的梁上,垂挂着两根羊毛编成的粗绳,绳上悬吊着两支青铜响弩,弩箭的箭杆上各扎着一支连环响炮,弩身用三角形的木杈子固定着,弩机上拴着根绳子,绳头拖在地上,用石块压着。

两人冲进楼屋,各自扑向拴着弩机的细绳,一把将细绳抓住,往小手掌上紧紧绕了两圈。

“姐!我手里有绳了!”风车兴奋地喊。风筝道:“爷爷是怎么教的?拉绳放弩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咬紧牙!”风车大声回道:“我记得!”将眼睛闭上,咬紧了嘴唇。“不对!”姐姐喊,“不是咬紧嘴唇,是咬紧牙!”

妹妹睁开了眼:“爷爷说,咬紧了嘴唇就是咬紧了牙!”

姐姐道:“不对!弩上的响炮一炸,你会把嘴唇咬掉的!”

妹妹犟声:“你别管我!”

姐姐道:“我是你姐姐!爷爷说了,你得听我的!”

从楼窗上望出去,是无垠的草原,索望驿一行在包抄着汗血母马,舞动着索子。银子左冲右突,坚定地向着远处的山影奔驰。

姐妹俩看见,索望驿向着银子套出了一索。索子发出呼啸声,凌空盘旋。银子身子一顿一挫,避开索子,继续往前奔跑。

索望驿领着马队紧追在后。

风筝从楼板上拾起一根树枝,拗断,一根横咬在自己嘴里,一根递给妹妹:“风车!给!像姐姐一样咬着!”风车接过树枝,学着姐姐的样咬在嘴里。两姐妹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将眼睛一闭,猛地拉动了手里的细绳。

弩机被板动,“嘭!嘭!”两支响炮被发射出去,几乎同时在楼顶发出巨响。

两姐妹被震翻在地。

两声响炮远远地传进了山间的一处峡谷。

在一架磨面的大风车前,一个白发苍苍的精瘦老人抬起了脸,他身旁的风车在涧水旁转动着,大风车下,是一盘转动着的石磨。他是套爷——风车和风筝的爷爷。套爷爬上风车的大轴,向着峡谷外张望。他的脸像一块刀砍斧削过的木头墩子,深陷的眼珠像鹰目似的焦黄。

峡谷外一片死寂。

套爷意识到什么,飞快地跳下风车,奔进筑在石坡上的木屋,一把摘下挂在板墙上的长弩,背上肩,顺手又从木柱上摘下一个插满了飞镖的皮囊,绑扎在大腿上,重又冲出了木屋。

老人从栓马桩上解下马绳,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冲下坡,向着峡谷外的草原驰去。

望马楼上,两姐妹给青铜响弩重又扣上了扎着连环响炮的长箭,拾起树棍咬在牙上,又拉动了弩机。

响炮声再次响起。

草丛间,索望驿猛地勒着马,回望着响炮传来的方向。他看见,两朵硝烟在空中升腾着。“索大人!”一黑衣人策马驰来,对着索望驿抱拳一拱,道,“响炮是从高坡的望马楼上传来的!”

索望驿把咬在嘴里的盘脖辫梢一吐:“是套爷放的响弩么?”黑衣人道:“不是,是两个小女孩!”“小女孩?”索望驿嘿地一声笑了,“这么说,咱们是被套爷的两个孙女给吓住了?”一阵马蹄响,又一黑衣人策马驰来,大声道:“禀索大人!汗血母马往峡谷跑去了!”

索望驿冷声:“它是去找套爷了!还愣着干嘛?快给我追!”说罢,他猛地勒转马首,向着峡谷方向冲去,身后的马队紧紧跟上。

峡谷口子到处是巨蛋般的乱石。一双马蹄在乱石上磕起颗颗火星,套爷挺着身子策马冲出山口,向着草原疾驰。

他看见,起伏的草浪中,汗血母马向着山口奔来。

他也看见了紧追在白马身后挥动着套马索的黑衣人马队。

于是,他狂声大喊:“银子——!蹲下——!快蹲下——!”

银子没有听见,扬着长鬃,继续向着山口奔驰。套马索一道道地在它身后扑来。套爷边解着肩上的大弩边继续大喊:“银子——!蹲下——!给我蹲下——!”银子这回显然是听见了喊声,猛地站停,喘着粗气,前腿一屈,身子蹲了下去。甩套过来的索子套了个空。

“嗦——!”套爷手里的大弩响了一声,冲天而起的响炮在空中炸响。马队受惊,马嘶声声!黑衣骑士扇形散开,对着套爷开起了枪。套爷伏在马背上,一边策马,一边朝黑衣人掷出飞镖。一黑衣人胸口中镖,栽下马。索望驿对着套爷射出一枪,被套爷躲过,可马耳朵却被击中,淌出血来,半个马脸顿时红了。

套爷跳下马,在草上打了两个滚,滚到了蹲着的白色母马身边,紧紧抱住了马脖子,道:“银子,你命大,已是六回大难不死了!这一回,就看你还有没有天大的命了!”说罢,他抬腿跨上了马背,猛地从后腰拔出了长刀。

银子猛地站了起来,扬起前腿,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心动魄的嘶鸣。七八根套马索对着银子套来。套爷在马背上挥动长刀,索子全被削断!

“银子!咱们走!”套爷对着白马命道。

银子一甩脖子,腾蹄飞驰起来,草浪顿时汹涌在汗血母马的腹下。

峡谷的木屋外静静地卧伏着一片明亮的月光,架在涧流旁的大风车在沉重地转动着,粗实的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山谷深处,不时有滚石落入深沟的声音和狼群的嗥叫声传来。

风筝和风车坐在木屋外的铺满月光的石头上,看着峡谷外的山口。木片小风车在风车的头发上转着,“吱呀吱呀”地响。姐姐手里牵着一根细细的麻绳,绳上牵着的是一只羊皮风筝。羊皮风筝放得高高的,拖着两根长长的尾巴,像是被钉在了夜空中。

“姐姐,”风车抬起脸,看着夜空中的风筝,“你说,爷爷能看见羊皮风筝么?”

姐姐道:“不知道。可爷爷说,他看不见,银子能看见。”

妹妹道:“我不信,银子怎么能看见这么高的风筝?”

姐姐道:“爷爷说,咱们的银子是天马,天马的眼睛能看见天上的东西。”妹妹摘下头发上插着的小风车,用掌一搓,小风车旋转着飞上了夜天。“姐,”她看着飞升着的小风车,问道,“银子也能看见小风车?”

“能。”姐姐回答。

妹妹又问:“姐,你说,银子看见了你的风筝,看见了我的风车,知道咱们在等它,就很快回家了,是么?”

“是的。爷爷说了,咱们的银子,别人夺不走,它还要生小天马,那小天马还要再生小天马,一辈辈生下去,把草原都生满了。”

“等草原上都是天马了,姐姐要做好多好多羊皮风筝,我也要做好多好多小风车,一起放到天上去,让它们都看见!”

山口那儿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两姐妹高兴地站了起来,对着山口外大声喊:“爷爷——!银子——!”回答她们的是汗血母马轻轻的嘶鸣。“银子回来了!”姐妹俩欢呼起来,奔下石坡。

月光下,套爷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沿着石路走向木屋。

草原湖泊边的小路几乎浸在泛滥的湖水里。月光和星光搅成一片,闪动在这道薄薄的水面上。

突然,水花大溅,两匹马狂奔而至。骑马的是两个戴着狐皮帽的汉子,腰间挎着弯月刀。马奔上长满芦苇的水滩,擦得芦叶沙沙直响。猛地,从芦苇窠里猛地伸出勾马杆,跑在前头的那匹马一头栽倒,骑手重重地摔下。十几个黑衣骑士冲出芦苇窠。摔倒的骑手爬起,扑向湖水,可已经来不及了,几把雪亮的砍刀从背后砍了下来。骑在另一匹马上的骑手见势不妙,猛地勒过马头,马冲向湖里,骑手舍了马,拼命游动。黑衣人抬起长枪,对着湖水一阵狂射。骑手中弹,缓缓沉下湖去。

黑暗中,索望驿骑在马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洒满月光的湖岸边,漂动着两顶狐皮帽。“将狐皮帽挂上树枝!”索望驿沉声命道。

牧场主巴老爷领着家兵、打着火把找到湖泊边的高坡时,已经是下半夜。几个家兵见到绑人的双木,立即张弓搭箭,对着双木上的绳子射出箭去,绳子射断,少女从双木上无力地滑下了。

带着救下的女儿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未明。

巴老爷家是一座傍湖而筑的大院,环围着一道高高的土墙,土墙四角立着炮台,屋顶巡守着背枪执刀的家兵;大门是座吊桥,两根粗大的铁链将吊桥悬挂在半空,远远看去,这大院子像是一座城堡。

一匹马急驰而来,骑马的是巴老爷家的管家。墙楼上的家兵急忙放下吊桥。管家鞭了下马臀,马冲上吊桥,驰入大院。

管家驰入院内宽大的坪场,在一幢青瓦大屋前下马,奔上台阶。守在门外的两个家兵推开了门。巴老爷盘腿坐在椅上,垂着厚眼皮子,用力吸着鼻烟。管家把两顶狐皮帽放在桌上,狐皮帽上全是血迹。

巴老爷抬起脸,看了下狐皮帽,眼皮直跳:“哪儿找到的?”

管家道:“湖边的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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