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的不是我,怕是另有其人吧。”
凤九笑了笑,转身看也不再看屋子里两个人向外行去。
袖子底下的手用力的握着,凤九觉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上面那两个人的脸让她看了觉得恶心。
她想,她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对着凤大老爷吼起来。
她会质问他,为什么娶了娘亲,却亲手送了她的命。
如果那样的恨她讨厌她,为什么又要娶她!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她恨不得喝他们的血食他们的肉。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偏偏是她亲生父亲,是她嫡亲的父亲。
往往整个祠堂从进门到后院这一路走下来就得一个时辰。
以往只是觉得大,年节祭祀时凤九远远看着只觉得压抑。
因为女儿家是不能入祠堂的,就是上官夫人这个女主人兼风氏族里的宗妇也只能在祠堂门口请上两柱香,至于其他的妇人如李三夫人等人更是不用想了。
如今这会凤九却要跪在这里了。
她抬头看了眼眼前修得的庄严庄重的祠堂撩了撩眼皮。
“姑娘,奴婢给您拿个蒲团……”
“不必了,就这么跪吧。”
反正左右都是跪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而且,凤九勾了勾唇,就当是给母亲尽孝好了。
随着凤九的缓缓屈膝,身后春夏柳儿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嗯,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了。”
上官夫人拿了细瓷小勺慢慢挑了放至嘴里,动作优雅而贵气。
凤大老爷虽是官身,但却兼着凤氏一族的族长。
所以凤府的祠堂是整个凤氏一族最为庄重占地最大的。
就是在凤府都是占了很大的比重的。
凤大老爷重重一哼径自拂袖而去。
屋子里上官夫人直到他彻底消失在眼前才冷笑一下。
保特的精致的微笑的神情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斜长的眼角挑起来,她笑的阴鸷,“人都滚哪去了,我的燕窝粥呢,怎么还设端过来,厨房里的人都死了还是怎么的。”
“夫人您息怒,已经端来了。”
钟嬷嬷亲自端了白瓷碗笑着走进来,“夫人,您的燕窝粥。”
刚才早就端进来了,只是屋子里头一直有事。
小丫头们不敢端进来罢了。
“去,找几个人去外面转两圈。”
“老奴知道怎么做,夫人您放心吧。”钟嬷嬷可以说是跟着上官夫人最久的,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嘴里所谓的转两圈是什么意思,只笑着点头保证,“不出两天准保如夫人所愿!”
凤大老爷一想到凤九的神情就觉得有气。
特别是风九那临去前的一眼,眸光轻飘飘的的,对着他就那么幽幽凉凉取轻飘飘的望了过来,那个渗人呐。
他是她的爹,是老子,不是仇人!
“老爷,您也骂了也气了,别真的吓到孩子。”
上官夫人笑笑,看看自己多贤惠呀。
“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哪里有半点认错的态度。”凤大老爷越听越觉得心烦,本来的几分心软也跟着被消的七七八八,眼前又一下子想起凤九最后似嘲四风的问他在乎凤府还是在乎她,心底那束火苗腾的狂窜了起来,眼中凌厉一闪,他蓦的推开上官夫人的手起身向外走,留下一句几乎是警告般严厉的话,“我告诉你,不许去。”他到是要看看她能坚特到哪一天!
“老爷您消消气,九儿她真的是个好孩子,都是妾身不好。”
“哼。”
她眯了下眼,竟然再一次的笑了起来。
身后。
芍药春夏柳儿几个脸色都有些难看,“姑娘,现在要去哪?”
去哪?
凤九瞟了她们三个一眼,缓缓敛下眸子,“去祠堂。”
他不是罚她跪祠堂么,那就跪吧。
“老爷,她还是孩子,您别和她一般见识”上官夫人眸光微敛,掩去眼底的精芒和冷笑,却上前温柔的帮着凤大老爷续了茶,又亲自帮他揉着两侧的太阳穴,“老爷刚才可是气到了,妾身帮您揉揉。”柔软的指尖在凤大老佬爷额头两侧熟悉的按压着,出口的话更是说不出来的轻柔绵软,“九儿那丫头也是倔,和姐姐可是一模一样……呀,老爷您可别怪九儿,是妾身教的不好,妾身也有错呀,孩子嘛,吓吓她就好了,您要是罚她跪祠堂那妾身不也得跟着去跪了?”
“哼,不许去。和你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不争气。”
给了她生命,让她十余年衣食无忧。
对,也仅仅是衣食无忧!
站在缀锦轩的院门外,凤九抬头看向天空。
头顶一轮阳光淡淡的挂着,空中有些许阴霾浮着。
至于芍药,稍一迟疑之后也利索的跪了下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带着独自属于秋季的湿凉一点点降了下来,酉时,戌时,渐渐的,时间的脚步朝着亥时奔过来,凤九依然跪的笔直,春夏柳儿在凤九身边一左一右也跪的一丝不苟,只右芍药脸上的愁闷一点点堆上来,中间好几次忍不住的揉起膝盖,难受死她了。
她虽然是丫头,可打小就在凤九身边服侍。
小丫头,三等丫头二等丫头然后是现在的贴身大丫头。
她已经有几年没受过这样的苦了?
好几次身子摇摇晃晃的都差点倒了下去,可看着身侧两边的春夏柳儿跪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只能咬牙受着!
子时,丑时,卯时……然后到了辰时。
新的一天又一次出现了。
凤九手脚冰凉,几乎两条小腿都要麻了。
昨晚钟嬷嬷来过么?
来过!
可不过是打了个转就走了,对着凤九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话,不外乎就是身为女儿怎么能和父亲置气,是不孝之类,芍药几次被气的要顶嘴,都被凤九给狠狠瞪了过去。
她可以主动认这个错。
可是她心里过不去自己这个坎!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的娘亲,还有上官夫人。
前世的自己死的那样的惨。
上官夫人在中间除了在自己和众人面前扮慈母之外,背后她在自己的生话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她没有惨死重生这一回。
凤九想自己还会是那个乖巧的女儿,尊敬那个待她没几分关注的父亲,感激着那个在她面前时扮演好母亲的女人……可走现在,她想,要她对着那两个人服输是万万不能的。
她就咽不下心头这口气。
深吸了口气愈发挺直了后背,凤九勉强浮起一个笑。
她想,或者自己潜意识里还存着另一个类型上的赌气。
她就是想要看看那个男人到底要无情到哪一步!
直到午时凤九还在那里跪着。
就是府里一些下人看了都觉得不忍,有不少人在低低的议论,其至连在清心院自打凤十出嫁之后就开始吃斋念佛的凤老夫人也听到了风声。
老太太把碗里最后一口燕窝粥喝下,按过一侧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嘴,凤老夫人挥挥手,屋子里服侍的小丫头们都退下去,老太太看向被她特意留在屋子里的周嬷嬷,“说说吧,怎么回事?”知子莫如母,她这个儿子她还是有几分清楚的,一心想着的只是作官,颇有几分野心,但对于府中后院却从不会主动提起和注意,这回竟然主助罚起了风十,其中肯定是有事,而且还是让他惊怒的事情才对。
“老夫人,是这样的。”
钟嬷嬷斟酌了一下用词,慢条斯理的把听到的事情一一述说。
平静的语气,淡定的表情,只是述说事实。
不但半分自己的情绪和波助。甚至连半点自己的分析都没有。
跟在凤老夫人身边大半辈子的她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性子?
凤老夫人现在是老了。
可不容人多话的性子却是半点没变!
在她身边待的时间长了,都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多嘴说些自以为然的话。
靠在大引枕上,凤老夫人咪着眼,手里的佛珠来回的转着,手指轻轻的捻着,声音也是不紧不慢的带着一种被时光沉淀之后的平静和从容,“你是说,白家的六房的那个白五和以及那个被人们喻为‘闲王’的华二?”
“正是。”
白家在整个大越都是家喻户晓的。大越朝除了皇族华氏之外另有四大世家。分别是白玉金银四大世家,是当初跟着大越朝圣祖皇帝打江山而分封得来的,但随着大越朝开朝建国百余年的积累下来,四大世家的声名早就削弱的不能再削弱了,就是连大越朝的江山都变了好几代了,这两代的皇帝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区区几个世家又能维持得了多少,可白家的威赫声名却是再次源于这一代的白老爷子!
这代的皇帝为华天,走大越朝第六任皇帝。当初也是从一番血腥杀戮里走上皇位的,在初登位的第三年,就是天元六年的时候,被身侧的某些另有用心的人挑唆着竟然玩起了御驾亲征!
就是这一次御驾亲征不但彻底丢了这任皇帝一身的皇家气势,却反而成全了白家的再次弱小辉煌,彻底的让白家的声名达到了圣祖开国之时的威势!
整个大越就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白家老爷子一抽长枪一匹马几番来回,硬生生在敌人包围圈里把个当今皇上的小命给救了回来,而且为此还赔进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这白五就是白家唯一的骨血,最后的一点根苗。
嚣张任性霸道到了比一般皇家子弟还要飞扬跋扈的地步!
至于凤老夫人嘴里的“闲王”,则是整个大越朝人对华二的看法,身为皇次子,十三岁前他被愉若神童,可仿佛一夕之间,聪惠非常素有神童的华二突然转性,优雅依然从容依然,可却再没了之前的乖巧可爱,性子懒淡散然,甚至几次和皇上顶了起来,因为皇上不让他去青楼!
自那以后皇上和他是越来越僵,一度吵得整个应天都知晓。成年之后皇子分封。皇上在他几次三番的挑衅和对峙下,威怒之中给他了个‘闲王’的封号!
可华二从来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王爷,他就是华二公子。
听说,他曾经把几个跟在他身边喊王爷的人给打杀了。
听说,他曾经因为身边的人喊了他一声王爷就抄了人家的家。
听说……
反正关于这位皇家之子的传闻是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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