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_贼道三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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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 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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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孙朱由校年幼,哪里知道周延儒会存有这种心思,自是兴致勃勃地把张先生说的一些他很听得进去的话转述出来,张原的这些话往往与正统儒家大义不是很符合,个性张扬颇似泰州学派的观点,这是少年人喜欢听的,周延儒不动声色,每次都仔细询问,并觑空详记下来——
七月二十二日黄昏,周延儒候在东安门外,待孙承宗进讲完毕出宫,他便向孙承宗报知张原误导皇长孙之事,孙承宗年长,职位也高,教授皇长孙的三位讲官自然以孙承宗为首,有关进讲方面的问题先向孙承宗请示是对的,周延儒并没有把他记下的笔录给孙承宗看,只口头说了一下张原教法不对,看孙承宗是何态度?
不出周延儒所料,东林党的孙承宗果然包庇张原,为张原曲为解释,周延儒也就不再多说,告辞而去,却没有回自己寓所,而是雇车直奔崇文门外的姚宗文住所——
孙承宗回到李阁老胡同后想想有些不妥,便即写了一封信让仆人送往东四牌楼商御史府上交给张原,正是晚饭前的一段悠闲时光,张原与景兰和景徽姐妹坐在厅前白玉兰下看信,祁彪佳也在,祁彪佳现在是三天两头往岳父家跑,与商景兰一起读书、习字,少年情侣,乐在其中。
这些日子张原几乎每天都有信,傍晚从翰林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信,这日有族叔祖张汝霖通过驿递寄来的快信,是六月二十九日寄出的,大信封里有好几个小信封,除了族叔祖的信之外,还有父亲张瑞阳的信、澹然的信和宗翼善的信,父亲在信里主要是说澹然和小鸿渐将于八月初启程赴京,张母吕氏很是舍不得,好在履纯、履洁两兄弟现在长住山阴,由宗翼善为他二人启蒙;澹然在信里描述小鸿渐的种种趣事,母亲的细心真是无微不至;
——宗翼善已经收到上回张原给他的信,对张原要为他改籍参加科举之事表示婉拒,与其冒风险改籍从童生考起,还不如待在山阴陪父母双亲和妻子伊亭,伊亭也有六个月身孕了,宗翼善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每日教履纯、履洁读书,帮岳父张瑞阳管理阳和义仓和翰社书局,得闲则与范珍、吴庭等西张清客围棋听曲、诗酒唱和,宗翼善的幸福生活简直让张原嫉妒,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啊,看了宗翼善的信,张原不禁又想起与景徽说起过的海边晒太阳的渔夫了,在信的最后,宗翼善说过两年张原若职务繁忙,他愿意进京做张原幕僚——
这时,仆妇将孙承宗的信送进来,景徽喜道:“小姑父又有信了。”以为是翰社社员的信,景徽现在算得张原的小秘书,张原有时信多得看不过来,眼睛累,就让景徽代看,景徽择其要点说给张原听,然后张原提笔回信,小景徽很乐意做这个事。
仆妇道:“是孙老爷让家人送来的,不知是哪个孙老爷?”
张原拆信一看,眉头微皱,景徽忙问:“小姑父,何事?”
张原抬头向立在阶墀上的商周祚道:“大兄,翰林院侍讲周延儒指责我教导皇长孙的义理不纯,孙稚绳先生提醒我要注意。”
商周祚道:“周延儒又如何知道你教了些什么?”
张原道:“自然是从皇长孙那里得知的,身在官场,动辄得咎啊。”
商周祚道:“周侍讲与你并无怨隙吧?”
张原笑道:“我与周侍讲都是馆师,而且只有一个学生,这个学生比较喜欢听我讲课,周侍讲想必是有点怏怏不快的,当然,周侍讲不会承认他是嫉妒我,他会义正辞严地说是为了皇长孙的教育考虑,以免我误导了皇长孙,明天就是周延儒进讲,我料他不会仅仅与孙稚绳先生说说便罢的,明日必起波澜。”
商周祚问:“你已有应对之策?”
张原道:“不妨事,我能应付,我在皇长孙面前说过什么话我心里有数。”
景徽悄声问:“小姑父,皇长孙会不会帮你说话?”
张原笑道:“应该会。”
七月二十三日上午辰时三刻,周延儒进入宫城东华门,比以往稍微晚了一些,皇长孙的伴读高起潜已经等候多时了,周延儒没有象往常那样从文华殿东侧的穿廊去主敬殿,而是往文华殿而去,对跟在身边的高起潜道:“小高,你先去后殿请皇长孙稍待,我有事要向太子禀报。”
高起潜叉手答应,往主敬殿去了。
周延儒理了理冠带,进入文华殿左边的侧殿,这里就是左春坊,右边侧殿就是右春坊,作为东宫辅政衙门的詹士府左、右春坊的得名由此而来。
今日给皇太子进讲的是詹士府少詹事钱龙锡,太子朱常洛尚未升殿,钱龙锡见周延儒进来,有些奇怪,忙问何事?
周延儒便将连夜写好的一封弹劾张原的奏疏呈给钱龙锡看,说道:“下官与张修撰同在翰林院为官,有同僚之谊,但教育皇长孙事大,个人私谊事小,下官不得不郑重向太子禀报此事。”
钱龙锡看罢周延儒的奏疏,心想:“不愧是会元、状元连捷的才子,词意犀利,却又文采斐然,在抨击张原之时尽显自己忠君忧国之心。”正待说话,听得内侍唱道:“皇太子驾到。”赶紧把奏疏还给周延儒,整冠肃立。
东宫太监王安陪着太子朱常洛来了,朱常洛只七月初一那日出阁讲学时见过周延儒一次,已经不认得周延儒了,是周延儒上前鞠躬叩头自报官职和姓名,朱常洛才记起这是儿子的老师,道:“周先生因何在此?”
周延儒道:“臣受命为皇长孙讲学,演习讲章,极是谨慎,唯恐有不合先圣大道之语,但臣近日与皇长孙问答,却发现皇长孙颇有荒诞不经之语,臣细问之下,乃知是出于讲官张原的教导,臣甚是忧虑,故来禀报太子殿下。”说着将奏疏呈上。
王安接过,展开给朱常洛看,周延儒在奏章中颇有断章取义之处,比如张原曾说兵法杰出的孙武、医术高超的张仲景这些在某一方面能利民济世的都可称为一术之圣,就是木工活也有圣人,那就是鲁班,而经过周延儒一发挥,就成了张原把孔子等同于鲁班,鼓励皇长孙做木工,朱常洛看了当然大为惊怒,他一向循规蹈矩、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差错落到父皇和郑贵妃手里,现在讲官张原却鼓励他儿子做木工,气得脸发白,连声道:“此等人如何能做东宫讲官,我明日就奏闻父皇罢了他。”
朱常洛看奏疏时,王安也在一边看,王安半信半疑,他与张原接触甚少,远不如钟本华对张原那么了解,心想张原是少年才子,有轻狂之语也是有可能的,见太子发怒,便低声道:“千岁爷,兼听则明,总要把张原叫来问一问才好。”
朱常洛怒气稍息,问周延儒:“周先生,你弹劾张原有这等离经叛道之语可有证据?”
周延儒又袖出一纸,这是他平日问皇长孙那些话的笔录,说道:“臣愿与张修撰对质,并请皇长孙和伴读小高作证,这些话都是张原对皇长孙说的,皇长孙津津乐道,显然已深受影响,若非如此,臣也不会这么着急向太子殿下禀报,实是忧心皇长孙的教育。”
朱常洛点点头,即命内侍去翰林院传张原速来文华殿,王安提醒道:“千岁爷,把哥儿的另一位讲官孙先生也一并请来吧。”
朱常洛又命另一名内侍去詹士府去请孙承宗来文华殿,再让王安去把朱由校带到前殿来。
王安来到主敬殿,见朱由校正由客印月拉着进来,钟本华跟在后面,王安把钟本华叫到一边,简略说了方才前殿之事,钟本华惊道:“张修撰给哥儿讲课时杂家大多时候都在一边侍候,张修撰为了让哥儿爱读书,有些道理就讲得比较婉转,却哪里有周讲官说得这般夸张!”
朱由校问:“王公公,说张先生什么事?”
王安道:“哥儿随老奴去见千岁爷吧,千岁爷问你什么话,你如实回答就是了——钟公公,你和小高也一起来。”
朱常洛怕他爹朱翊钧,朱由校也怕父亲朱常洛,一听要去前殿见父亲,朱常洛就有点畏惧,客印月安慰道:“哥儿去吧,哥儿近来读书读得这么好,小爷定要夸你。”
朱由校这才跟着王安来到前殿,向父亲朱常洛行礼,朱常洛劈面一句话就是:“这些日子你都读了些什么书,明白了哪些道理?”
朱由校见父亲口气严厉,顿时就懵了,原本灵光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这似乎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变傻就好似穿戴上了盔甲一般——
钟本华跪下道:“千岁爷,哥儿在上次梃击案中受了惊吓,近来才好些,请千岁爷莫要过于严厉。”
朱常洛摆手让钟本华扶朱由校起来,证据放和缓一些:“你且把本月来几位讲官教你的大致说说。”
这问得太空泛,朱由校很不好答,憋了好一会才答道:“孩儿《千字文》已读完,孙先生的《通鉴纲目》已教到周烈王和秦献公的故事——”,看了一眼周延儒,又道:“这位周先生教的《大学》已经教完了第一章,第一章最后一句是‘此谓知本,谓知之至也’。”
朱常洛点点头,不到一个月时间,能教到这些,很不错了,问:“张先生主要教了你什么?”
朱由校道:“张先生前日才教完了《千字文》,说下次就要开讲《论语》。”
“你看看,这些是不是张先生平日教你的话?”
朱常洛把周延儒的帖子递给儿子朱由校,又道:“读出来听听,看你识得几个字?”
朱由校捧着那张将近两千字的帖子,打起精神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了一刻时,竟然没读错几个字,这让朱常洛比较满意,看来张原的《千字文》还是教得不错的,问朱由校:“你既已读了一遍,那这些是张先生平日与你说的话吗?”
朱由校紧张得额头冒汗,方才只顾着不要认错字,对每一句的意思却不是很明了,只觉得依稀相识,张先生似曾说过,点头道:“是。”
周延儒心下暗喜,皇太子朱常洛脸色当然又沉下来了,文华殿上的气氛肃然。
孙承宗和张原相跟着进到文华殿,张原在翰林院一边看邸报一边就等着传唤呢,向皇太子朱常洛叩拜行礼,侍立一边。
朱常洛上下打量着这位新科状元,他曾听钟本华说张原为人忠义,曾严拒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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