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尹天傲也跟著起身,走到他身後。
“你……没有什麽话要对我说吗?”
“为什麽这麽说?”
“傲,我虽然是个……哑巴,可我不是个瞎子!”他司空默,是有眼睛的,而且看得很清楚!──傲有心事。
尹天傲拧眉,“小默,以後别再这麽说了。”哑巴什麽的,明明就是小默最不爱听,听了心中最难受的话语。“我没什麽心事,真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傲。”大肆勾勒,力透纸背。司空默抿紧了唇,不满的盯著尹天傲,“所以,不要再把小默当孩子一样哄了,好吗?”
对上那双充满乞求的双眸,尹天傲心中微微一凛。
他记得,父王离世的那一年,他收好父王的骨灰要离开之际,小默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望著他。似乎,只要他说一个‘不’,就等同於犯下了永远也无法抹灭的罪孽。
动容之间,司空默又有了新动作。
“傲,小默已经长大了,不想永远只是被关心著!”他也想做点什麽,为身边亲近的人分忧。可是,大家什麽事都藏在心里,不愿意和他说。
王叔是如此,小郁也是如此,甚至……傲也是如此。
这些年来,司空默知道尹天傲虽然不在他的身边,却在暗中帮了他很多。
而他,不止从来就没帮过傲什麽,还不断的给他添麻烦。
尹天傲听完之後,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轻抬指尖,触摸那因自责而微红的双眸的动作。
暗暗深呼吸著,尹天傲说道:“如果,当真不再是小孩子了,为何还要如此任性?”见司空默疑惑,尹天傲停顿了许久,“小默是一国之君,难道不该以天下为主吗?”加大了的嗓音,还是难掩其中的轻颤。
“……”司空默无言以对,难道这些年来,他为这个国家所付出的,还不够牺牲自我,以国为主吗?
“小默是个明君吧?既然是个明君,为何不听两位辅臣的劝荐呢?”尹天傲说完,故作无意般低垂下了眼帘,压住心中浓浓的疼痛。
也因如此,他没有看到司空默那瞬间瞪大的双眸,写满可受伤与不敢置信。
司空默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刷白了,“你……你都知道了?”
尹天傲没有否认,“我找过翊王爷了,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小默,为了王位也好,为了司空一族也好,别再固执了。别再坚持下去了,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笔尖失去了以往的轻盈,落笔沈重不堪,湿透了层层皎洁的宣纸。
司空默直视尹天傲,试图从那双冰冷的眸中,找出一丝丝的温情。
可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是固执吗?
他的坚持,在傲的眼里就只是固执这麽简单吗?
甚至,只会害了别人?
“翊王爷和郁大人的劝荐,是正确的。为天邪选出一个合适的王後吧,小默。”尹天傲说著,收紧了袖中的五指。这样,不但能平了天下悠悠众口,还可以让他断了一切不该有的想法。
小默,始终是天邪的王,是属於天邪百姓的王。
他,永远不会属於……他……
“不!”紧握住笔杆的指节,泛著一片苍白。司空默死咬住下唇,才不至於让悲伤冲出喉咙,化作一声声沈闷的呜咽。
只是,双眸早已湿润。
立後、纳妃什麽的,他从来就没有那种打算。即使是王叔与宰相多次劝荐,他不会、也不能妥协一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所想的、所要的究竟是什麽。
他的一生,已经注定要为天邪粉身碎骨。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牵扯上国家的利益。
况且,一次的妥协,很快便会惹来第二次、第三次……到最後的永无止尽。
他不要他这一生,活得像曾经的父王一样,身不由己!
他更不要像父王一样,明明妃、宠成群,却没有一个是他信得过,托付延续自己血脉的人!
包括他的生父──秋夜诺──虽然费尽心思为父王生了他,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得到过父王的爱。
所以,他发誓,今生绝不要像他父王那样,痛苦的活著。
直到死後,才可以用‘司空暮’这个只属於个人的身份,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
尹天傲的话,对司空默来讲,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残忍到极点的言辞,毫不留情的将他多年的坚持,全盘否决。
而越是堆积得高涨的满心期许,也只是徒添伤痛罢了。
司空默从来就不知道为什麽,或是他做错了什麽,以致多年以来,尹天傲要如此的逃避自己。
所以,在没有找出真正的原因之前,他从不对尹天傲说‘爱’,也不敢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尹天傲也有了更多的机会,以兄长、师父之类的身份,拒他於千里之外!
尹天傲的爱,是如此的难以得到──司空默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只是,他今日所感受到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烈。他只觉得,自己开始承载不了那冰冷、无情的目光。
犹如在无法挣脱的逼视,让他几乎就要窒息而亡!
痛苦的别开双眸,司空默虚晃了下身影,失神的想要离开房间。
若是再在这里呆上一刻,他一定会流下眼泪,再也无力去控制什麽。他要离开,他绝不要被那人的冰冷,伤得体无完肤!
第二十章 寒心
甫一拉开房门,迎面而来就是一束刺眼的银光。
司空默反射性的往後一侧身,恰巧险险的躲开刀锋的袭击。
还未来得及去弄清是怎麽回事,就被身後的一阵拉力,使他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叮──
兵器相击出尖锐的声响。
抬手用未出剑鞘的‘流雨’挡住来人的攻击,尹天傲急忙低头问道:“没事吧?”
充满关心的语气,惹得司空默心中更加的委屈。然而他心知此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所以快速的压下了情绪,摇了头摇头。
叮叮叮──
可是来人哪容得两人又任何的空闲,见两人都分了心,便是一连串狠戾的攻击。幸而尹天傲的反应敏捷,一一的接下了对方的招式。
几招下来,尹天傲很快便明白了怀中的司空默才是对方的目标,当下就将他推往自己的身後,与来人兵刃相向。
谁知,在推开司空默的那一霎那,靠著街道的窗扉倏地被从外突破,更多敌人的同伴随之闯入。而若此时将司空默推开,无疑是让他毫无寸铁,避不开任何突袭。
尹天傲心惊之余,只得镇定的将微微松开的手抓紧。
以长剑隔开靠近的利刃,尹天傲微眯起双眸,隐隐明白了数月前的事,再一次发生了。
而此次,是在自己的眼前。
小心的护著毫无自救能力的人儿,尹天傲出招之间,仍分出几分心思确保他紧紧的跟在自己身边,不伤到一根的汗毛。
只是,雅间毕竟空间有限,敌人人数又多,尹天傲很快便感到了吃力与缚手缚脚……
他和司空默本就是私自出宫,除了岩心便没有带任何一个侍卫。而不久前,岩心也被司空默支开,此刻就算是想对外求救,也没有任何的支援。
在心中暗骂自己疏忽,尹天傲只有咬牙坚持。至少,在岩心回来之前,或是……
他必须,比敌人後一步倒下!
打闹很快引起了楼中客人的注意。
兵器交响之声不绝於耳,伴随著残破的木屑从二楼掉下。楼中的客人不想这场祸事殃及鱼池,都纷纷的留下银两,不敢再多做停留。只有在打闹发生的对面的一间雅间,从敞开的房门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位身穿宽大的黑色斗篷的客人自斟自饮,似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生性胆小怕事,细想之下只好派出一个小二出门去报官。
收好桌上的银子後,他小心的避开满地的狼藉,走到了那位神秘的客人身後。
待走近走後,掌柜的首先发现的事,地面上的一片湿濡──不知是无意打翻了酒杯,还是……那人在祭奠著什麽人?
神秘客人并没有抬头,依旧顾我斟饮。只是,从那坚毅的下巴,握著酒杯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掌柜轻易的便看出了这是一位男客人。
没了先前的拘礼,掌柜的刚要上前,就被一声刺破空气的啸响,惊得止住了脚步。待看清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人手中的利剑架在神秘客人的身上,离颈项只差毫厘时,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削薄的红唇绽放开一抹笑花,神秘客人并没有感到任何威胁,显然是视肩上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的重量为无物。
“完颜靖,叫你的人停手,否则本将军就不客气了。”来人冷声道,赫然是远归的郁莫书。
说来也巧,他才刚赶回王城,便碰上了明昼带兵要去‘醉香楼’处理混乱。他本不想理会,却在小摊边见到了闲逛的岩心。细问之下,才知道司空默出了宫,在‘醉香楼’里吃饭。顾不得一身的疲惫,一刻也不敢耽搁便赶了过来。
“好久不见呐,郁将军。您的这一趟远游,一路上的风景想必是极好了?”这正是郁莫书离城的那天,遇上的俊美商队首领。
“路上风景好不好,你不比本将军少知道多少!”一路上,他对身後跟踪的人不是没有发觉,只是懒得去浪费时间。“你到底放不放人?”
眼见对面的尹天傲渐渐的落於下风,郁莫书手下一紧,逼迫又多了几分。
“呵呵……十年前,郁大将军不也没想过放人吗?”一阵轻笑之後,神秘商客反唇相讥。“既然如此,十年後的今天,郁大将军又有什麽资格叫人停手?”
听他这麽一说,郁莫书的脸色更加阴沈了。
“该死的,你给本将军等著!”
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郁莫书索性收回软剑,纵身飞掠至对面的战局之中……
多了一人的帮忙,尹天傲暗松了一口气。
三两下解决外层的几个黑衣人,郁莫书快速杀到两人身旁,合力对敌之间,郁莫书朗声道:“马上带小默离开!”此刻情况危急,他竟一时忘了以君臣相称。
“可是……”尹天傲犹豫道。这里这麽多人,他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没有那麽多可是!我的手下很快就会赶来,你留在这里,只会混淆他们的视线。”郁莫书意有所指的看了尹天傲一眼。书香门第 女干商,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