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两脚实实在在站在宾馆高耸的围墙外。
“公主,你一个人只身在外,一定不要忘记定时用膳,还有睡觉时千万不可以踢被子,沐浴时记得速战速决,不要玩到水变凉了,容易感冒……剩下的需要事项樱桃全写在纸里头,你有空要拿出来看看,免得忘记了……”樱桃聒絮的说了一大堆,只见小雨十分受教的直点头。
“还有……公主……”她又想到什么——
“……还有钱不可露白、小心坏人、不要随便给人银两……对不对?”她背得滚瓜烂熟。“你已经叮咛过我几百遍了!”
“公主的记忆力很差,我怕你后脚一离开宾馆就不记得了。”小雨的少根筋可只有她樱桃最清楚。
“谁说我的记忆力不好,我只是有时候不小心忘掉一些不重要的事而已。”小雨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缺点。
“够了!你们再‘话别’下去,天都亮了。”木清欢出来打圆场。
眼见天已微明,如果放任这主仆二人再无休无止的斗嘴下去,别说“翘家”,搞不好她们这些帮凶就要被人全部一网打尽了。
小雨给樱桃一记“全是你的错”的眼神这才背起那大得不像话的包袱。
“樱桃,每个离家出走的人都要带那么多东西吗?”妈呀!小雨敢肯定她只要背着这“坨”行李上路,就算不会被那些送嫁的卫士追回,早晚也会被这包袱压垮成一滩烂泥。
“里面只是一些生活必需品。”真的嘛,既然要出远门,生活必需品更是缺一不可,她樱桃可是细心得很哪!
“我可不可以少带一点?”小雨哀求。
樱桃圆圆的脸一垮。“公主,那包袱里全是我的诚意……”
“好、好、好,我知道,我统统带走就是了。”小雨迭声称是,她最怕见到樱桃委屈和受伤的捧心模样。
她败给她了。
“公主,你要珍重哪……”她挥着湿了大半的手绢,猛朝小雨那跌跌撞撞的背影挥手——
第三章
“什么?我父皇病危?御医这么宣布的?”段骁霍然站起,俊逸的脸上布满焦灼。
一字排开的三个人站在他面前,玄衣褚幞头,全是武官打扮。
另一旁的游铁刀闻言,也锁起浓眉,眼底一片凝思神色。
“他一向身体健朗,怎么会说病就病了?”段骁还是不敢相信。
三人团团一揖,神态恭敬谦卑,才由中间那个护卫答话:“皇后娘娘只吩咐属下务必将殿下请回,其余的事小人不敢胡说。”
段骁心中惊疑不定。
事情凑巧得令人无法不起疑,他难得离开皇宫,又是在背著“逃婚”的罪名下远走,要真因为如此,他爹爹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可完全是因他而起。
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照理说,这宫中三大护卫肩负保护皇帝的重责大任,自是不可能轻易教他们出宫,三人连袂出来,事态果真严重了。
种种情况显示,他似乎非回家不可了。
急得像热锅蚂蚁的段骁,可不知道此刻在皇宫内的圣德帝段正棣却好整以暇的坐在寝宫内的暖席上笑颜逐开,毫无病奄奄的颜色。
“你这样诓他,不怕骁儿回来发你脾气?”高皇后偎在段正棣怀抱,一手轻捻他的短须,吐气如兰的说道。
“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我的好夫人。”他嘻皮笑脸的轻点高皇后的挺鼻,表情亲热诙谐。
“嗯,还说呢!连我都拖下水,我可不想让骁儿抱怨我这做妈妈的人为老不尊的设计他,到时候这脸你叫我往哪摆?”她娇嗔的数落她丈夫。
段正棣温柔的梳理着妻子的秀发,“出外见识不是坏事,坏在骁儿选错时机,朕何尝不知道她不满意这桩政治婚姻,但因为他是太子,太子有替万民设想的义务,他也应该了解他是没有婚姻自由的。”
“骁儿不是不懂事的人,他知道举足轻重,这次逃家大概存心是要气你。”
“气朕?”
“是啊,气你事先没知会他,气你没让他参与意见,气你把他当成傀儡摆布。”她轻声软语,却句句说中段正棣的心事。
段正棣故意把眉头一皱,“都怪你不好,说什么放任自由的可贵,两个孩子要什么给什么,你瞧吧!朕帮他挑了一房太子妃,他却嫌朕专制霸道,还一走了之,他再不回来,你教朕怎么跟宋国使者交代?”
“骁儿若执意不肯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做母亲的再怎么还是偏袒自己的儿子。
段正棣觑了眼天真单纯的妻子,不禁摇头。“他不愿回来也要回,除非他想引起战端。”
“这么严重?”她轻呼出声。
“其实、骁儿真要不喜欢平伦公主,往后皇位是他的,他纳多少妃妾都没问题,何必犯牛脾气呢?”
“你以为骁儿像你一样风流好色啊?”她轻戳段正棣的胸膛,明白表现她的不满。
她虽然贵为一国之后,什么都不缺,可她的丈夫却不属于她一个人,段正棣和所有有能力的男人一样,喜欢纳妾选妃,她不过占了一个皇后的封号身为正妻,她的爱情和丈夫的身体都是和别的女人共有的。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已属平常,更何况王侯将相帝王世家,也难怪段正棣有此一说了。
看出妻子的不愉快,段正棣知道自己失言,连忙好言哄道:“朕不过是举例说说,算不得数的。”
“没问题!你不想想为夫的我可是一国之君,智力可是一等一的。”
段骁离宫出走也有好一段时间,即使生气,约莫也该气消了,他这儿子生性孝顺,虽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诓他回来,有失他一国之君的身分,但是逼狗跳墙,不,修正,是逼人跳墙,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段正棣为自己打的一手好算盘而沾沾自喜,心情愈发愉快了。
“臭樱桃、死樱桃……什么生活必需品?累死我了!”小雨一身是汗的把那个超级大包袱扔在脚底下,一屁股坐在酒楼的长板凳上喘气。
一路上她净顾着赶路,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什么地方,直到肚子饿得受不了,这才随便挑了家酒楼进来想找东西填肚子。
严格来说,她已经有两餐滴水未进,所以一等到酒楼的伙计送上菜饭,她马上如饿虎扑羊的把一桌子菜给扫得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她才有力气上路啊!
“小二哥,算帐!”
“姑娘,总共是十贯钱。”那伙计算数极佳,眼角一溜马上把价钱报出来了。
小雨往她衣服的暗袋掏去。咦!没有。
她蹲下身子往包袱里摸索,索性把包包打开了。
没有!没有!没有!
小雨呆呆的站起来。“我的银子不见了。”
那小二哥挪挪摆在那儿都嫌庞大占空间的身躯,清秀的脸流露出一抹“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摆明想来白吃白喝的!”
“胡说!我小雨是什么人,我才不屑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你少冤枉人。”死樱桃、臭樱桃,你到底有没有把银两放进包袱里?我这会儿可被你给害死了!
“你没有银子付账是事实!”他一针见血的举证。
虽然他的心底也有点不太相信这美人胚子似的漂亮姑娘是来吃霸王饭的,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更何况一样米养百样人,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所以、他相信自己的自觉。
他找来酒楼的老板。
那臃肿得像一团毛球的老板板着一张三角脸,想也不想的随手一挥:“报官送衙门去。”
天哪!她赵小雨肯定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居然像个傻瓜呆的站在这里等候发落。
呜……她逃家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好歹她也是个公主,堂堂大宋的公主竟沦落到变成白食客!
“慢着,了不起我打工还你钱嘛,洗碟子、当跑堂又不是多难的事!”
这会儿除了白食客的罪名外,又多了个店小二的头衔,试问有谁像她这么倒楣,一出师就不利的?
“酒楼里不欠童工,看你一身细皮嫩肉的能成什么事?不要啰唆了,阿狗,绑她到衙门去!”
小雨毛遂自荐,人家还看不上眼哩!
两造正在拉拉扯扯,宛如天籁的声音顿然响起。
当然啦!这“天籁”两个字是指对小雨而言。
“她的酒钱我来付。”
“公子爷!”酒楼老板立刻向哈巴狗的为十贯钱折腰陪笑。
“是你!”小雨看清楚来人竟是冤家路窄的段骁,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牛头马面?”
酒楼老板和店小二闻言傻了眼,四道悲怜的眼光射在小雨的头上,两人的脑袋自动的替小雨解释为什么这么一个活生生俏美女会不顾颜面来吃霸王饭的原因了。
白痴嘛!
眼前的公子爷长得一表人才不说,那非凡的气概和一身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怎么看也没一丁点“牛头马面”的影子。
两人有志一同的暗叹了口气。
段骁好笑的觑了眼小雨那张花猫脸,随即转向酒店老板:“这姑娘吃多少全算在我帐上。”
酒店老板哈腰搓手,“是是是!”
游铁刀不用段骁吩咐,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店小二,一场闹剧才算结束。
段骁不请自来的坐下,慢条斯理的拿出一方手巾来。“擦擦脸、擤擤鼻涕,十足的黄脸婆。”
“牛头马面,别以为你一厢情愿的管了闲事,我就会对你言听计从,卑恭屈膝的,门都没有。”真是丢脸丢回汴京去了,她哪个人不好遇,偏偏遇上仇人。
段骁任由她使性子,淡然一笑。“我们真有缘分,一天之内见了两次面。”
摆脱了他父王派来的三大护卫后,反正客栈是暂时回不去了,索性到处漫游,歪打正着的,才上酒楼就看见正跟人家拉拉扯扯、嗓门吼得像别人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般惨烈的她,他心弦一动,二话不说的赶过来解围。
不料这小母夜叉还不领他的情呢!
“我不会感激你的。”
她真衰,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全都