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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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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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情形未明,徐勋也懒得出口分辨,索性低下头去不吭声。这时候,来人顿了一顿,又冷笑了一声:“看在你还有伤,我也懒得问你,回头再和你算账!”

说罢这一番话,来人竟是二话不说,重重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眼看后头的仆人冲自己嘿然一笑,须臾就随主人往外走,而自己的小厮则是偷瞥了他一眼,又追着对方消失在门帘之外,徐勋皱了皱眉,摩挲着下巴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按照他之前消化的记忆,如今是大明弘治年间,除了北边似乎一直是不甚太平,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好年景。他眼下所处的徐家在南京扎根已有上百年,阖族上下直系旁系的男丁也有几十口,往上追溯出过五六个秀才两三个举人,一个长辈在宣德年间还做过县令,如今一位当称呼一声六叔的长辈在应天府衙里头当了个小官,因而徐家在太平里也算小有名气。

他“徐勋”则是徐家二房唯一的子嗣。只不过,他不是父亲徐边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而是常年在外的徐边十几年前突然带回来的儿子,因发妻早逝无子,他自然成了这一房唯一的儿子入了族谱。紧跟着徐边又出了门,这些年渺无音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家里早年倒是有些老仆,但不是年纪渐老,就是看着他胡闹受不得而请辞,他几乎是光杆司令一个。

没了管束再加上族中其他亲长有意冷落,同辈们又是疏远嘲讽,某人自是愈发放纵。这位也不管什么家计生计,成日里在外头和人胡混,十足一个破罐子破摔的败家子。

“少爷,大老爷走了!您还好吧?”

徐勋正想着,一个人就从外头进来,快步上前紧张兮兮地双手撑在了床沿上。他盯着那张巴掌印尚未褪去的脸看了好一阵子,一下子眉头紧皱:“瑞生,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啊!”瑞生下意识地伸手去捂住了脸,随即强笑道,“少爷,没事……”

“少给我打马虎眼!”徐勋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都问了你什么?还有,这巴掌是谁打的?”

瑞生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期期艾艾地说:“是大老爷问您平时都和哪些人厮混在一块,我只说不知道,跟着的连大叔就甩了我一巴掌……少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他,可他力气大,我拧不过他,没法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随机应变不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教,打蛇打七寸不教,却教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怪不得那小子会混得这么凄惨!

这一次,徐勋在微微眯了眯眼睛之后,脸色从嘲讽到无奈,最终才缓和了下来。他端详着瑞生那膝盖处沾上的尘土,又扫了一眼这陈设简单的屋子,仿佛是漫不经心似的问道:“瑞生,你来了快一个月了吧?”

“少爷还记得?”瑞生见徐勋不但没生气,反而说话和颜悦色,却不禁有些迟疑,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才来了一个月零三天……不过少爷您放心,那些我不会的都会努力学着,以后一定好好服侍您。我娘从前说过,我是少爷的人,一定要听少爷的话,就是以后娶媳妇……”

瑞生的话陡地戛然而止,即便如此,最后那句孩子气的话顿时把徐勋给气乐了,紧跟着,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忍不住感慨起自己的好运。

“才一个月而已……”

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让他管之前还完全陌生的人叫爹娘,他真叫不出口,幸好他这新身份几乎和孤儿没什么两样。毕竟,但使身边有关系亲密的亲朋故旧,他哪怕已经接受了所有的记忆,行为举止仍不免会露出破绽。

可如今不算外头那对雇来打杂的夫妻,他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已故|乳母留下的儿子,送来满打满算又才一个月,这无疑为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至于那些徐家的族人,一年到头也就见寥寥几次而已,他就是有什么变化也能归咎于这一次的重伤。

“好了,赶紧去提一桶井水洗一洗敷一敷,看看能不能消了这巴掌印子,不然怎么去见人?”

“少爷,您的伤才刚好,这就要出门?”

“前几天身上没力气,连之前的救命之恩都还没好好谢过呢。你可认得我那救命恩人的家?”

瑞生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说认得,又赶紧出门收拾。等他出去了,徐勋一手撑床站起身来,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那支摘窗。随着外头那新鲜空气的涌入,他只觉得室内的浑浊一扫而空,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不管乐意还是不乐意,从现在起,他的人生就得重新开始了。

第三章 谢恩情

徐家的院子在豪宅林立的南京说不上大,但也绝不能说小。里外三进院子是徐边二十年前置办下的,泥水匠砖瓦匠都是拿饱的工钱,一手活计绝不含糊。哪怕是如今好些年头过去,也没见什么大处破损,只是小打小闹补补瓦片而已。因为人手有限,最后一进院子的东西厢房都索性落锁空关着,徐勋一个人住着正房,眼下也就多了个瑞生作伴而已。

至于前院的房里,则是一对金姓夫妇住着。夫妇俩都是雇来的下人,金六司职看门采买和照看马厩里的那辆马车,若徐勋有事出门则客串一回车夫;而金六嫂负责做饭烧水浆洗打扫之类的杂事,若不得召唤等闲不进二门。夫妇俩多半时候都只在前院西屏门外头侍弄几分菜地,从前的徐勋没事很少理会他们。

所以,这天上午,徐勋带着瑞生悄悄出门的时候,就压根没见到那大约是正在菜地里忙活的夫妻俩。走在门外的大街上,他扫了一眼往来熙熙攘攘的车马行人,发现时不时就有鲜亮的车轿过去,不禁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每天有这么多大人们从咱们门前过去。”

“以前还要多呢!”瑞生只觉得这几日的少爷不乱发脾气,比从前好伺候许多,言语也就渐渐放开了,“听隔壁的苏大娘说,当年洪武爷的时候,咱们这太平里可了不得,住的全都是那些要上早朝的贵人们。每日卯时不到,这门前可热闹了,一拨拨的车马过去,据说还有人在路上捡到过贵人们遗落下来的扇子香囊,甚至连钱都有!”

“呆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些老大人们又不是缺心眼,哪有天天掉东西的道理?”

徐勋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瑞生为之讷讷,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不肯撒手。直到前头一条十字路口,他才指着一旁一座低矮的小院说:“少爷,到了,那就是良爷爷的家!”

那小院的两扇门只是虚掩着,上头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漆色,墙头的砖也是参差不齐,站在外头只要略一踮脚就能看见里头的情形,显然,主人的家境很是窘迫。徐勋站在外头探了探头,随即就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半晌,听到里头没有动静,他犹豫片刻,就索性推门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瑞生更是扯起喉咙叫嚷了起来。

“良爷爷,良爷爷在不在?我家少爷来谢您了!”

如是叫嚷了两声,里头屋子里没动静,隔壁却传来了一个大嗓门:“谁找我?”

随着这话语声,徐勋一愣之下抬头一瞧,就只见那东边墙头上露出了一个脑袋,正是此前在大中桥下救了自己的那个老汉。只见那老汉认出他后就立时笑了,回头对身后不知道嚷嚷了一句什么,就这么一手撑着低矮的墙头翻了过来,丝毫没有任何老态地稳稳落地。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七少爷么?”老汉拍了拍双手,看了一眼那大门紧闭的屋子,犹豫片刻就为难地说道,“屋子里也没收拾过,七少爷要是不介意,不如就坐外头吧?”

“也好。”徐勋不是扭扭捏捏的人,院子一角有石桌石凳,他就跟着老汉上前坐下。见瑞生跟了过来,他随口吩咐道,“瑞生,去弄些酒和下酒菜来!”

“少爷,您的伤才刚好,就别喝酒了……”瑞生劝解了一句,见徐勋拿眼睛瞪了过来,他只得悄悄拿眼睛去瞟老汉,可对方却一味笑呵呵的并不搭腔,他只得无可奈何地转身就走,嘴里还低声嘀咕道,“不顾惜自个的身体也得顾惜荷包,如今这酒可要四十文一角……”

尽管瑞生这嘟囔声很不小,但徐勋这几天相处下来,已经知道他就是这性子,于是只当没听见。等院门一关,他就站起身来,整整衣裳对着那老汉深深一揖到地。才说了一个谢字,他就只觉一双铁钳似的双手牢牢箍住了自己的胳膊,紧跟着,身子更是被人托着扶将起来,随即整个人不由分说地被人按在了石凳上。

“七少爷这不是折煞了老汉吗?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哪还值得你特意来道谢!”老汉把徐勋按着坐下,随即自己也在旁边石凳上坐了,“再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去,咱们虽说不是同宗同族,但好歹也是同姓,老汉既然看到了,总不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徐勋刚刚也向瑞生打听过老汉的事,可瑞生除了知道四邻八舍的少年大多称老汉一声良爷爷,其他的几乎都不知道,因此这会儿听说老汉和自己竟然都姓徐,他自然生出了兴趣。

“原来您也姓徐?”

“老汉我姓徐,单名一个良字,不过,这南京城姓徐的多了!”

徐良见徐勋满脸的好奇,于是就笑呵呵地说开了:“南京城的徐氏少说也有百八十家。单单是当年中山王传下的,就有魏国公定国公两家顶顶显赫的。定国公是素来在京城的,但也有旁系留在南京,魏国公却几乎代代留守南京,旁系更不计其数。

另外,其他勋贵文官里头姓徐的也多,兜兜转转能有不少同乡同宗。所以,那么多徐家人,最时兴彼此攀亲图个照应,就好比你家那位在应天府经历司做事的叔父,据说也攀了一门贵亲,打点了许久才有今天。不过,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攀亲就没人理会啰!”

话虽如此说,可徐勋觉得这位说话爽朗的老汉有趣得紧,当即笑道:“大叔这话就妄自菲薄了,虽是今天困窘,谁知你他日不会飞黄腾达?再说了,那些成天想着攀龙附凤的,人家眼里何尝瞧得起?说得好听是亲戚,说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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