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在这里看着你睡。”
“嗯。”
榻旁有婆子搬来的椅子,华二静静的拿了本书坐在那里垂眸翻阅。
屋子里一股药味扑鼻,黄梨木翘头条案一角的美人瓶里插了两枝月芙蓉,窗子并没有开,给人几分闷闷的气息,纱色帷幔用了金钩子勾起,榻上卧着的人儿已经轻轻的发出均匀的酣声……
华二慢慢的抬起眸子看了眼床上的人儿,眸中一抹晦暗掠过。
起身到了外头屋子,丫头婆子们纷纷见礼,“见过王爷。”
“好生服侍你们姑娘,若有怠慢本王定不轻饶。”
“奴婢等遵命。”
小丫头打起帘子,华二抬脚出屋,眼皮才撩起便看到前头不远处梧桐树下的人影。
是特意等着他出来的刘大夫。
看到他走过来刘大夫拱了拱手,“见过王爷。”
“先生无须多礼,你是本王刻意请来给嫣儿诊病的,自是本王的客人。”
华二虚虚一扶,脸色却是和缓不少,“先生刻意候在这,是有话要和本王说么?”
“刘某忝为医者,可嫣儿姑娘的病却是……实是有愧王爷重望。”刘大夫脸上一抹惭色闪过,声音微微一顿接着响起来,“刘某是有几句话和王爷说,还望王爷听了心中有所准备……”
绛雪轩。
偶尔有风吹起,自虚掩的窗子里打着旋进来,却又攸忽而闪,靠在窗前的凤九自手中的大越地域志史上抬起头来,目光隔着窗子就望了出去,外头的天色有些晦暗,天边似是有一层薄薄的阴云浮上来,自糊了棂纱纸的窗棂映进来的光线比平常要暗了很多,连带着屋子里的光线也有些昏黄,春夏和芍药拿了针线箩在做活计,眼角余光却是不时瞅着凤九这边,看到她抬头不禁也跟着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主子可是看累了,是想着出去走走还是奴婢给您揉揉?”
“不用了,我就在这靠会就是了。”
春夏点点头,起身帮着凤九添了茶,拿开凤九放到一侧的书收好,“主子喝茶。”
窝在这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是有点头晕了。
端了茶水抿了一口,凤九的目光自外头院子里两颗黄杨树上掠过,眉头微蹙,回头看向了春夏,“王爷还没有回府?”
“前头的小丫头还没有传话,主子您若是担心,要不让人出去找找?”
“不用了,他身边跟着人又哪里不放心的。”
凤九边说着边自个也失笑起来。
之前她偶尔想起件事想寻华二,以为他是在前头书房耽搁了,可没想到派去的人回来说王爷急急的出了府,唤了管家来问也不过是说外头有事需王爷亲自处理,再问就不得而知了,想来一个管家知道的也有限,而且管家不说她也不能强行逼供呀,只能挥手让他退了,可坐在屋子里不知怎的总有些心神不安,连带着看书都没真正翻了几页,这眼看着大半天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主子您是眼晕了吧,奴婢帮您按按,您靠了眯眼歇会。”
芍药已经拿了大引枕坠在她的身后,多想无益,凤九索性便靠过去闭上了眼。
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醒过来已经是申时末,外头已是墨般的黑,而且还落着淅沥小雨。
打在薄纱的窗棂上沙沙的响,极有节奏。
屋子里一团静溢,只有屋子一角高几上的琉璃灯已经无声的燃了起来,似是整个天地万物只余了风声雨声,满室的静寂里凤九眼前只看到了那一抹红光,脸色煞白蓦的坐了起来,声音里是她自个都不曾察觉出来的惶慌,“春夏,芍药,柳儿?”
“琼儿,怎么了?”
低声醇厚的声音自身边响起来,凤九扭头,是身侧和衣躺在榻上的华二。
此刻被她的声音惊醒,坐起身子缓缓对着她绽开一抹轻笑,伸出双手安慰的把她圈在怀里,感受着她身上轻微的颤惧以及后背被冷汗浸湿的衣裳,华二眸光里闪过一抹幽芒,吐出来的低低的声音却似带着奇异的魔力,令的凤九惶惶的心一点点踏实下来,“看你脸色不好,可是被梦魇住了?”
“我梦到春夏掉到悬崖了,我却又一个人都找不到,一时着急便……”
把身子窝在华二怀里,由着他把下巴在自个颈来回摩挲,凤九无声吁了口气。
她刚才是坐了恶梦,但却不是掉到悬崖这样的梦。
而是她又梦到了前生的那一场火。
把她烧成灰化作骨的那场火。
似火龙般的汹涌燃着,扭曲着映起半天边的火红。
火海外头,抬眼,便是刘子卿平静淡定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眉眼!
“好了好了,不过是个梦罢了,再说,人家不都说梦是反的吗,不怕了。”
把头在他的肩上来回蹭了下,凤九没有回他的话却反手用力的回抱住了他。
眉眼垂下,心头却是有几分不安。
已经有小半年没做这种恶梦了,前世今生的她都要忘记了。
可今个儿是怎么了,先是突然坐着一阵阵的心神不宁,坐卧不安的。
这会睡了又是恶梦连连……
华二看不到的地方,凤九眸子微微垂下,掩去心头满满的惊惶不安。
外头,夜色越来越暗,浓黑的似是一团化不开的墨。
风雨欲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醉汉
天色渐浙冷起来,外头的风跟着起来,已经接近深秋,华二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面容阴霾,脸上神情时而萧瑟时而痛楚,一侧八角宫灯幽幽燃着,整个书房有种幽冷死寂的空洞感,已经是深夜,可华二却没有半点起身的迹象,外头小厮几次张嘴欲催,却又把几欲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只是侯在那里的身子却走愈发笔直了。
桌上的茶冷了很久,华二只是盯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发呆。
耳边一直回响的是那个刘大夫的话——
“王爷,姑娘的毒已经不能拖了,这么些年的反复已经让她的身子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若是再不马上解毒将养,就是以后解了毒怕也是早夭之身,而且,于子嗣上怕是……”
“若是暂时解不了呢?”
“……怕是要拖不过这个冬天!”
拖不过这个冬天!
华二的手握成拳,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
耳边又响起一道轻叹,“……救一人杀一人所谓如是也。”
救一人
杀一人,救的是嫣儿,杀的却是……
手背上有突突的青筋跳起未,华二用力的掀翻了书案。
一桌子的笔墨纸砚及折子账册翻落在地,叮当咣啷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主子,这是……”
书房的门打开,有小厮惊呼讶然,便欲蹲下身子收拾。
却被华二一声怒喝制住,“不许收拾,给我滚下去,谁都不许进来。”
“是,奴才该死,奴才告退。”
满室狼藉里,华二白衣黑发,却没了往日人前的飘然慵懒,有的只是,眸眼里的凌厉,以及周身上下的肃杀,好半响过后他才低声一哼,“影卫出来。”
“见过主子。”
凭空突现一人,全身被黑衣包裹,甚至连脸都遮了起来,只余双眼。
单膝跪地,神色恭敬,低眉垂眼目不斜视。对着满室狼藉似是视而不见。
“事情办的如何?”
“请主子责罚,属下还不曾寻到。”
砰,华二衣袖轻拂,却是一道重若千斤的力道打出去。
那人硬生生承下,仅是身子晃了两晃便稳住了身影,“谢主子罚。”
“滚,再给你半个月时间,办不好的话你知道后果。”
“属下遵命。”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股寒冷的气息袭上全身,只是不知道冷的是天气,还是心。
绛雪轩。
春夏轻声轻脚的端了碟山药糕,“主子您尝尝可还合胃口?”
“放那吧,对了,外头没什么事吧?”凤九懒懒的抬了抬眼,有些索然无味的挪了挪身子,把自外头被风吹的摇来晃去的树叶上的视线收回来,喟了口茶笑着看向春夏,“那些事你可做的来,还有那些婆子,没为难你吧?”她这几天奇怪的害喜害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外头那些琐事索性便拖了春夏去处理,但她一个丫头就是再得自个的看重外人眼里也是丫头,现在她就担心王府里那些眼朝天看的管家婆子们暗地里刁难春夏,给她难看。
“主子您放心吧,那些管家婆子们都很好说括,还有王掌事提点着奴婢呢。”
“是,主子。”
主仆这里说着话,一侧垂眸站在角落里的芍药却是慢慢咬紧了唇。
明明她才是打小服侍姑娘,随在姑娘身边最久的一个。
可是帮着打理事情的却是春夏……
外头柳儿棒了药进来,声音都透着欢喜,“主子,这是最后一碗药了,您喝了这碗终是不用弄喝了。”这是上次天恩大师开的药,近来一直在用,御医诊出喜脉后她担心是药三分毒,特特让御医辩了又辩,最后才发觉里头对腹中胎儿无害才放心的喝下来。
喝了药,就着丫头的手漱了口,风九携着三大丫头站到了院子里。、
而今已是深秋,空气里淡淡的弥漫着一股萧杀的清冷,不远处的几株花树上枝叶子已有些枯黄,风吹起来沙沙的响,偶尔摇落两片叶子,风无望着台阶前的那株开的正艳的点绛唇菊花眉眼微闪,上前走了两步拈起一片菊叶,脉络清晰一眼可见,这株点绛唇是华二亲自移过来的,说是合该放在这院子里,都有一个绛字呀。
可是现在,花在,且开得正艳,人却……
“主子您若是想看花不如去后院的暖房里看,那边的花色还多些。”
芍药满脸带笑的上前扶了凤九,同时不动声色的挤开春夏。
她才该是姑娘身边一等一的大丫头。
她们两个不过是后提的,凭什么和她争呀。
“不用了,在这里看看就好。”
凤九笑笑抛开手里的花片,蓦的扭头向院外走去,“你们三个随我去外头走走吧。”
“主子,这,这会天都要到午时了,要不用了午膳再去?”
“今个儿我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柳儿小脸满是兴奋的点头,“好啊,多谢主子恩典。”
一路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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