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作者:诸葛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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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作者:诸葛喧之-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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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着属于我的生命,却只剩下属于别人的时间。




112

112、112 。。。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病床上,远远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淡蓝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通,可我也不愿再想了。也许这种感觉就叫做万念俱灰,我平静了下来,但真的便是除了平静,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夏志英不知是从哪里得来我住院的消息,一大早就带着保温杯来给我送饭。他进门就嚷嚷吵吵的,说什么:“医院的食物不是很干净,还是自己炖的比较好,程维那个混蛋不懂得照顾人,所以我还是想自己过来看看……”

他说的起劲,于是我也没有去打断他,我靠在枕头上望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青年,嘴角带着淡淡的,习惯性的微笑。
其实他说了什么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是在倾听,不管是关心还是抱怨。听过便听过了,什么也不会留在心底。

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旁边的另一个病人,竟然是夏志英认识的,当然我也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叫做陆飞。
这个人好像是昨晚急诊送进来的,他进来的时候我正蒙着被子躲避着程维,我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究竟怎么看待我和程维,也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兴趣,和他说话只是出于礼貌,其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周熙晨不愿意让别的大夫接手的病人待在自己的病房里,夏志英和陆飞没说几句,便被周熙晨勒令着换了病房。
我无所谓,乐得清静,他们说的那些家长里短在我听来似乎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情,以至于让我听在耳中就觉得很难受,走了便走了,我想收敛去虚假苍白的笑脸,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

这种安静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被打破的,打破它的人毋庸置疑,只有程维可以办到。
他推着我到医院的花园里散步,我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他也不怎么说话,一路上只听到轮椅骨碌碌的转动声。
这家医院是余家门下设立的,花园建的也非常别致,有着清澈的人工湖,碎石小径,以及繁盛的草木。
他推着我走到湖边,那里波光粼粼,光线照得人几欲流泪。程维给我披好滑下来的外套,我们上头的藤萝沙沙作响,几片半黄半青的叶子缓缓飘落,有一片落在了我的头发上,被程维拿了下来。

我很难想象,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们俩竟然还能够如此平静祥和地在一起相处。可是无论是我和他,我们心里都知道,这一次,恐怕是最后的相处了。
十年一梦,临了梦醒时分,任谁都会有一丝说不透的滋味的。

“……你不会留在红纱了,对吗?”这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轻轻地。
我望着湖面,静了片刻,问:“我还有留着的理由吗?”
“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程维说:“小霖,你原谅祝霏了吗?”
“她是我的亲人。”
“你能原谅她做的那些事,却不能原谅我。”
“……”
“你总是考虑到你的姐姐会难受,可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程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她杀了我的妈妈,我的兄弟,十多年前是她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你无处可去。我所有最珍惜的东西都被她毁了,你让我怎么宽恕她?”

“我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像今天这样,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程维说,“我曾经最恨的就是那些黑道里厮混的人,可是我却被迫走上了这条死路。小霖……你知不知道,这其实比杀了我更难受。”

“我也想时间能倒流,一切能重新来过,按着我以前的梦想,当个医生,帮那些付不起医药费的人看病。或者是当一个老师,教那些孩子们读书。”程维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然而这些,都再也不可能了。”

“我不能说我的一辈子都是祝霏的,但是没有她,一切都会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然后闭上了眼睛,轻声说:“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程维,你眼里还有没有理法。我姐姐就算罪无可赦,那也并不是你能够随意裁决的。”

“……我爸爸死的时候。”程维说,“理法在哪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霖。你在想我为什么不能宽恕别人,不能放下仇恨。可是所有的事情,在旁人眼里看来都是容易的,真正做起来却并不是这样。”
然后他问我:“小霖,你说,不论换作是谁,父母被杀,兄弟被害,人生被逆转,他还能不能原谅那个几乎害了他一辈子的人?”

“你能原谅她,因为她是你的姐姐,可她对于我而言是什么呢?”程维说,“你会去为她着想,甚至为夏志英,为梁舒榕着想,那么我呢?你有没有想过,面对着祝霏,我是怎样的感受呢?”

这是程维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他心里的实话,说了那么多他的委屈和痛苦。
其实我知道他的苦远远不是这压抑着情绪,极尽平缓的话语能够说清楚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糜烂伤痛之处,我如此,他也不会幸免的。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让我静一静吧,程维。我已经没有那么心力,可以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了。”

程维便不说话了,站在我身后,陪我安静地望着湖面。医院的花园里有其他一些在散步的病人,老朽的,童稚的,还有孕育新生的少妇,他们或是带着幸福的微笑,或是面有愁容,我就那么痴迷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些……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人生。

院子里起了风,我细碎的短发被吹得零乱,便抬手捻到了耳后。
过了很久,程维忽然轻声问了我一句:“小霖,你……恨我吗?”
我微微动容,不自觉地想到了我暂失记忆的那段时光,那时也是起风的天气,天边的云霞红的像火烧一般。我坐在程维家的湖畔边,安静地望着里面的游鱼戏石。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突然地问了我一句,只是那时候他问的是:“小霖,你讨厌我吗?”
祝霏的死,让这个句子里的讨厌,变为了恨。

我沉静了很久,然后对他说:“程维,我只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
“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敌不过你对祝霏的仇恨。”

这是一个疑问句,但我却用了干巴巴的,平铺直叙的语调在讲。
因为,程维的回答对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回公司后,就开始陆续办理离职手续。手续上稍微有了些问题,这个部门那个部门的牵扯着,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那么多离职手续出的岔子都是程维在背后指使的,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的问题来。

一个月,两个月……荒唐的理由和拖延,那个男人的霸道和野蛮已经连掩饰都不再高兴去做。今天有人过来和我说,我的档案被弄丢了,这种拙劣到近乎可笑的手段让我再也沉不住气。程维,你究竟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档案丢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没了档案很多事情你都没法为自己证明。我被迫暂留了下来,虽然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里。

我后来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程维没有这样固执地留我,那么我一定会离开T城,到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去的。
那样的话,后来的很多事情或许就会不一样,我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与我纠缠了十三年的男人,然后,她也不会成为我生命里那个很重要的人。她一定会有一个比跟我在一起,要幸福得多的人生。

她是指梁舒榕,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那个女人。

关于梁舒榕对我的感情,我那时虽然不愿正视,但想起之前她请我喝酒的那一次的经历,我心里也是明白的。
只是被梁舒榕拖着我去见她远道而来的父母,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梁舒榕的父母是农村里来的,坐在高档饭店的时候笑得局促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服务员倒了茶点了菜就下去了,梁舒榕见没了外人,清了清喉咙,很认真地和两位老人家说:“爸,妈,吴海的事情就不要再跟我提了,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你俩趁早死了这条心,把吴家给推了。”
梁妈妈面露难色:“这个……小榕啊,吴海好歹是村长的儿子,哪里配不上你了?”
梁舒榕哼了一声,抱臂靠在椅子上,冷冷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官二代。”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另外,我今天还有个人要给你们介绍。”
她说着,下巴往我这儿一偏,正色道:“这是我男朋友,祝霖。”

我那时候正在喝茶,闻言不慎将茶水都给呛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泼在大腿上,把对面的两个老人家吓得不轻。
梁舒榕也是吓了一跳,忙把我拉起来,递来纸巾:“你没事儿吧?怎么搞的?”
我还没从她刚才那句话里回过神来,呛咳着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自掌心流过,我用冷水冲洗着刚才被茶水烫到的嘴唇,脑袋里却静不下来。
梁舒榕她太过天真了,说什么我是她男朋友。她对我的心意是前几个月我才刚刚觉察到的,与其说是觉察,不如说是她自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对别人的感情原本就很缺乏判断力,更何况是女孩子的心意。我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在没有发现自己是个gay的时候,我也对有些女孩有过好感,然而持续的时间都不长。
而且,我已经将十多年的青春都给了程维,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如何还有更多的感情可以分给别人。

出了洗手间,我看到梁舒榕正站在外面,她看到我出来,抿了抿嘴唇,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说道:“过来,到外面去,我有话对你说。”

酒店二楼有个露台,外面多半是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梁舒榕和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那里靠着窗栏,栏杆边是缀饰的绿萝和我叫不上名字的红色碎花。
“不好意思,刚才突然说那种话,吓到你了。”梁舒榕停下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微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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